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殺人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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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眾人都靜聽束手端立的羅一英講述發現“殺人嫌凶”的過程。
羅一英見吳永吉在場,倒也算聰明地略過了偷偷追蹤和抓獲何曼雲之事。她說,當她趕往南郊外小亭,剛過哨卡,遠遠聽到三聲槍響,到達時發現陳玉顏和兩名行動隊員都已經被殺害了。但是,她捕獲了仍在現場沒有走掉的韓鐵錘。之所以認定韓鐵錘係殺人凶手,因為她發現殺害三人的凶器,是補充兵團配置的盒子炮,且三人均遭近距離射殺。當她製服韓鐵錘後,在小亭旁側的樹木草林中,找到了那把盒子炮,槍膛還是熱的,六發的槍匣裏,還餘三發。
韓鐵錘大聲分辨:“我承認,那把槍的確是我的,但不能就這樣認定是我殺人,我的槍丟了,我是去找槍的!到達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我瞧見有人竄進樹林裏,那才是真凶!正準備去追,你橫插一杠,叫那人跑了!”
羅一英冷笑:“你可真會編,什麽找槍,誰給你作證?你怎麽這麽巧就在現場?人證物證都在,還跟咱們狡辯。”
“不對呀。韓鐵錘跟秦夫人有仇?他為什麽要殺害她?好像沒有殺人動機?”吳永吉麵帶思索地質疑,不慌不忙,很拿官味。
“吳參謀,您放心,我們特校辦案是專業的,跟你們不同,不靠捕風捉影。”羅一英不忘揶揄上次補充兵團冤枉陸鴻影之事,“我捉住韓鐵錘,他那幫兄弟不像兄弟,下屬不像下像的同伴,當然要圍著我討道理。我倒是問清楚了,他們這一行人從鄉下運送軍糧回補充兵團,剛好這旁邊有條小道,兩邊都走得急,跟嫂子的馬車差些撞上了。為爭道,雙方爭吵了幾句,幾乎就要倚多為勝動手。後來是嫂子的馬車輕便,搶了道先行一步。韓鐵錘落了敗處,心裏不服,撇下大隊人員,趕衝上前,大概一言不合,就起了殺心!以上這些,兵團參與運糧的人都知道,吳參謀不信,回去挨個問!”
“放屁!”韓鐵錘差些將一口唾沫直撲羅一英臉上,“什麽叫爭道落了敗,咱們看她是一娘們才讓的路,哼,雖說兩個跟班狗仗人勢,一副蠻橫勁!我能為這個殺人,太他娘地小看我韓大當家!”
“就為爭道殺人,韓鐵錘雖說土匪出身,也不至於吧——”吳永吉故意拉長話尾,斜覷韓鐵錘,這句話似乎在為他說項,但聽著怎麽也像在貶人。韓鐵錘自然聽得明白,鼻間發出一聲冷哼,咕嚷道:“多謝你,你少說兩句,我還能早點脫罪。”
“就算這點能夠勉強講通,你撇下其他人獨自往前趕,有沒有錯?!”秦立公死死盯住韓鐵錘,咬牙切齒地暴喝,隻差沒有掏槍直接幹掉後者。
韓鐵錘說:“我剛才不是說過,我發現槍丟了,往前麵找槍!”
“找槍?難道你懷疑我的夫人偷了你槍?然後她將兩名護送的殺死,再自殺?!”秦立公憤恨嘲諷。
“這可說不定……”韓鐵錘張口就來,對上秦立公因憤怒而充血的雙眼,撓了撓腦袋,放緩語氣,“你老婆一行人離開後,我往腰上一摸,發現槍不見了。當然第一時間懷疑是他們在爭搶時,乘我不備偷槍泄憤,趕緊得追上去拿回來!”
“胡扯!”羅一英忿忿道:“我問過跟你同行的,他們說,你當時突然說得先行一步,可沒有講丟了槍!”
“喂,喂!”韓鐵錘略顯焦燥,抿唇憋了半天,朝天望,朝地望,又往溫寧坐的地方望。溫寧大致明白他的心思,輕聲說道:“韓鐵錘,都什麽時候了,有什麽就該說什麽,別總想著那點沒用的臉麵!”
