第九十七章 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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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冬天的對峙,仿若成為了一場僵局。
這場仗,看樣子在年前,是不會打起來了。
窗前寒風呼嘯而過,莊墨站在窗前,明顯有些心事重重。公孫佐見他如此,上前問了一問,可是莊墨卻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不大對勁。”可到底是哪裏有些不大對勁?他一時間答不上來。
公孫佐狐疑問道:“什麽不大對勁?”
“太安靜了。”莊墨依舊是在沉思中去,手指不斷的揉捏著袖口,他分析道:“突厥囤積軍隊三十萬,陣仗如此大,卻一直在城外二十裏處安營紮寨。這麽些日子以來,三十萬大軍所需的糧草,都是一筆不少的數目,可是他們卻都一直無動靜,這是為何?”
雖然百姓中傳言,是突厥軍隊忌憚高仙庸與顏奎,然而囤兵不發,又實在不是突厥人的作風,他們是遊牧民族,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的,打仗一事,他們以往都是打得過就狠狠的蹂躪,打不過便跑,這才是他們一貫的作風。
像如今囤兵三十萬,在人數的勢頭上,都遠遠的壓過了南安軍隊,這樣子明顯處於上風的局勢,突厥人不會這麽沉得住氣。
莊墨總覺得這裏麵或許存在著一些貓膩,隻是他現在還沒有看透罷了。
公孫佐道:“那我去查一查。”
莊墨搖頭道:“不用。”
“為何?”
“我想著,他們一直隱忍不發的原因,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那麽些人。”
公孫佐很快想明白莊墨的話,問:“你是懷疑,他們一直按兵不動,是在等援軍?”
莊墨點頭:“好像唯有這種解釋,才可以解釋清楚現狀,可是看突厥軍的陣仗,即便是沒有三十萬兵馬,十幾萬總還是有的,突厥人不比南安城多,上一次與東蘭聯手,他們死傷慘重,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不足以招收這麽多人,他們所等的援軍,究竟是誰?”
是誰呢?莊墨在心頭兀自問了自己一句,然而下一刻,正在揉捏袖口的手指頓住,他突然抬眸問道:“地圖呢?”
公孫佐慌忙尋來地圖,待地圖攤開在桌子上時,莊墨細細的觀察起來。
夷洲城所處的位置,是三國所交界之地,除了最北麵那荒無人煙的沙漠之外,其餘的地方便是道路崎嶇難行的山脈。
如今突厥的軍隊駐紮的地方,裏沙漠並不遠,若是他們真的有援軍,那麽在瞞住南安線報的最好路線,便是……
莊墨視線落在那最不起眼的一條山脈處,那條山脈是還未開發通行,必然會被人忽視,就因為會被人忽視,才會成為援軍躲避的安全場所不是嗎?
而那條山脈盡頭,所連接的地方……
莊墨心頭猛然一震,抬眼看向公孫佐問道:“若要將信息送往軍內,有多少勝算?”
公孫佐想了想道:“我試試。”
又過了兩日,夷洲城緊閉的城門突然打開,黑壓壓的士兵湧出了城門,領頭的那人身穿銀色鎧甲,隊伍中人,高舉的旗幟上赫然寫著‘南安’國號。
南安軍隊副將高仙庸,親自率將出兵,突厥探子慌忙回報。
此次高仙庸隻領了精兵一萬,直搗突厥軍營。
雖然高仙庸一早便知道,突厥軍隊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麽多,但是這一萬軍隊,還是在將士中合謀時,高仙庸從顏奎那處,奮力爭取而來。
一萬大軍都是高仙庸選出來的精兵,即便是麵對人數上的懸殊,還是同突厥軍隊廝殺了一個上午,廝殺過後,高仙庸率著軍隊往西方撤退,西方盡頭是一個山崗,名為虎寒關,四麵環山,易守難攻。
孫子兵法中地形篇中寫道: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
這也是高仙庸選擇向這裏逃亡的理由。
戰爭已經拉開了帷幕……
莊墨靜坐在屋中,看著麵前桌上的地圖。
消息送達已有兩日,高仙庸必然會派人前往那山脈處查探虛實,他這麽快率先發起進攻,隻不過是一個誘餌罷了,探探突厥軍隊真正的實力,還有引出那剛剛來到的援軍。
高仙庸撤離虎寒關,突厥必然會有一半的人前去追殺,突厥主軍營中缺少兵力,這個時候顏奎靜等突厥的援軍,等到突厥援軍伸出援手時,正是顏奎率兵將他們一網打盡之時。
這本是一個不錯的計劃,可是莊墨心中仍舊不太踏實。
“想什麽呢?”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詢問聲,將莊墨拉回了視線,他轉身看過去,但見薑夙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房間。
莊墨不動聲色的收起桌上的地圖,示意薑夙坐下,而後為他倒了茶道:“在想這一場仗,會打到什麽時候。”
“自古以來,所戰之地,長則數年,短則數月,你為此事擔憂,倒不像是你的作風。”他抬眸,漆黑的雙眸盯著莊墨道:“若是那軍中有你心尖上的人,倒是另當別論了。”
“看來你對我很是了解。”
“算是吧,畢竟是查過你的。”
“那麽你呢?又是誰?”
