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牢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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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謊言的背後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填補,不管這個謊言是善意還是惡意。
    --致愛所有的人:
    落青走後,莊墨獨自一人坐在床頭陷入了沉思,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就好比如這一次與落青之間簡短的談話,落青在談及顏初雪後的眼神閃爍,讓他知道落青其實是在有意的回避這件事。
    可是這整件事的經過落青都知道,為何會突然間這麽忌諱談及她呢?
    而唯一的解釋便是顏初雪出事了。
    莊墨如是想著,在阿寶進入房間時,他突然開口問道:“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阿寶不明白莊墨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但是莊墨既然問了,他在心頭算了一下道:“從八歲開始到現在,也有小十年了吧。”
    莊墨道:“還記得殿下將你帶到我身邊時對你說的話嗎?”
    阿寶道:“自然是記得。”
    “說來聽聽。”
    “不欺不瞞,不忤逆犯上,對先生忠心不二。”
    莊墨靜靜的聽完,方抬眸看向阿寶,沉聲道:“就單單這三條,如今你已經犯了兩條。”
    聽聞莊墨的話,阿寶騰的跪了下去道:“先生,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和我說,我改,可是阿寶一心為先生,哪裏敢犯這樣嚴重的錯誤?”
    莊墨道:“那你自己說說,可有什麽事瞞著我?”
    阿寶很爽快的搖頭道:“沒有。”
    莊墨擰眉,臉色一點點的變得難看沉聲問道:“真的沒有?”
    “沒……”阿寶手舉起,正要做發誓狀,猛然間似想到了什麽,手僵硬在空中是放也不是,收也不是,他瞪大眼睛看著莊墨陰沉的臉,心頭突然湧現出了心虛,麵對莊墨死亡般的凝視,最後竟是看也不敢去看莊墨的臉。
    阿寶跟在莊墨身邊那麽些年,他的性子早已被莊墨摸的通透,如今阿寶這種心虛的狀況,更讓莊墨心頭篤定自己的猜想,他冷聲問道:“初雪他,到底怎麽了?”
    “這……沒有怎麽啊,好好的在地牢啊。”
    “說!”
    阿寶原本還想要做最後的掙紮,但是莊墨冷不丁的一個字,讓阿寶的放棄了抵抗,他知道在莊墨麵前,自己所有的掩飾都逃脫不掉,他探頭望了望外頭,希望這個時候有個人過來救一救自己。
    “快說!”
    莊墨顯然有些等不及了,如墨的雙眸包含著隱隱的怒氣,再一次沉聲說道,阿寶猛然間一個激靈,他知道,他若是再不說,莊墨真的要怒了。
    眼看著瞞不住,阿寶支支吾吾的道:“就……就是……她在地牢裏,精神上出了一點狀況。”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後麵的話弱如蒼蠅之聲。
    可是莊墨卻聽得清清楚楚,心猛然間一沉,他問道:“什麽?”語氣一頓,他又厲聲道:“把我昏迷的時候所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不得有任何的欺瞞,否則我即刻把你送回止靈去!”
    從秦淮將阿寶送到莊墨的身邊開始,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是以莊墨為他的全部,上一次高仙庸將莊墨突然間給擄走,他回到止靈後秦淮可沒少罵他,這一次出城時,秦淮可是好生的囑咐過他要好好的聽莊墨的話,若是被莊墨給趕回來,那麽他也便別回止靈去,如今聽莊墨說要把他送回止靈,阿寶忙道:“我說,我說,其實我知道的也是從公孫閣主那裏聽說的,初雪姑娘在地牢為先生祛毒之後,便與她爹見了一麵,然後……然後初雪姑娘不知怎的了就殺了她爹,而後她就神誌不清了……”
    這一句話簡短明了,卻是概括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莊墨的心突然痛的厲害,他看向阿寶問道:“他們談了什麽?好端端的為何就瘋了呢?”
    阿寶搖頭:“不知道,當時地牢的人都撤了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何?”
    莊墨印象中的顏初雪,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沉穩冷靜,不會做出什麽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顏奎是誰?那是她的親生爹爹,盡管她早已知道當年蔣家一事是顏奎在暗中謀劃,她即便是恨,也將這份恨隱在心底,可是如今為何會突然失了理智?
