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封鎖特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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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台同樣標掛“經”字頭車牌的綠皮卡車,可要比當初溫寧到石州搭乘的順風車高大威武三分。駕駛室是雙排座,後篷至少可以裝下一個排的兵。
    當老李頭顫巍巍上前查問派司的時候,駕駛室內伸出一隻拎提著派司的手,兩根粗黑的手指傲然地夾住派司,在老李頭眼前搖晃,“本部長官蒞臨,開門!”
    老李頭一雙眼睛滴溜溜順著派司滾轉,陪著笑臉,“請問,哪問長官?卑職沒有接到校辦的電話……”言下之意,通常有上級長官蒞臨檢查指導工作,都會事先致電特校通氣。當然,也會有突擊檢查的,作為門崗,當然得先問個大概,以便及時報訊。
    駕駛室內傳來一聲威壓而低沉的咳嗽。老李頭急速地轉動著眼珠子,憑借他的經驗,發出咳嗽之人,年紀並不大,絕不會超過四十歲。而隨著這聲咳嗽,駕駛室左側後排的門“呯”地打開,躍下一名荷槍實彈的中士,一掌將老李頭攘個踉蹌,“閃開,趕緊開門!”
    樂弈、溫寧和王澤跑至校門口,正好看到這一幕,樂弈倒豎眉宇,王澤捋起袖子,怒喝:“什麽東西,敢來特校撒野!”朝樓上一招手,本就按捺不住的五六名崗哨衛兵魚竄而下。
    然而,比他們動作還快的是那台卡車。“嗵嗵嗵”突然從車篷躍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平端步槍逼將上來,凶猛地砸碎了門衛室的玻璃窗,玻璃碎渣飛濺,順帶也將上前勸阻的老李頭推攘倒地,踢踹得鐵柵門東搖西擺,立刻就能破門闖入的陣勢。
    “幹什麽?!”樂弈跨步上前,立於鐵柵門後,儼若門神,他的冷酷氣場,令得方才十分放肆的士兵暫時停下動作。
    那名中士斜睨著眼將樂弈打量,揚首傲然道:“奉上鋒命令,即日起封鎖特校,任何人不能出入!”
    在場特校諸人都是大驚。
    “上鋒,什麽上鋒?誰下的命令?”樂弈冷冷地提起手槍,對向麵前的中士。
    有樂弈當前提神壯膽,王澤和崗哨衛兵均拉栓上膛,與這批打著上鋒旗號不速而至的士兵對峙,劍拔弩張。
    “是我!”
    隨著溫和卻不失威嚴的回答,副駕駛室的車門“咣當”打開,走下來的男子年約三十出頭,長臉瘦削,麵目白皙,眉細唇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的眼鏡,如果不是著一身筆挺軍裝,肩扛三顆校星熠熠閃光,乍看更像一名教師抑或醫生。總之叫做文質彬彬,一派斯文。
    王澤算作新人,並不認識來人,側頭低聲問樂弈:“他是誰?”
    樂弈卻上前半步,不親不熱公式化地敬了個禮,淡淡道:“胡科長好!”
    來人係本部人事科副科長胡仁儒,算起來,他還是樂弈和溫寧在杭州的軍統集訓班同學。與樂、溫不同,他本有背景,一名遠房親戚在蔣委員長的侍從室就職,年歲又比其他學員稍長,處事更加成熟幹練,在集訓班時就曾出色完成外勤任務,很受當時負責培訓的副班主任餘樂醒賞識。餘樂醒自力行社時期就緊跟戴笠,是其老班底,時任複興社特務處上海區區長,在戴笠麵前絕對是說得上話的。因此,胡仁儒在杭州集訓班畢業後,就一直跟著餘樂醒辦事,大樹底下好乘涼,今年上半年已然擢升為人事科的副科長,年紀輕輕,竟然排在秦立公同一級別上,甩掉同期的樂弈和溫寧更是一大截。當然,他也正是那位追求溫寧不成,迫得溫寧離開本部到石州來的副科長。
    胡仁儒對溫寧的意思,早在集訓班時,已初露端倪,樂弈哪能不知,以他的脾性,當然對這位長官親熱不到哪裏去。
    相校樂弈,胡仁儒則體恤謙和得多,扯開唇角笑了一下,說:“老同學,哪來這樣客氣?”說是老同學,卻沒有脫下白色手套,“屈尊”跟樂弈握手。
    :“是胡科長駕到的陣勢太客氣了!”
    胡仁儒揮揮手,兩側的士兵收起了槍。樂弈則向老李頭點了下頭,鐵柵門開啟,卡車徐徐地開進校內。
    胡仁儒語調仍然溫和,客氣地像跟樂弈商量,“沒辦法,執行上鋒指令,下麵的人都著急了些。秦校長呢?”他早已看到了溫寧,頷首道:“小溫,在這兒工作還習慣吧。”
    “在辦公室。”樂弈的回答岔開了胡仁儒。
    胡仁儒一邊脫手套,輕輕拍打褲腿上的灰,一邊說:“走,到他那兒去。”又朝溫寧招手,“走啊。”
    :“王隊長,麻煩你陪同胡科長去校長辦公室,我失陪一陣,得出去抓捕嫌犯。”
    胡仁儒麵色一肅,“樂弈,你怎麽還不明白,看在同學的麵子上,我已經以禮相待。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出校,任何人都不能踏出校門一步!”
