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情信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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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均未將秦檀的畫像還給太子, 直到出宮時,手中還攥著那副恭貴妃命人送來的畫卷。
    當然, 太子也沒收餘下畫卷, 而是胡亂擰幾下, 砸還給了小太監, 叫他趕緊滾。
    謝均出宮時, 迎麵遇上了姐姐謝盈。
    燕王妃謝盈穿的是一身齊整行頭,顯然是來宮裏拜見恭貴妃的。往常她來恭貴妃這裏, 都是一臉苦煩;這一回, 卻露出微微喜相來,不知是得了什麽好消息。
    “阿均。”謝盈在宮門前撞見謝均, 便張口喚道,“你去太子處了?”
    “是。”謝均答。他見謝盈眉梢有歡喜, 便打趣問, “姐姐今日怎麽如此高興?是發生了什麽好事?”
    謝盈望左右無人, 便悄然靠近了謝均,在他臉頰邊小聲道:“真真是喜事。恭貴妃招我來商量周嫻的親事, 說替周嫻看好了親事, 叫我去準備準備。貴妃明明一直想把她塞給王爺做小,到頭來,卻要把她嫁到京城外麵去!”
    饒是謝盈一直以穩重優雅自我要求, 此刻也不由笑地微失了態。
    謝均見姐姐開心, 他的眉目也舒展溫存起來。姐姐的喜樂, 令他被濡染了, 有了同樣和緩的心情。
    “呀,這是什麽?”謝盈低頭,瞧見小廝謝榮的手裏捧了一副畫卷,畫卷沒籠好,隱約露出了女人的衣角,原是一副女子畫像。
    “沒什麽,太子所賜。”謝均隨口道,用身子將謝榮擋住。
    “好哇,那是一個女子畫像,是也不是?”謝盈卻微勾唇角,眸中閃著深意。她今日心情大好,竟勾著眉眼打趣起自己弟弟來,“阿均,你這是仙人下凡,終於開竅了?”
    謝均心下一陣無言。
    “姐姐不要多想了。”他苦笑著,“東宮的事兒那麽多,我又哪裏來的空談情說愛?”
    “瞎說!”謝盈用帕子直甩那副畫卷,“你若沒有紅鸞星動,怎麽就把人家女子的畫像帶回來了?”說罷,她作勢要去揭開那副畫卷,道,“讓姐姐看看,是哪家的姑娘,竟讓阿均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融化了。”
    捧著畫卷的謝榮登時額上一陣冷汗——若是這畫像讓謝盈看了去,怕是要亂了套!
    “姐姐!”謝均咳了咳,飛快伸手抓過了那副畫卷,道,“我那兒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得了空,再去王府看望姐姐。”
    謝均說罷,便拎著畫卷上了轎子。轎夫起轎、跑走,簡直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這副陣仗落在謝盈眼裏,頗有幾分狼狽落跑的意思。
    謝盈搭上丫鬟玉台的手,自說自話道:“我在那畫卷上看到了個‘秦’字,莫非那畫卷上,是秦家的小姐?”
    玉台搭腔道:“秦家長房的嫡小姐秦榆,確實也到了嫁人的年紀。她雖不如賀夫人貌美,卻也是名聲頗好。”頓了頓,玉台犯難道,“可是,照理說,相爺他應當不喜秦家人才是。”
    ——秦家人拒婚那一茬事,讓謝均和太子鬧了好大一場。太子那脾氣,可是極難對付的;謝均費了好大力氣,才讓太子平息怒氣,將這事兒拋之腦後。
    “我從前也不喜歡秦家人。但見過賀夫人後,倒覺得秦家人也許可以交往一二。”因著周嫻將要遠嫁,謝盈的心情甚好,“最重要的是,我真是好奇極了:能讓阿均開竅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國色天香?”
