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父女之仇

字數:6665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君權為上 !
    顏初雪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大膽做法,卻是將莊墨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然而她自己卻因為換上了莊墨體內帶有毒素的血,生死懸在一線。
    鄭南星頭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顯然有些束手無策。
    落青見此情景,轉身去尋了顏奎。
    顏奎坐在地牢陰暗的牆角,顏初雪在地牢醫治莊墨,他不是不知道,他篤定顏初雪就是醫術再高超,也無法去解除莊墨身上的毒,所以他就靜靜的坐在這裏,等待著莊墨咽氣的時候。
    這個時候落青來找他是要做什麽,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落青會親自過來問他要解藥。
    黑暗中,他看著站在牢門外的落青,肮髒的麵上扯出一抹冷笑,“沒有想到,這個莊墨竟然是這麽重要,都能讓司空大人屈尊來此索要解藥。”
    落青看著黑暗中的那抹狼狽的身影,淡淡的道:“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解了?”顏奎猛然間一怔,“莊墨所服下的千機丸,上麵有我經過特殊提煉煉製的毒藥,沒有我的解藥,根本無法解除,司空大人說謊,也應該拿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才是。”
    聽聞顏奎的話,落青長歎一口氣道:“是沒有藥可醫,可是若是有人為他換血呢?”
    “你說什麽?”
    “初雪為了救他,以自身的鮮血換取他體內的毒血,顏奎,初雪現在命懸一線,是救她還是不救她,你自己決定!”落青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轉身離去。
    而落青的一番話,就仿若是有一顆悶雷在顏奎的腦袋上爆炸,即便沉穩老練如他,一時間還是很難消化顏初雪換血救莊墨一事。良久之後他方恍然回神,忙站起身子想要跑至牢門前,可奈何雙手雙腳都被綁上了鐵鏈,行動的範圍自然是受到了局限。
    鐵鏈被他掙的發出陣陣聲響,伴隨著鐵鏈的聲響,隻聞得顏奎的一聲刺耳的嘶吼:“來人啊,我要出去!”
    顏奎請求見顏初雪,司帛問過了尚存有一絲氣息的顏初雪,在她答應了之後,方讓人帶著顏初雪去見了顏奎。
    或許這是她們父女兩個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司帛屏退了左右,將牢門上鎖之後,也走出了地牢。
    地牢的房間內隻有他們兩人,顏奎看著倚在牆邊的顏初雪,從前那樣清冷的一個美人,此刻麵色慘白的如同鬼魅一樣,不成樣子。
    顏奎的眼神極好,一眼便看見了顏初雪雙手血管內滲著的黑毒素,他心頭一驚,明白了落青並未對他說謊。
    即便是顏奎之前對於顏初雪再過冷淡與殘忍,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顏初雪與顏朗這雙兒女中,他心頭比較在意的,還是顏初雪。
    不知為何,顏奎想起了許多年的一幕。
    那個時候,顏初雪的個頭才到他的腰那麽高,但是她能笑著拉著他的手,仰頭對他神秘道:“爹爹,今日我與賢哥哥,還有肅哥哥在荷花池前許了願,爹爹想不想知道,女兒許了什麽願望呢?”
    都說女兒是父母親的小棉襖,當時的顏初雪對顏奎來說,又何嚐不是,他笑著蹲下身子問道:“那你許了什麽願望?”
    彼時的顏初雪帶有稚氣的臉認真的想了好久才道:“賢哥哥告訴我說,願望若是說出來,便不靈驗了,可是若是爹爹非要問的話,女兒就告訴你吧。”稚嫩的臉上滿是天真的笑意,她道:“我的願望啊,就是長大後做天下第一女將軍。”
    不可否認,初次聽到顏初雪這個願望時,顏奎怔住了,問道:“為什麽?”
    顏初雪道:“因為,我要像爹爹一樣,成為威風赫赫的將軍,在女兒的心中,爹爹就是英雄,所以我長大了,也要做個像爹爹一樣的將軍!”
    顏初雪不像顏朗那樣,總是安於現狀,就像是扶不起來的阿鬥一樣,永遠都不如蔣家的兩兄弟,顏初雪是女兒身,但是性子卻與顏朗相反,她有著自己的理想抱負,尤其是眉眼之間漸漸形成的英氣,像極了年輕時候的他。
    他想,這才是顏家兒女該有的樣子。
    可是後來,那件事之後,盡管顏初雪恨極了他,搬離了護國府,放棄了自己的理想抱負,他依舊遵照著她的性子。
    如今看著顏初雪瀕臨死亡的樣子,顏奎就算是再鐵石心腸,心頭不免也湧起了心疼,他拖著鐵鏈在地牢內陰暗的一角似在搜尋什麽,良久之後他終於從牆縫中掏出一枚瓷瓶,而後走至顏初雪的身前。
    “別碰我!”