這句話簡直插進韓鐵錘的心尖裏,他轉惱為喜,嚷道:“一個大老爺們,兄弟中領頭的,頭一回執行任務就莫名其妙丟了槍,不嫌丟人啊?!還跟大家夥兒嚷嚷?怕沒人知道?怕沒有人一邊笑話,一邊借機繼續整治我?!”說到此處,他還意味深長地斜瞟吳永吉一眼。
“你插什麽嘴!”沒想到秦立公轉過頭,黑著臉衝溫寧怒吼一聲,目光掃視處,見到蔣蓉蓉正與朱景中竊竊私語,喝道:“審案啦,你們交頭接耳幹什麽,不關你們的事,就放輕鬆了?!”
朱蔣二人立即噤若寒蟬,溫寧知道,現在的秦立公心頭是痛急怒惱恨五毒交匯,就差泄火對象,她們仨算是撞到槍口上了。然而越是這樣,越不能讓秦立公被情緒操控,作出錯誤判斷。她略帶焦急地看向樂弈,希望以樂弈的冷靜進言,平息秦立公的心情。
樂弈分明注意到溫寧的示意,卻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秦老頭子,我知道你剛死了老婆,很不爽,可也別拿著下屬撒氣呀。當然,也不能撒氣到我身上,我真不是真凶!”韓鐵錘還在貧嘴,乍然又雙眼一亮,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們跟你老婆爭吵的時候,旁邊還有人經過,對,對,他還碰了我一下,很有可能是他偷的槍,是他殺的人!”
“越扯越遠,越說越離譜!”秦立公怒喝:“你怎麽不扯到重慶的蔣委員長身上去?不扯到你們潘司令長官身上去?!”
韓鐵錘說:“那確實有人撞過我,我也有人作證啊!”
“校長,吳參謀剛才說得也有理,如果講韓鐵錘僅為爭道殺人,理由確實牽強。”羅一英稍微安靜片刻,穩操勝算般戲看韓鐵錘辯解,這時再度開口,說道:“韓鐵錘其實是殺人滅口。”
眾人均是既驚又疑。
“喂,你這娘們,怎麽想啥子就亂啃啥子!”韓鐵錘直起嗓門怪叫。
羅一英倨傲地連聲冷笑,從上衣口袋拈出一件東西,捧在手心,展示給秦立公,“校長,您看,這是什麽?”
看起來像石頭,隻不過是褐紅色的,大小顆粒不一,大的有小指頭大,小的堪如米粒,甚至還有閃爍金屬澤光的粉末。
秦立公拈起一塊指頭稍大小的,捏過聞過嗅過,遲疑著說:“這是……辰砂?”
朱景中立即發揮作用了,也上前捏聞嗅,然後確定:“校長,這確是辰砂,也就是朱砂。”
蔣蓉蓉失聲問:“朱砂?朱砂有什麽用?”
溫寧的心漸漸往下沉。
“朱砂可以提煉水銀。”餘南簡短地回答,用以顯示比蔣蓉蓉有才學。
羅一英說:“我們都知道,石州鄉野有一重要礦產,就是辰砂。辰砂可以製作水銀,據說是工業上重要的原料,倒賣到外頭——”她指指東北方向,“也就是敵占區,是發橫財的活路。真不好意思,韓鐵錘,我在城外跟你的下級爭執時,無意發現有一隻運糧布袋被割破了,有辰砂灑露出來——辰砂有銳度,拿放不當心,會被割破——我也就偷了點當作證據。韓鐵錘,你借運送軍糧之機,私自倒騰辰砂,在跟咱們校長夫人爭道時,被她們發現發覺。走私,尤其走私這種關涉戰爭成敗的重要工業原料,是可以抓起來判死刑的!於是你頓起殺機,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
韓鐵錘聽得一愣一愣的,“你說什麽?辰砂,哪來的辰砂?我可沒有幹過這種事。”
“校長,如果不信,您可以讓人驗一驗嫂子的衣裳,她的袖口上還沾有辰砂呢!至於那些夾帶私貨的運糧車,恕屬下獨身辦案無能,不能一並帶來。不過,吳參謀你現在打個電話回去,說不定還能截住那台車,貨物不一定卸光了。就算卸了,車內車外,總會灑些粉末出來吧。”
吳永吉沉下臉,向秦立公借電話用,秦立公揮手讓樂弈領他去打電話,又示意溫寧和餘南前去驗證。
溫寧知道,因為陳玉顏是女眷,不好讓樂弈等男性近身,加上溫餘均係數理專業畢業,派她倆查驗,更能保證準確度。
驗證的結果,陳玉顏的左袖袖口確實沾有幾粒辰砂,這就與羅一英所言吻合了。至少,陳玉顏確實接觸過豁口的裝辰砂布袋。
韓鐵錘還是不認帳,“什麽倒買倒賣,還走私?老子連強買強賣的土匪也不當,還幹這個,姓羅的,你自己失職,別賴在我頭上,你一定是栽贓陷害!”
