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實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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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景中小眼睛骨碌直轉,左膝一軟,半跪在樂弈麵前,拖住他執槍的手,哭喪了臉,“兄弟,你饒過我這回吧,我……我就是賭錢輸得厲害,財迷了心竅,答應人家李代桃僵,放了一個人進來。我觀察過,那人老實,表現也不錯,不然不會被嘉獎,還能跟校長合影,他就是一心報國,苦於無門求上我了!沒想到……”
    樂弈厭倦地擺脫朱景中的拉扯,拖出側邊一隻存放檔案時墊腳的小木凳坐下,“沒想到他身份詭異?”這也是他想搞清楚的問題,用近乎冷酷的聲調,道:“現在我問,你答,簡單點。站起來,別像個娘們似的。”
    朱景中抖瑟著站起。
    “你怎麽發現的此人身份有異?”
    “陸主任說,那名學員是劇烈運動後突發心梗而死。我親自驗過屍,麵色青紫,屍班暗紫,與致死病因相符,全身上下也沒有別的傷口。我本打算停屍幾天,等家屬來認領。可是,等我私下去找當初那位給我借錢的中間人,我發現,此人突然不見好幾天!我知道不好,出問題了,趕緊再去仔仔細細瞧那具屍體,熬了個通宵,總算讓我發現,在他肋下,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刺青紋身。”
    “什麽紋身?”
    “我查看了很久,還虧得我曾經在東北呆過一段時間,總算認出那是一隻很小的鳳凰,因為與屍斑顏色相近,容易混淆。那隻鳳凰的形狀奇特,是日本人才會紋刺的樣式……”說到這裏,朱景中麵如死灰,“我……我不敢想這名日諜為什麽會突然死了,我我……”
    “大錯已經鑄成,你不敢聲張,所以趕緊安排焚屍滅跡!”樂弈厲聲道:“中間人是誰?”
    朱景中撲通一聲,再度跪在樂弈麵前,聲淚俱下,“兄弟,好兄弟,求你不要把事情捅出去!哥哥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如果這件事讓校長知道,我就沒命了!一場兄弟,一場同仁,你不能瞧看著我死吧!拉我這一把,我這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感恩戴德!”
    “中間人是誰?”樂弈再一次發問。
    朱景中抹一把額頭的大汗,說:“就是城南賭坊管帳的向胖子。前幾天,他出去收帳,一去就沒見回來。都說是卷錢跑路了,老板見人就咒他不得好死!”
    “真的?”樂弈用槍托輕輕敲打朱景中的腦門。
    “絕無半句虛言!”朱景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精神一振地挺腰發了好大一通毒誓。
    樂弈撿起地上的照片,揣進上衣口袋,淡淡道:“看在你方才還有點骨氣,我暫且饒過你。不過……”他話鋒一轉,“這件事你是罪魁禍首,還得讓我們幫你收撿殘局……”
    朱景中小心翼翼地說:“我曉得,家屬提出要五倍的撫恤金,不然就把事情鬧大!咱們,能擺得平他嗎?”
    樂弈道:“擺不平,錢由你出?事已至此,你認為,學員是假學員,爹會是真爹?”
    朱景中額頭上的汗水又掉下來了,“那他……不,日本人怎麽敢還來,還漫天要價。”
    樂弈冷冷掃視他,“我還沒想通,要不,你替我想想?”
    朱景中連連擺手,道:“不不,兄弟你絕頂聰明,我不行……”
    樂弈將臉一板,“下麵的事情,該怎麽做,你知道吧?”他所指的“我們”,當然包括溫寧。
    朱景中隻差朝:“我一定惟馬首是瞻,放心,放心!”
    :“放下你的煙酒賭,盯住學員‘父親’,讓他自由活動,但不能有絲毫異動脫離你的眼線。”
    朱景中附和:“此人想方設法賴在學校,必定有所圖。你放心,對付日本人,我絕不會手軟!”
    ,你不會跪日本人?”
    朱景中臉皮重新變厚,一拍胸脯,滿腔義憤的模樣,“那當然,我這膝蓋,一跪父母君親,二跪恩人兄弟,三跪老婆,打死也不會在倭寇麵前屈膝。”
    “你還跪錢。”樂弈加上一句。
    印證了猜想,收服了朱景中,掌握了自己需要的東西,樂弈無意多作糾葛,帶上溫寧大搖大擺離開。
    在走道中,溫寧低聲問:“果然是他換了人進學校?不報告校長?”
    :“多謝你幫忙,這件事與你無關,別管了。”他急著親自跑一趟朱景中所說的賭坊,又壓低聲音道:“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麽樣。”
    正說話間,餘南走上樓來,見二人神態親昵,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樂弈朝溫寧和餘南略作點頭示意,徑直離開。溫寧忙上前挽住餘南的胳膊,見她身著藍色薄毛開衫,衣袖下露出好長一截線頭,忙替她扯斷,嗔怪道:“我說你啊你,怎麽還這樣不修邊幅。”
    餘南顯得煩躁,“剛才在校門口,跟昨晚那位方太太拉扯了一下,肯定被她臊的。”
    溫寧驚奇,“方太太,她怎麽來學校了?”