    莊墨實在是想不明白。
    “你去把鄭大夫叫過來吧,我有事情要問問他。”
    阿寶不敢有絲毫的耽擱,慌忙起身跑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由阿寶口中得知了一切的鄭南星便走了進來,莊墨開口便問道:“我體內千機丸的毒,是初雪解的?”
    來的路上鄭南星心頭大致也猜出了莊墨此番叫他的目的,果不其然聽到莊墨如此問的時候,他見已經瞞不住,點頭道:“是的。”
    莊墨追問道:“用何法?”
    “換血。”短短兩個字,沒有絲毫的隱瞞,將事實的真相攤在了莊墨的麵前。
    體內猛然間一陣疼痛,就像是有一把無形的手,敲打著他的心,讓他喘不過氣來,難受的緊,呼吸聲逐漸沉重,就連喉嚨也瘙癢難耐。
    這種感覺,最終化成急促的咳嗽聲,像是要將體內的腎髒全部都咳嗽出來,直至那腥紅的血液從口中噴出。
    換血?
    “那顏奎之死呢?他不是自殺的吧?”
    鄭南星搖搖頭,“是發簪刺入脖間動脈,瞬息而亡!”
    有溫熱的水從眼眶中滑落,就單單從這一件事,聰明如他,也大致的想明白了顏奎為何會與顏初雪見麵。
    顏奎那個人,即便是再過於狠曆,但是他對顏初雪還是特別的,在聽到顏初雪與他換血之後,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顏初雪中毒而亡。
    可也就單單從顏初雪這麽舍命救自己的這麽一件事中,顏奎定是從中發現了什麽,比如他的身份……
    所以,才會有之後顏初雪瘋狂的行為。
    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經披露出來,知道顏初雪如今的狀況,一向沉穩如他,再也奈不住性子,想要去地牢看一看。
    阿寶將這件事告訴落青後,落青輕歎了口氣,他知道執拗不過莊墨,便去廷尉府安排了見麵的時間。
    落青親自去見了莊墨,要他見之前多多做好心理準備,莊墨蒼白的麵色微怔,良久之後方開口應道:“好。”
    這一聲好字說的太過沉重,莊墨不知道自己在見到顏初雪時,究竟能不能再做到像如今這樣淡然?
    這個答案隻有在真正見過之後方知曉。
    莊墨去地牢的那天,無風,無雲。
    眼下已經開春,潮濕陰暗的地牢內已經有蟲沿著潮濕的地邊,來回的爬著。
    顏初雪在南安城中行醫這麽些年,看守地牢的獄卒家人多少也受到過她的幫助,加上又有貴人的特意的關照,盡管現在她神誌不清,與高仙庸的婚事也解除,已經一無所有,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看守的人都沒有絲毫的馬虎。
    莊墨見到顏初雪時,她除卻頭發淩亂,身上有些髒亂之外,其餘的還算是體麵。彼時的顏初雪雙臂抱著腿,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靠在牆角,頭埋在腿間,細細的聆聽去,空氣中好像有細小的歌聲傳來。
    這個曲調莊墨熟悉,那是幼年時他們在一起常常會哼唱的童謠,喉嚨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般,鼻尖也開始變得酸澀起來,他仰頭,抑製住心頭的酸澀,良久之後才平複了心情,這才拿起牢卒交給他的鑰匙,打開了鐵鏈。
    鐵鏈的聲音響起,雖不大,卻驚著了靜靜坐在那裏哼唱童謠的顏初雪。霎時,她突然間跳了起來,也不去看來人究竟是誰,便將對著牆壁哈哈大笑起來。
    看起來就像是個十足的瘋子。
    莊墨踏著沉重的步伐走過去,輕聲開口喚道:“初雪……是我。”沙啞的聲音中夾雜著隱忍的哽咽。
    笑聲猛然間止住,背對著她的人兒瘦弱的身影僵住,半晌之後才緩緩的轉過頭,髒汙的臉上已經看不清她之前的樣子,隻有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在見到莊墨時所呈現的柔情,一如她之前一樣。
    她就那樣楞楞的看著莊墨,四目相對,怔然相望片刻,那雙漆黑的雙眸蒙上了厚厚的霧氣,終凝結成水滴,一滴,一滴……直至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再也收不住。
    她輕聲喊道:“賢哥哥……”
    莊墨柔聲應道:“是我。”
    “我還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顏初雪沒有瘋,從莊墨疏通這中間的所有的一切事情後,他心裏頭就有一個聲音在這樣告訴他。
    這個答案在方才莊墨見到顏初雪的第一眼後,便得以了證實。