“我是誰?初相識那日,不是已經告訴過了你?”
“我想聽的,是真話,你是誰,接近我又有什麽目的?”
聽莊墨第二遍問他是誰,薑夙低頭一笑,執起麵前的茶杯輕呡一口,而後笑問道:“你說呢?”他手指在桌上無規律的敲了敲,“你這麽聰明,我隻不過是想要認識你罷了。”
薑夙此話說的誠懇,然而莊墨卻不信,他怔然抬眸看向薑夙,四目相對他問道:“那麽現在呢?你來找我,又是所謂何事?不能是簡單的來同我說話的吧?”
一陣寒風吹來,將原本關的不怎麽牢靠的窗戶給吹開,瞬間更多的寒風從身後吹入,吹起莊墨烏黑的發。薑夙抽離了視線,站起身子,越過莊墨,迎風走至窗前,將窗戶重新關好,他站在窗前,背對著莊墨,看了紙糊著的窗戶好大一會,才道:“其實,若你不是為他賣命,或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從來不做假定的設想。”莊墨淡淡的回道,轉身向他看去,“你呢?是顏奎的人還是太子的人?”
聽聞這一句問話,薑夙笑了,“就沒有第三個人選了嗎?”
“還會有誰?”
薑夙這才轉身看向莊墨,挑眉道:“你不是已經猜到突厥的援軍是誰了嗎?怎麽就不往那邊去想一想。”
“你不是東蘭的人。”莊墨篤定的道,。
“為什麽呢?”
“東蘭雖是與南安和突厥比鄰,然而東蘭的氣候卻是常年溫侯,即便是嚴寒的冬日,在東蘭也不會過於寒冷,所以他們所穿的布料,都不會過於厚重。”莊墨上下認真的打量他的穿著起來,“相反北疆地處北方,常年氣候偏低,為抵禦嚴寒,所製成的布料都十分的厚重,你是北疆的人。”
薑夙老神在在,全然沒有被識破身份的不自在,反而是搖頭惋惜的道:“其實,同你接觸了這麽久,你到現在都沒有猜出我的身份,我還真的挺失望的,畢竟你之前,可是也仔細的查過我的。”
聽聞薑夙這句話,莊墨一怔,隨即想到南安城中花伶與顏朗一事,他突然間好像知道了他的身份,“你是容時的人。”
薑夙不置可否一笑。
那段時間他所查到的,都是容時從逍遙閣救回的那個神秘人,但是他們所帶回的消息,無一不是一個戴著麵具的人,然而麵前的薑夙……他眉頭深皺問道:“究竟哪一個,才是你真正的你?”
“這現在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接下來與你說的話。”他複又走至莊墨的身旁坐定,再抬眸唇角輕揚起一抹淺笑,他道:“我來是要告訴你,高仙庸逃亡虎寒關,其實是在自尋死路。”
“你說什麽?”饒是莊墨平素再過淡定,然而這一次在聽聞薑夙此話心中還是被震了一跳。
難得在莊墨的臉上看到這樣子的神情,薑夙莞爾一笑,抬手將莊墨方才收起的地圖又攤開在桌前,看了看道:“虎寒關雖然是退軍抵禦前來追趕突厥兵的好地方,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此番突厥為何突然會與東蘭合謀?”