    餘南從鼻子裏恨恨地哼一下。
    溫寧便拉著她往樓下走,“走,咱們下去,我正有話跟你說。”
    餘南看溫寧一眼,顯出幾分有意躲閃的意思,說:“喂,上班時間呢。”
    溫寧卻不願意再回避問題,說:“課間還有休息,咱們離開一會兒,地球照樣轉。”
    兩人走出辦公樓,左拐往石橋上並肩緩行。
    溫寧先問方太太怎麽會到學校來。
    餘南說:“這位方太太,也太積極了,昨晚才做過紅娘,今天一早就推著一車酒啊菜的,說是來慰問咱們學校。非趕著要進來,哪裏像慰問,簡直像急著相親!你說,她不會是看上了咱們校長了吧!”
    溫寧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餘南放低聲音,“又在胡說了,別看不慣什麽就懟天懟地。那……方太太進來了?”特校是機要之地,沒有秦立公的指令,是不準旁人進來的。
    餘南揚唇一笑,道:“哼,有我在,她休想進來!那個蔣蓉蓉也真是,貪小便宜慣了,看到滿車的好東西,居然說打電話向校長請示,放人進校。虧得我恰好經過,當場製止。方太太還一臉親熱,上前跟我拉拉扯扯。一個老女人,也不嫌灑的香水出怪臭。我跟她說,咱們堂堂特校,是掛著‘中央’兩個字的,任阿貓阿狗就可以擅入的?別把咱們看得忒低,咱們的人,沒有別人指劃的餘地,咱們的校門,更沒有閑人擅闖的可能。蔣蓉蓉還想跟我辯,我就跟她提一句——溫會計急著找你。喲,她飛也似地跑了!就是陸姐剛才路過,也就當做不知,任我處置。”轉過頭,俏臉生輝地揶揄溫寧,“行啊,我早瞧出來了,你把那姓蔣的收拾得服貼!”
    溫寧笑著,嗬出熱氣往餘南脖子裏灌:“沒有你幫忙,我怎麽能收拾她?無論什麽情況,咱們都是親親的好姐妹!”
    餘南眼睫輕閃,低下頭了,說:“是嗎?”
    溫寧拉餘南在橋墩上坐下,正色地執住她的手,說:“餘南,我知道你的心事,現在拉你出來,有話得坦白跟你說。”
    餘南低垂著頭,揉搓著毛衫的邊襟,輕聲道:“咱們之間,還能有不坦白的東西?”
    溫寧說:“我知道,你喜歡樂弈。”
    餘南修長的睫毛晃動得愈加劇烈,抿緊了雙唇。
    “可是,你有顧慮,因為,我跟樂弈,幾年前曾經有過一段——”溫寧展臂由身後挽住餘南的肩,讓二人貼得更緊,姿態更加親密,低語道:“其實,你不必要想這麽多,更不要因為昨晚方太太的鬧劇,與我生出隔閡。我與他的事情,已經過去。你如果喜歡他,應當勇敢一些告訴他。我放下的是過往,你要搏的,是未來!”
    餘南將衣襟揉搓得更厲害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確定,你與他真的已經過去了?我瞧他的眼神,還是很在意你。這,騙不了人。情感上的事情,不是你說放手,我就可以接手。哪怕我們親如姐妹,也無法像排球一樣傳遞。”
    溫寧怔忡稍許,她原以為,隻要自己選擇退出,安撫餘南是一樣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聯想到樂弈早上的表白,她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過簡單,感情上的事情,確實不是自己單方麵的退出,就可以想當然地傳給下一個人。
    可是,為了工作,就算這並非排球,她也必須強行將球傳出去。況且,她更願意看到餘南的開心幸福。較之自己,餘南顯然更適合樂弈。
    想到這裏,她定下心神,輕笑出聲,道:“傻姑娘,你什麽眼神啊,我跟他是初戀,總不成見麵完全是陌生人吧,再說,誰對初戀沒有懷想,就算我,也不能徹底忘情……”
    “啊……”餘南錯愕地發出一聲驚呼。
    這在溫寧意料之中,她繼續往下說:“瞧,你又誤會了。我說的‘情’”,是情懷。一個人,若連初戀,最初心的萌動也可以拋之腦後,那就是真正的鐵石心腸了。我不能,你瞧,樂弈同樣不能。這是好事,說明樂弈雖然遭逢大變,但這顆沒有冷,隻要你足夠耐心,就能將他的心捂熱!”
    餘南的眸底漸漸燃起晶亮光澤,試探著,似乎問自己,又像問溫寧,“我能嗎?”
    溫寧笑著捧起餘南的臉,認真地說:“現在的他,需要一顆純真又赤熱的心,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