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鍋全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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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南她……”王澤正準備回答,樂弈咳嗽一聲,接過話頭:“餘南去購置電台零件設備,一會兒就回來。”順便地朝秦立公送去一個眼色。
    秦立公看在眼中,笑道:“這樣的話,算起來剛好六個人,全部到齊了。還請胡副科長訓令。”說話間他頗含深意審視蔣蓉蓉一下。蔣蓉蓉是溫寧剛從監牢中提出來的,前一刻還滿臉沉冤得雪的趾高氣揚,馬上乖乖半垂下腦袋。
    胡仁儒唇角含笑:“這還不算到齊,校長,還給你們帶來了一個人。”側首問守在會議室門前的士兵:“人提上來了嗎?催他們快些!”
    士兵應喏著飛跑下樓,沒過半分鍾,上前報告:“報告,人帶到了!”
    “直接帶進來!”胡仁儒命令。
    一個人被押解進了會議室,在場眾人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何曼雲。
    何曼雲倒沒有被捆綁或戴上鐐銬,發鬢齊裝,身穿的一襲藍底金盞花洋裝,看來未被當作囚犯苛待,隻是容色十分憔悴,眼眶黑了一大圈,進來後也是訕訕地垂頭咬唇。
    胡仁儒皮笑肉不笑地說:“真是巧,我在來特校途中,恰好碰見了此人,躲躲閃閃,喬裝打扮,極為可疑,是打算私自脫逃?我就幫秦校長您,把她給抓了回來。”
    秦立公沉吟片刻,為難地低聲道:“誤會,誤會。胡副科長,何曼雲之事,我已向戴老板單獨匯報。此人已經不算軍統職工,離開也屬正常現象。”
    胡仁儒冷笑:“聽起來,倒是我多管閑事?秦校長,您這樣當領導確實有問題,難怪上鋒對您和特校的工作非常不認可,非常不滿意!”
    這話可就相當重了,秦立公臉色黑沉,在座特校諸人你看我,我看你,難免肅然心驚。溫寧暗忖,這架勢,莫非是要換帥?
    “胡副科長,你雖然是人事科副科長,但是,關於上級對我們的工作是否認可,似乎還輪不到您來說話拍案吧。”樂弈唇角一揚,淡淡道。
    “嗬嗬。”胡仁儒幹笑兩聲,扶了扶眼鏡鏡框,瞅一眼手足無措傻立在旁邊的何曼雲,“你,先回你原來的座位。”何曼雲縮瑟著身子,走到樂弈旁邊坐下。
    “樂隊長,你方才質疑得有道理,特校的工作,我一名小小副科長,當然輪不到我說話。不過,我固然說不上話,自有本部的公文說話。”胡仁儒拉長了話調,由何曼雲開始,徐徐掃視特校諸人,“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就宣布一下,今天我來的特校,隻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對殉國的陸鴻影同誌進行撫恤;第二件事,受本部委托,宣讀和執行一份重要文件。不過,現在觀察特校這種反常狀況,我認為對陸鴻影的撫恤一事,還得重新考察,從長計議——”
    “這是什麽意思?”溫寧出聲質詢,“陸主任在空襲中為救同仁英勇殉國,被救的我與羅一英兩位人證均在場,還能有什麽疑點?”
    羅一英冷哼一聲,“管人事的,從來就喜歡這麽折騰、推磨!”
    胡仁儒卻根本不予回應,站起理了理軍裝,“下麵,我宣布本部公文命令。”他一站起來,秦立公也趕緊站起,其餘人員紛紛站起肅立,恭聽上級的命令。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令,經查,中央特別政治訓練學校秦立公、何曼雲、樂弈、朱景中、溫寧、餘南、蔣蓉蓉、羅一英、王澤等人,履行職責不力,工作嚴重失職,致令國家遭受嚴重損失。即日起,全部羈押審查。此令,戴笠。民國三十年七月十四日。”
    全場驚駭。這也大出溫寧意外,她想,本部這是要對特校一鍋端了?當然,過去對某個站點不信任,全盤撤換的先例並非沒有,但那些站點泰半位處一線,如出叛徒不及時更換損失更大,對於特校這種後勤類站點,為何要采取如此雷霆手段?這招可真狠啊!
    秦立公嘴唇上下顫動,強自鎮定,“胡副科長,這究竟什麽意思?!我不信!”
    胡仁儒不動聲色,將那紙公文展與秦立公過目,仿佛略有歉意,“得罪,羈押審查一事,戴局長委派小弟全權負責。”秦立公匆匆掃視,重點落在文末手簽落款的“戴笠”二字,臉色鐵青。
    “憑什麽說我們工作失職,致令黨國蒙受重大損失,我們究竟讓黨國遭受什麽損失了?!”蔣蓉蓉揚起脖子不服地喊道。
    胡仁儒唇角上翹,露出一口潔白牙齒,森然道:“不服氣?你們令特校遭受空襲,學員死亡,校舍損毀,這還不算巨大損失?還有,忙於內鬥內耗,遲遲不能抓獲日諜執棋。這些,還不是失職,還不該追責?!”