朱景中翻起眼皮,冷冷道:“韓鐵錘,不要把自己裱得跟金佛似的,你做過初一,當然能幹十五,不就是家常便飯嗎?”
當韓鐵錘氣得眼睛直往外凸的時候,樂弈和吳永吉也回會議室了。餘南看一眼溫寧,幫腔道:“其實……怎麽說呢……會不會是誤會?韓連長根本不知情,是他手下的人幹的?”
“還有一種可能呢,不是他手下的人,而是他的上司主使,他在代人受過……”蔣蓉蓉似乎也是覷著溫寧的臉色,在幫忙為韓鐵錘說話,眸尖一挑,轉向吳永吉,“吳參謀,您說對不對呢?”
吳永吉臉色一變,嚴肅地說:“事情沒有查明,請各位不要妄言揣測。”
“還有什麽不能妄言的!”秦立公拍案而起,掏槍對住韓鐵錘,額間青筋一跳一跳,“現在動機、人證、物證齊全,我管你們兵團誰走私誰放貸誰代人受過,總之殺人凶手就是他!”
韓鐵錘站在秦立公的對麵,也就是原先陸鴻影座席的位置受審,會議室空間十分窄小,在場諸人,或怕誤中流彈,或認定吳永吉會掏槍相對,或擔心韓鐵錘垂死掙紮拉人墊背,當下,室內形勢大亂。
:“校長,冷靜。”
離秦立公最近的朱景中拉托前者手臂,擔心走火誤傷。
蔣蓉蓉“哇呀”一聲,與餘南同時離座,避到牆根底下。
羅一英和王澤卻是手按槍套,前者盯著韓鐵錘,後者盯著吳永吉。
惟有坐在原屬何曼雲座位的吳永吉和溫寧,不見動靜。
槍聲,暫時沒有響起。
羅一英說:“奇怪了,兩位跟韓鐵錘關係最緊密的,卻穩如泰山。溫寧,你一向學何曼雲最像,八麵玲瓏置身事外的功夫,到家了!”
溫寧微微一笑,“我不動,是知道校長自有主張,不會因私廢公。補充兵團的人在這裏,雖然這位吳參謀不發聲,但韓鐵錘並非吳參謀的人,而是潘司令的人,校長身為長官,可比咱們想得深遠,不會不給潘司令通氣就取人性命。”
溫寧已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一直作壁上觀,似乎樂見韓鐵錘殞命斯地的吳永吉實在坐不住了,隻能起身,重新擺出那副端肅姿態,朗聲說:“秦校長,此事關涉兵團軍官,為兩部友情計,還請您稍安,待我向潘司令長官匯報後,再行論處!如他確屬凶手,我們絕不姑息。現在,我把他帶走?”
樂弈淡聲道:“人必須羈押我處。”
“這——”吳永吉麵露難色。
“當初咱們的陸主任,可是被你們關押了的。”餘南嚷道:“講道理,你們不能厚此薄彼。”
吳永吉單槍匹馬,當然沒法從特校手頭搶人,隻得點頭答應。
於是,秦立公的槍口到底被按壓下來,吳永吉告辭返回兵團,韓鐵錘被押入特校監牢——他這是二進宮了。因為秦立公情緒紛亂,朱景中身為校內資深年長者,主動承擔起為陳玉顏和兩名行動隊員收殮治喪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