    顏初雪尚存的一絲氣息,斜睨著顏奎,在顏奎手將碰觸到她時,虛弱的說出這堅定的三個字。
    顏奎此時已經不大去在意顏初雪拒絕的話語,盡管他現在的落敗中間也有顏初雪的背叛,但是現在,他閃現在心頭唯一的念頭,還是救她。
    不顧顏初雪的反抗,他將瓷瓶打開,一手禁錮住顏初雪的下巴,快速的將瓷瓶內的藥丸送入顏初雪的口中。
    冰涼的藥丸從喉嚨而下,顏初雪靠在牆上,仰頭看著顏奎冷笑一聲問道:“這是什麽?毒藥嗎?”
    顏奎不願看顏初雪眼中閃現的恨意,偏過頭去,解釋道:“解藥。”
    “解藥?”顏初雪癡癡的笑出了聲,“這一切不都是您想要的嗎?救我,您會那麽好心?”
    “你是我女兒!”
    顏初雪盯著顏奎看,咬牙反問道:“可就是因為我是您的女兒,所以這麽些年來才會像活在地獄裏一樣,不是嗎?這麽些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希望著,自己不是您的女兒,這樣我就不會活的這麽辛苦!”
    顏奎的麵色一點點的變得難看,“你非得要同我這樣說話嗎?你我父女兩個,如今到了這種境況,就不能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談一談嗎?”
    “談談?怎麽可能,從我知道是你陷害蔣家一家開始,從我在夷洲城拿親情做賭注之後,我賭輸了,你我之間就不可能再有平心靜氣的一日!”
    顏奎被顏初雪這一句話傷的不輕,他沒有再說話,隻是站起身子走至一旁坐下,細細的回想他們父女之間為何會變成這樣。
    一切的源泉好像是從蔣家滿門被滅之後,顏初雪心頭的那個他,也隨著一同下入了地獄,顏初雪執拗的性子隨他,一旦認定了一個人,便再也沒有人能夠將他拉回來。
    以往的蔣子賢是這樣,如今的高仙庸也是這樣。
    若是顏初雪此刻心頭的人是旁人而不是高仙庸,再不濟就算是他最看不上高仙鈺也行,至少他們父女兩個的關係不會僵到如此的地步。
    提及高仙庸,自家女兒為他做了這麽多……
    突然,顏奎的神色猛然間一震,他的思想就那樣的偏執到了一個無法去想象的地方,他暮然站起身,走至顏初雪的身前蹲下問道:“你換血救那個莊墨,是為了誰?”
    為了誰?
    輕言的一句問話,讓顏初雪心頭突然一凜,看向顏奎的神色也變了變,一股不好的預感,就那樣衍生出來,她努力的壓抑著心頭傳來的這種異樣感覺,顫抖著嗓音問道:“你,說什麽?”
    沒有人比顏奎更加了解顏初雪,即便是多年來兩人之間不曾見麵,然而顏初雪神色的變化,以及內心究竟是在想何,全然逃脫不了顏奎的眼睛。
    現在仔細想來,在顏初雪在殿前請求賜婚的時候,是在高仙庸與莊墨兩人之間的關係敗露的時候,高仙庸去夷洲城打仗,顏初雪追至夷洲城,不就是和莊墨一起去的嗎?顏初雪在夷洲城門前乞求讓她出城時,當時莊墨不就是剛剛出城嗎?
    怪不得,怪不得從夷洲之後,他就覺得顏初雪與高仙庸之間有哪裏不一樣,就比如說死而複生的高仙庸突然歸來後,顏初雪欣喜的入庸王府去見他,然而沒有多久就出來的她,滿臉盡顯失望之色。
    這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突然之間得以解釋清楚,顏奎看著顏初雪沉聲問道:“你喜歡的,不是高仙庸而是那個莊墨,是不是?”
    突然被顏奎窺見了自己心中的所想,顏初雪眸色中突然閃現出一絲的慌亂,心頭有一個聲音隱隱的在告訴他,顏奎好像是發現了什麽,隻是這一個細小的發現,聰明如顏奎,一定能夠順著這個發現,發掘出埋藏在她心底最大的那個秘密。
    果然,不等顏初雪開口,顏奎眸色又緊了緊,連帶著麵色也繃緊了,他目光緊緊的盯著顏初雪問道:“那個莊墨,他究竟是誰?值得你這麽為他?”