    “我再不追,日諜就跑掉了!”樂弈一怔,隨即著急。王澤更是急得險些蹦起來,嚷道:“長官,您讓咱們出去,一旦日諜重犯逃跑,誰能擔得起幹係?!”
    胡仁儒嘴角泛起一抹陰騭,“都說底下的站點不守規矩,不服本部訓令,行為放肆,今天一看,還真沒有說錯。怎麽,老同學,還有這年輕人,是王澤吧,你們一定要本人拿出公文函件,親眼過目,才會從命?”說話間,轉頭看向校門,樂弈王澤同時轉頭,除有一隊近十人士兵跟隨胡仁儒身後,其餘十餘名士兵重新端槍持械,排成兩行,守在校門的鐵柵欄前。
    儼然封鎖特校的架勢,饒是樂弈心急如焚,手按腰間佩槍不住往校門外張望,卻也不敢有所動作,隻得跟王澤溫寧使了個眼色,示意稍安勿躁,不可惹惱上級。
    胡仁儒見麵前三人服了軟,神色回複輕鬆,一邊往辦公樓方向走,一邊與身側的樂弈談論當年集訓時的趣事。樂弈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
    王澤和溫寧距離走在前麵的胡樂二人有三五步距離,隻因以王澤的職別資曆,沒有資格跟胡仁儒並肩,而溫寧礙於過往之事,也不宜離得過近。王澤便悄悄問道:“這麽駭人的氣派,這胡副科長,到底管哪一塊兒的。”
    溫寧淺笑,說:“他在人事科受排擠。雖然是副科長,但隻管福利股。”
    王澤“哦”了一聲,壞笑一下,心知肚明。
    人事科設有七個股,科長龔仙舫是戴笠最信任的嫡係,分管的秘密人事,包括訓練班秘密特工和外派組織各類勤雜人員,屬機密中的機密。龔仙舫與餘樂醒雖同屬戴笠嫡係,但素有矛盾,因此別說秘密人事胡仁儒沾不到手,就算軍統局公開外勤單位工作人員的公開人事這一部分,也分給另一位副科長劉欽禮,根本沒有胡仁儒沾邊的份兒。胡仁儒空擔一個副科長的名頭,分管的隻有福利股。所謂福利股,顧名思義,負責對傷亡、病故以及“殉難殉法”的“烈士”的撫恤工作。這些“烈士”中,難免會涉及秘密人事,股長孫文忠惟龔仙舫馬首是瞻,一旦涉及此類人員,通常就製作一張白條子,注明幾個人多少錢,由龔仙舫簽字後核報會計科領款,基本架空了胡仁儒。因此,溫寧旁觀胡仁儒在人事科應當過得極為鬱悶。不過,終歸級別在那兒,當胡仁儒信心滿滿地追求溫寧被婉拒後,顯然被激怒了,收拾不了人事科的大佬們,他還能收拾不了會計科的小人物?溫寧於是被“驅趕”到了石州。
    過往之事,在溫寧腦中一掠而過,她現在擔憂的是,特校竟然被封鎖起來,別看胡仁儒滿臉堆笑,來者不善啊!
    思慮間,已行至辦公樓下。秦立公早就接到老李頭的電話通報,親自迎下樓來,見著胡仁儒的麵,兩個官場老油條親熱得又是握手又是摟肩,如同數十年未見的老友,簡直要抱成一團往樓上走。
    一邊往樓上走,秦立公一邊嗬嗬笑道:“兄弟你來得真巧啊,我剛得了一點好茶,鹿苑毛尖,所謂‘山精石液品超群,一種馨香滿麵熏,不但清心明目好,參禪能伏睡魔軍’啊,趕日不如撞日,往我辦公室嚐嚐,包管你——”
    胡仁儒臉上掛著笑,“還是去會議室吧。把學校的中層幹部都叫過來,有上級的文件要宣布。”
    秦立公眼角微微一抽,回頭招呼溫寧:“小溫,你去把她們都叫來。”
    溫寧將蔣蓉蓉和羅一英都到會議室時,胡仁儒麵前的茶已經泡上了,醇厚濃釅的茶香在鼻間回蕩。
    胡仁儒四下一掃,說:“怎麽就這幾位?我記得,包括校長您,中層幹部共有十人。”
    秦立公見胡仁儒將稱呼中的“你”換作了“您”,陪笑道:“本來是有十個,不過您也知道,陸主任殉國,還有朱景中組長昨日不幸觸電身亡,還有何曼雲……咳咳……對了,還有餘南呢,她怎麽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