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坐在地上抱著衛莞痛哭流涕，卻又不敢哭出聲讓外頭人聽見，隻能咬著唇狠狠的哭著。

    太後娘娘滿是驚訝的看著明宣帝，好奇他是如何尋來的？

    明宣帝不好說是她掉進自己的浴池裏誤打誤撞碰到的，如此一來，太後必定會問她混進別莊的原因，那麽事關阜蒼草以及大周國的事就都被牽扯進來，事情就麻煩了。

    所以明宣帝隻好說，“是兒臣一直派人暗中打探，隻是一直沒有消息未敢告訴母後和母妃，怕你們失望。一直到今日有了消息，兒臣才將人帶來，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這話一說，還順便顯示了一把明宣帝的孝心。

    果然寶莊太後更激動了，她的這位親兒子，一出生就被她抱給了別人，從未喝口自己一口奶，就連身世也都一直瞞著，是後來他自己發現的。

    就這樣，寶莊太妃也不指望他能對自己有多少親情，可沒想到他私下竟然做了這麽感人的一件事，寶莊太後心裏又是溫暖，又是對兒子愧疚，一時間又是泣不成聲。

    哭過之後便是母女之間話說過往。

    過往的種種既包括了她與衛莞以及衛莞父親之間的點點滴滴，自然也包括後來她與先帝以及現在的皇帝之間的各種糾葛。

    所以要說這些話了，寶襄太後是識趣地找了借口先走，給他們騰出空間，其實也想帶明宣帝走，畢竟這一段記憶對於明宣帝來說並不是什麽好記憶，但明宣帝卻要留下來聽。

    太後和太妃便知道，這兒子要聽的，他們越是阻攔越是讓他不快，是以也隻能由她去了。

    最後太後獨自往外頭去，在後花園坐了會。

    屋內，寶莊太妃一點點說起當年的種種。

    “當年天下大亂，我丈夫，也就是花兒的爹被征壯丁之後，朝廷又征了一次。

    我心知我丈夫那性子，多半是在戰場上活不下去的。但我想把他尋回來，哪怕隻是一具骸骨，我也要尋她回來。”

    當年的經曆實在不堪回首，以至於現在說起來，寶莊太妃都是熱淚盈眶，情緒激動。

    衛莞看到她的手在發抖，她握住她的手時她的指尖是冰涼一片。

    寶莊太妃反握住衛莞的手，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撐一般，整個人鎮定了許多。

    她又娓娓道來。

    當年的寶莊太妃用了自己哥哥的名字，也就是衛莞的舅舅上了戰場。

    她說上戰場沒多久，她的女兒身就被發現了。

    那時戰場上的士兵大多是受壓迫的民丁，對朝廷強征壯丁的事心存不滿，一直找不到發泄的突破口，看見她之後就如同惡狼看見了獵物。

    這讓當時的寶莊太妃嚇得不輕。

    “別過來，求求你們別過來！”

    寶莊太妃雙手護胸，小心翼翼地躲開無數雙眼睛，她的眼睛裏早就因為害怕蓄滿了淚水，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她越是小心祈求越是激起這些人的狼性，越是將自己逼於險境。

    但最終，在諸多民兵身後，另一位大個子的副將走了過來，抬手將眼前的民兵都打退了。

    那副將看向寶莊太妃的眼神也跟他們一樣，但他極力的克製住了。

    寶莊太妃親眼看著他艱難地轉開視線吞了口口水，而後轉身叫她進賬，有話要說。

    寶莊太妃當時腦袋一片空白，總覺得這一進去再出來就不是完整的自己，可因為迫於壓力她也別無選擇。

    進去之後，寶莊太妃發現很多大小將軍都在軍營中坐著，他們向她看了一眼，而後宣布了一件事，打算向皇帝請旨將她送去天辰和親以換天下太平。

    寶莊太妃一聽到和親二字，一屁股坐地上了。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

    但若是不和親的話，現在就完了，外麵可是一群餓狼，而和親隻有一隻餓狼，一群對一隻，她隻能選擇少數。

    說到這裏，寶莊太妃哽咽了一下，抬眸看看衛莞又看向明宣帝，最後眸光在明宣帝的冷嗤中弱弱收回接著往下說。

    接下來要說的便是與先帝有關的事，甚至是明宣帝的出生。

    寶莊太妃深吸一口氣，眸裏除了難言的淚水湧動之外還有更多複雜的感情，她看起來對先帝也不盡然都是恨。

    “作為戰敗國的和親公主，入宮必定會有一番羞辱。這些，早在我的意料之內。

    但終歸是我見識淺薄，承受力不足，被嚇得不輕。”

    寶莊太妃捂著嘴，一麵哭一麵說起當年的事情。

    她入宮不久，便有一寵妃提出要讓新來的給後宮每位妃嬪洗一次腳，先帝也沒反對，她便隻能含淚洗腳。

    這算是極好的，後來更是倒夜壺，洗恭桶幾乎成了她的職責。

    寶莊太妃每日被人折磨的不行，又是打又是罵，除了維護兩國的表麵關係沒有將她打死之外，幾乎也差不多了。

    有些事，終歸還是要自己去麵對。

    寶莊太妃明白自己若是一日不反抗，便一日受一份折磨，遲早會被弄死。

    於是她籠絡了同樣不受寵的妃嬪。

    那妃嬪原本嫌棄她和親公主的身份不願同她來往，但寶莊太妃聰明，為她籌謀不少，讓她重獲寵愛。

    那妃嬪便知道她的本事，時常照拂著，後來也讓她承了一次寵。

    便那一次，寶莊太妃就用盡手段將先帝牢牢握在手中，直至身懷六甲不便服侍，她才尋了個借口一再退卻帝寵。

    先帝一氣之下將她打入冷宮。

    她有寵妃照拂著，順順利利生下皇子，將皇子抱養給了寵妃。

    那寵妃礙於皇後家族勢力，親手將孩子送給皇後。之後寵妃病逝，這孩子便成了皇後嫡子，之後就有了現在的局麵。

    寶莊太妃說完，心裏一軟，眸光愧疚地看著明宣帝。

    但凡當年若有法子，她也不會舍得將孩子交給別人撫養，也不至於現在母子生分。

    明宣帝不愛聽這些，越聽越覺得他的出生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意外，但他內心偏執，越是不想聽的越是要聽，聽完又內心掙紮，自己折磨自己。

    正此時，一雙柔嫩的小手覆在了他的大手上，小手輕輕一握，將大手握緊。

    明宣帝抬眸看去，正是衛莞牢牢地抓著他，像是將他從地獄帶回人間一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