莊墨怔住,隻覺得麵前的這個人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太過神秘和深沉,讓他有些猜不透。
薑夙道:“也罷,今日你我之間既然攤至明白,我告訴你也無妨。”他語氣故意一頓,而後道:“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在中間遊說罷了。”
“為什麽?”
“如今亂世之中,沒有為什麽,對自己有益的事情,自然會樂得去做。”
“東蘭與突厥聯手,攻破夷州城,即便是之後再拿下古陽城,又或者是南安戰敗,南安國的一切,都隻會是東蘭與突厥兩國所得,你北疆此次一份兵力沒出,又有什麽利益?”
“若是我個人的私仇呢?”他直視著莊墨,說的依舊輕巧,笑的仍然溫潤,他道:“若是我此番的遊說,並未以北疆的名義,而是以一個謀臣的身份,策劃這一切呢?通過那段時間我對你的觀察,我深知你的路數,這樣你還覺得,東蘭的援軍會從你猜想的那個山道上來麽?”
莊墨的心中猛然一震,手指不自覺的揉捏著袖口,他低眉順著薑夙的話思索,仿若一道光亮,就這樣打通了,他道:“你是說,那條山道上的兵力,是你拿來騙他的幌子?”可是東蘭的援軍若想以最快的速度,且還不被高仙庸的人察覺,那條道路的確是唯一的法子。
莊墨又總是覺得哪裏有些說不通,既然薑夙不會讓東蘭的援軍從這條道路上通過,那麽又會從什麽地方過呢?
莊墨的視線複又落入桌上的地圖上,突然,那條長長的運河道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眸驚道:“你讓東蘭的軍隊,越過突厥的地界,從河道上繞至虎寒關?!”
“嗯哼。”薑夙輕巧的應道,“你可知道,你所送去軍營的那則消息,其實並未傳至高仙庸的手中,而是被顏奎看了去。或許吧,高仙庸一早便察覺出了異樣,也一早便派人去那條山道上查看了,他一直按兵不動,隻是怕其中有詐,他像你一樣,想不通東蘭的援軍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到達,所以一直以來便按兵不動。好在你送的那條消息,不等高仙庸去看,便被顏奎給截了去。這次他撥一萬的軍隊給高仙庸,讓他做這個馬前卒,其真正的用意,不用我再多說什麽了吧?東蘭的援軍會在什麽時候通過突厥到達虎寒關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的是,隻要虎寒關不傳來高仙庸戰死的消息,顏奎是不會讓人入虎寒關去救人的。”
霎時,莊墨心中一陣刺痛,因為他知道,薑夙現在所陳述的事情,是在不久後會發生的事實。
不管東蘭的軍隊什麽時候會來,隻要顏奎遲遲不向高仙庸伸出援手,就單單突厥的軍隊,隻要守住虎寒關的各個通口就足夠能將高仙庸給活活的困死在虎寒關內,而現在突厥人所需要的,僅僅是時間罷了。
“你為何要來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欠過你一個人情,我這個人有仇必報,但是有恩也必會還的。”
莊墨心中狐疑,並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恩情與他,然而這個時候這些已經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了,因為他從薑夙的話中,聽出了他的意思,他擰眉問道:“所以……”
薑夙道:“在東蘭援軍尚未抵達虎寒關時,該如何讓顏奎伸出援手,你還可以去想,這樣,倒也是還你的恩情了。”他說著站起身,低頭笑看著莊墨道:“能不能救他,就要看你真正的本事了,下次見。”
然而,在薑夙走至門口時,卻突然又折回了身子,走至莊墨的身前站定道:“其實,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瞞像的。”
莊墨不知他此時為何會突然回來同他說這些話,然而看他視線盡頭所看的,正是他手指緊緊揉搓的袖口。
這隻是莊墨在緊張時,下意識會有的動作,每個人都會在緊張時不經意間做出一個動作來掩飾自己心頭的慌亂,有人是摸頭發,有人是摸耳朵,也有人會用笑來掩飾……總之,每個人在麵對問題時,所表現出的動作不同,肯定會有相似的。
莊墨沒有說話,薑夙站在那裏又怔然看了一會,方輕聲道:“可你終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