    顏奎既然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依著他的性格,以及當時的處境,這便是他翻盤的唯一的籌碼。
    莊墨相信他的身份顏初雪不會說出口,然而顏奎即便不是從她口中所得知的事實真相,也是通過她的所作所為才從中找出破綻,若是顏奎果真拿著這件事翻了盤,顏初雪心中對於莊墨更會愧疚。
    十三年前顏奎暗中設計蔣家一事已經讓顏初雪心中愧疚了整整十三年,若是再因為她而將莊墨置於死地,她自然是不願的,所以才會痛下殺手殺了自己的親生的父親。
    地牢內父女相殘,傳到南安王耳中南安王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南安王一向多疑,單單從顏初雪與高仙庸之間相愛的關係,因為顏奎陷害高仙庸便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一條在南安王麵前說不通,那麽他一定會懷疑顏初雪與高仙庸其實一早便是一夥的,她之前所說的那些證詞也都是事先串通好的。
    既然此事已經沒有了退路,裝瘋逃過南安王的審問,是比較好的法子。
    想通了這些,莊墨心中的痛與愧疚,就又多了許多。
    心疼的將她攔在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背,聲音仍舊輕柔:“傻瓜,隻要我還活著,一定會來看你啊。”
    那一刻,顏初雪就在莊墨的懷中,猶如一個孩子一樣,哭的泣不成聲,良久之後她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那個懷抱,通紅的眼眸看著莊墨道:“對不起,聽到我的消息,一定是嚇了一跳吧。”
    莊墨搖頭,“沒有。”伸手整理散落下來的發,而後為她擦拭著臉上的髒汙,白皙的皮膚露出,這才有了幾分從前的樣子,他輕輕為她拂去臉上的淚水,輕聲道:“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顏初雪搖頭,“我還記得你曾經給我說過:這世界的善惡本就分明,行惡者一定會得到懲罰。如今隻不過是惡者懲罰降臨。賢哥哥……”她仰頭看著莊墨:“你我兩家之間的恩怨,其實早就該做個決斷。顏家一直以來都欠蔣家一個交代,一聲對不起,對不起!”
    莊墨道:“這不關你的事,也不願你。”
    顏初雪搖頭,“我姓顏,所以也該為顏家所做的一切負責。”還有……其實她所做的這一切,也不過是在替顏家贖罪罷了。
    隻是最後的那一句話被她掩埋在心底最深處,沒有說出口。
    莊墨此時心頭湧現出了罪惡之意,對於顏初雪,所有的所有……
    此刻他麵前的這個人啊,一心為他,可是他呢?卻是親手將她推至了如今了地步,不管是她的夢想,還是現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有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因為他而起?
    探視的時間已經足夠長,若是再待下去,這廂突然間而來的沉靜,會讓有心人起疑,顏初雪深知道這些,縱使不舍也仰頭,唇角露出笑容,對莊墨道:“你快些回去吧。”
    莊墨深吸了一口氣,手撫上她的發,輕聲道:“這段時間苦了你了,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顏初雪搖了搖頭,“不用,隻要我知道你還好好的,就好了。”
    於顏初雪不舍的目光中,莊墨轉身拖著步子離去,卻在走出牢門的那一刻,身子頓住,他回身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顏初雪,良久之後從心底歎了一口氣:
    初雪啊初雪,你這樣為我,而我又該如何去報答你呢?
    從地牢出來之後,莊墨心情就十分的沉悶,這一次地牢的探視,他沒有瞞高仙庸,也知道瞞不住。
    高仙庸知道莊墨心頭的愧疚,夜間兩人同榻而眠時,高仙庸安慰道:“你放心,等這件事沉寂一段時間,父王氣消的時候,我會試著求求父王。”
    莊墨沒有回話,去南安王麵前求請,這個成功的幾率有多少,莊墨心中猶如明鏡。
    南安朝律清清楚楚寫明:通敵叛國,罪同謀反。護國府上的那些人也隨之都斬殺,這原本是誅九族的大罪,而顏初雪做為顏奎的親生女兒,卻能安然的在地牢中待著,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若是想要顏初雪出地牢,除非……
    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