    “王妃娘娘,不如寫封信問問賀夫人吧?”玉台提議,“她是秦家的女兒,應當熟悉自己的堂姐妹。”
    “說得對。”謝盈頷首,道,“回王府去罷。先把周嫻的好事告訴王爺;過幾天,再給賀夫人寫封小信。”
    ***
    又幾日,賀府。
    天已徹底冷了下來,秋風整日咋咋呼呼的,吹得窗紙鼓鼓囊囊。門前垂了厚實的水草花簾子,任是再大的風也吹不進暖堂堂的屋子;秦檀的衣裳厚了一層,但身量卻依舊妖嬈有致,絲毫不為漸笨的衣物所苦。
    剛入夜,飛雁居裏上了燈,秦檀坐在燭前,讓紅蓮給自己的指甲染上細膩的紅色。鳳仙花瓣碾磨所成的染汁,顏色丹紅正麗,恰好襯她皎白膚色。
    桌上堆了好些糕點果品,是老夫人那邊的丫鬟秋香送來的。這幾日,秋香跑的格外勤快,一日三四趟、四五趟地來飛雁居,叫人幾要不知道她到底是飛雁居的人,還是寶寧堂的人了。
    忽而一陣冷風吹來,原是青桑從外頭回來了,將簾子打了起來。
    “怎麽樣?”秦檀沒抬頭,繼續盯著指甲,“我叫你盯著的人,你可看到了?”
    青桑鼓鼓嘴,走到秦檀身邊,輕聲道,“二夫人房裏的絲蘿方才出了下人住的地兒,打著燈出去了。夫人,您叫我瞧著絲蘿那丫頭做什麽呀?那絲蘿心比天高,沒人願意和她多說話。”
    “我叫你去做的事情,自然有道理。”秦檀安撫她,“不過是防患於未然罷了。”她說著,抬起頭盯著門口,喃喃道,“若他人不為難我,我也不會為難他人。”
    又過了一小柱香,外頭忽響起了篤篤的腳步聲。楊寶蘭人未到,聲先到,尖尖的嗓音幾要將夜色劃破:“娘!這回是寶蘭我說中了吧?這秦氏根本不配做我的嫂子,□□不堪,毫無婦德!”
    聽到這嗓音,秦檀吹了吹幹透的指甲,有些頭疼地揉著眉心。
    ——果真,該來的事情一件沒有落。弟妹楊寶蘭還是如上輩子一樣,一點兒不讓人省心。
    門簾被“嘩”得撩起,老夫人領著楊寶蘭走進來。老太太似乎氣得不輕,胸脯起伏不定,身子顫巍巍的,衰老的麵孔漲的通紅,瞪大的眼死死盯著秦檀,如瞧著個死敵似的。
    “秦檀!你竟敢……你竟敢!”
    老夫人抬高了音調,卻一口氣沒順上來,連著咳嗽起來。
    “娘,這是怎麽了?”秦檀故做不解,“出了什麽事兒?”
    老夫人卻不解釋,通紅著眼睛,拿著拐杖篤篤地朝地上戳,宣泄自己的怒意:“我想你乃是堂堂秦家嫡女,定然是守禮懂事的,未料到你竟是個不知羞恥的下作之人!是我看走了眼,是我對不起楨兒!”
    秦檀依舊是滿麵不解之色:“娘,到底發生了何事?”
    老夫人身旁的秋香低下頭,飛快地走到一旁的矮櫃前,拿起一張生宣紙來。她走路時毫無猶豫,顯然是早就看好了目標。
    “老夫人,奴婢瞧見的,便是這封信。”秋香將那張生宣遞給了賀老夫人。
    賀老夫人抖著手接過那張生宣紙,隻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氣,便幾要厥了過去。楊寶蘭見狀,連忙扶住老夫人,滿麵痛惜之色。
    賀老夫人倚在楊寶蘭肩上,手顫得要握不住拐杖。她一雙雞爪似的老手將那封信揉皺,朝秦檀腳下一丟,道:“秦檀!你說,這封信,你是寫給誰的?好一個‘不願嫁作他人婦,隻願與君比翼飛’,好一個‘恨不相逢君未娶,更恨蓬山幾萬重’!”