    王澤粗起嗓子朗聲道:“特校遭受空襲,難道不是上級情報傳遞過晚過於簡略,以致我們無法防備?!”
    “什麽過晚過於簡略,是你們無能!”胡仁儒冷冰冰地說:“本部派出的特工及時探知情報,冒險發送給你站,你們的工作人員譯電遲緩,致令受災,怎麽,還倒打一耙,怪罪上級?”
    “是,不能責問上級。咱們這些沒背景沒後台,隻懂幹事的職工,就是用來當炮灰,推卸責任的!”羅一英氣憤地高聲說道,眼裏噙著淚,“隨便安個什麽罪名,或殺或剮!”
    溫寧憤憤溫聲道:“如此不公,實在讓屬下費解。”
    秦立公咬牙紅了眼睛,“確實不公,不公!我要申訴,我現在就打電話向戴老板申訴!”轉身就走。
    “站住!”胡仁儒拔槍對向秦立公,“回來!”在他的示意下,守在會議室門口的士兵端槍將秦立公逼回室內。
    步步後退的秦立公霍然回身,掏槍對向胡仁儒。
    早有一些行動隊員和普通教職工偷覷到氣氛不對,在會議室旁盤旋打聽情況,此時眼見校長秦立公被幾名士兵拿槍逼迫,便有幾個大膽地護主心切,掏槍衝過來,呼喝:“你算什麽東西,放下槍!”一時兩邊舉槍對峙。
    室內,樂弈眉染怒色,與王澤、羅一英三人同時掏槍對向胡仁儒,蓄勢待發。
    胡仁儒眼角餘光一掃,冷冷道:“我知道,在場諸位都是特工精英,別說一人上來一槍,就是一人給我胡某人一拳,我也經受不住。特校教職工、行動隊員加上學員,一人吐口唾沫,也得淹死我和我帶來的這些人。不過,有理不在人多。秦校長,還有樂隊長,你們想清楚了,公文是否有假?站在你們麵前的我這個人,是否有假?你們確定造反,要公然跟組織對抗,要跟黨國對抗?!”
    這頂帽子扣得奇大無比,聽上去像嚇唬人,但實質上並非嚇唬人。公文當前,如果秦立公組織特校諸人持械與胡仁儒對抗,確屬叛逆大罪。家法國法,概莫能容。
    秦立公麵色漸頹,拿槍的手緩緩下垂。
    “校長!”樂弈冷言厲聲提醒:“此時放下武器,就是束手待斃!”
    秦立公沉吟良久,搖頭道:“如果對抗,不僅咱們這些人無法自潔,人人都有父母親眷,不能讓他們一輩子抬不起頭做人。身正不怕影斜,我等忠心天地可鑒,相信戴局長英明果斷,必定能還予清白!我秦立公,不怕審查!”
    “校長!”王澤嘶裂了喉嚨喊道。
    秦立公長歎一口氣,徐然坐下,將槍重重摔上桌麵。胡仁儒示意之下,士兵上前收起了秦立公的手槍,繼而是樂弈、王澤和羅一英的槍。方才衝上來“護主”的行動隊員也被驅散。
    “識時務者為俊傑。”成功掌控了局麵的胡仁儒暗自鬆一口氣,“你們一個兩個,看上去都滿腹冤曲!”驀地轉冷笑為厲喝:“跟你們交個底吧,戴老板有令,既然給你們這麽長時間,還沒能查出日諜‘執棋’,那麽,好辦得很,全部羈押起來,挨個審查,包管日諜不僅插翅難飛,而且沒有辦法滋事!這才是萬全之策!”
    他一一掃視在場七位特校人員,“我相信,‘執棋’一定在你們七個人中間。哦,不對,是八個人。還有一個,電訊組長餘南是吧,出去買零件了?不要緊,士兵,盯好門崗,餘組長一進學校,立即控製!還有何曼雲,你跑什麽跑,你是中統的人,難道就不會也是日諜,在我掌下,別說一個大活人,一隻耗子也別想溜!”抬頭看一眼秦立公,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秦校長,將您也包括了進去。不過,您也確實有嫌疑。”
    秦立公冷笑,看向天花板,“雖說審查,還望胡副科長依照規矩,不要冤枉了任何一人。”
    “那是,那是。”胡仁儒幹笑兩聲,扶了下鏡框,“雖然委員長說,對付共黨,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對於日諜,同樣的道理。不過,畢竟同事一場,小弟自然曉得輕重,校長隻管放心。隻要諸位配合審查,事情就結得準結得快,諸位就能夠早日脫離困境,特校也能早日回複正常教學。戴局長對於這批學員相當重視,不久就要親臨驗收成果,咱們可是不能讓他失望,對吧,秦兄!”
    客氣麵龐擺畢,胡仁儒一聲令下,將七人全部押往防空洞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