    顏初雪赫然抬眸,看向顏奎,緊呡的雙唇顫抖著,不敢著一字。
    這個時候,顏奎已經不大在意去聽到顏初雪的回答,他有著沉穩冷靜思考的頭腦,看著顏初雪呆立的神色,那一刻,他的思路,竟是前所未有的通暢。
    就一如他之前認定的一樣,顏初雪的性子像極了他,認定了一個人,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去改變,莊墨來南安城才多久?她認識莊墨的時間又有多久?短短的時間內,莊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將一個生活在蔣子賢世界的她拉出來,那畢竟是埋在她心頭十三年來的痛。
    而如今,顏初雪在莊墨的身邊,為他做了這麽多,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現在又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隻為了救他,那麽就隻有一種解釋了……
    難怪之前派去濮陽的那些探子回稟,在濮陽候府的附近,有聆風閣的人在埋伏,難怪落青會在此,又難怪自己從見到莊墨的第一眼開始,便隱隱的覺得這個少年有些似曾相識。
    這一切的一切如今理的通順,顏奎發現了莊墨一個致命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不僅能夠讓莊墨死無葬身之地,還能將與莊墨有牽連的人一網打盡。
    高仙庸逃脫不掉,濮陽候逃脫不掉,那個一直以來裝的很好的落青,依舊也難逃罪責。
    這可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天不亡他啊!
    這種見到勝利曙光的喜悅之情,在顏奎的麵上已經清晰可見,他不再同顏初雪多說什麽,猛然間站起身子朝外頭吼道:“來人啊,我要見王上!我要親自見王上!”
    顏初雪的心,猛然間像跌落進了冰冷的湖底,那隱在她心底的秘密,就算是她一字不說,也被顏奎窺的幹幹淨淨,顏初雪的心猛然間狂跳不止,耳邊聽著顏奎帶著勝利的嘶吼,那一刻,心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
    若是讓他去見了王上,將這個秘密說出來,那麽十三年前的一切,又都會重新發生。
    不能讓他去見王上!!!
    這個聲音在她耳邊越來越大,這種念想在心底也越來越強烈,最後,她撐著身子,緩緩的站起身,踏著步子一步步的走至顏奎的身後,輕聲喊道:“爹爹。”
    顏奎不去理她,依舊在大聲叫著要麵見王上,顏初雪突然開口道:“幼時我曾經許下一個願望,不知道爹爹還記得嗎?”
    顏初雪許的願望,從顏奎方才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已經勾起了他的回憶,而如今顏初雪突然的相問,顏奎一時間怔住,緩緩的轉過身子。
    可就在顏奎轉過身子的那一刻,顏初雪突然迅速的拔下頭上插著的發釵,尖細的發釵握在手中,就那樣直直的朝顏奎脖子處狠狠的插去。
    常年習醫,顏初雪找穴位找的極其準確,這一下,刺去的正是顏奎那脖子上的大動脈,幾乎整個發釵的根部,都插入了顏奎的脖子裏麵。
    霎時,鮮血噴了顏初雪臉上全部都是。
    “你……”
    顏奎忍著這疼痛,想要說什麽,可是除卻一個你字之外,其餘的全都是流淌出來的鮮血。
    尚有溫度的血液還停留在顏初雪的臉上,她鬆了手,站在那裏,就那樣看著顏奎的身體一點點的向下栽去,那沾滿紅色血液的雙手,還停留住半空中,仿若身體每個細胞都在顫抖著,她再也站不住的,跌坐了地上。
    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血腥味道,顏初雪看著顏奎瞪著渾圓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緩緩的爬至他的身前。
    方才的喧囂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寂靜,空曠無人的地牢內,隻聞得顏初雪細小的聲音傳來,她說:“賢哥哥當初說過,願望一旦說出來,便不會實現了,當時我告訴了爹爹,我想要做這天下第一女將軍,果然,沒有實現。後來,每年我去寺廟時,都會向佛祖許下一個願望:若是他平安歸來,我定會拚命護他周全。如今他回來了,也是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她緩緩伸出染滿血液的手,覆蓋在顏奎死不瞑目的眼睛上,喃喃道:“他是我一年年在佛祖麵前苦求回來的,他的命,是我拿命歡來的,拚死也要保護的,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他,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