    那紙團在地上滾了兩下,落到秦檀的裙擺邊。
    楊寶蘭扶著賀老夫人,麵上是憂慮之色。她跺了跺腳,安慰道:“娘,您別氣,自個兒身子要緊。嫂子她定不是故意的!嫂子先前說過人家,與那貴人舊情難忘,也是難免,如今不過是一時糊塗。大哥乃是人中龍鳳,嫂子定會回心轉意,與大哥好好過日子!”
    這貌似勸慰的話,令賀老夫人聽了愈發暴怒。老夫人眼白兒一翻就要暈過去,秋香、秋水都驚呼起來,慘白了麵色,呼喊道:“老夫人!老夫人!”
    整個飛雁居,唯有秦檀沒有慌亂。她低下身,拾起那個紙團,徐徐展開。“難怪這幾日秋香姑娘跑腿跑得這麽勤,原是為了找我的罪狀。但是娘說的這個罪狀,我卻是不願認的。”
    她將紙張展平,緩緩摩挲,隻見上頭寫了幾句詩,除了賀老夫人念的那幾句,還有“陳王宮中青煙鎖,長丘古道老燕歸。詩紙淚浸別君久,蘿藤青青蒲葦心”幾句,深情至極。
    楊寶蘭扶著歪斜欲倒的老夫人,急急道:“嫂子,你就別倔了!這封信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還不快向娘認個罪!”
    秦檀聽了,緩緩抬起眼簾,道:“弟妹,你可記得,我曾讓英兒帶給你一句話?”
    楊寶蘭聽了,心裏忽而咯噔一下。
    上回,秦檀讓英兒給她帶話,說什麽“事不過三”。仔細算來,她楊寶蘭設計秦檀,這恰好是第三回。
    可那又如何?
    方素憐都告訴她了,這秦氏在娘家時就不是個好惹的,從來都睚眥必報。招惹過她的人,都被她折騰得不成人樣。自己已招惹了她兩回,這一次,若不做的果決一點,恐怕等待自己的,不僅僅是奪不回中饋之權,更是要被秦檀踩到泥土裏去了!
    想到方素憐說起過的秦家其他女兒的下場,楊寶蘭的心瞬間就變堅硬了。
    “嫂子說的什麽話?寶蘭我已經記不得了。”楊寶蘭勉強笑了笑。旋即,她的眼裏又浮現出一絲得意來——這一回,是秦檀自己把把柄送到她手裏來,是秦檀自己偷人被捉,怨不得她寶蘭告狀!
    早前楊寶蘭就在賀老夫人耳邊吹風,說秦檀之前談過人家,親事半成。老夫人起了疑,差秋香緊著看住秦檀。這下可好,秋香竟在秦檀的屋裏發現了一封情信!
    “娘,這封信並非是我寫的,而是弟妹房中的丫鬟絲蘿寫的。”秦檀搖了搖頭,道,“我主掌府中中饋,絲蘿這丫頭與人私通,叫人拿了證物告發到我這裏來,我這才把這封信壓在櫃上,等著一會兒處置。”
    楊寶蘭聞言,愣了一下。
    絲蘿?
    那是她房裏的二等丫鬟之一,從前是個小戶人家的小姐。絲蘿家裏犯了事被牽連,她也淪落奴籍。印象中的絲蘿確實是讀過幾本書的,連夫君賀旭都提過那丫頭有些可惜了。
    “怎麽可能!”楊寶蘭的語氣立刻咄咄逼人起來,“我房中的丫鬟個個都是懂事知禮的,又豈會做這等不知羞恥之事?”
    說實話,楊寶蘭在下人中的名聲算不得好。她院子裏的丫鬟月銀極少也就罷了,楊寶蘭還極易發火,整日挑剔嫌棄;丫鬟們被她罰怕了,個個都是小心翼翼的。
    “你瞧,這詩是一首藏頭詩,藏了‘陳、詩、蘿’幾個字。”秦檀抬眼,望向楊寶蘭,“這名字,弟妹難道不熟悉嗎?”
    楊寶蘭的麵色陡然一白。
    絲蘿的本名,就叫做陳詩蘿。她淪落奴籍後,才改了個伺候人的名字,喚作絲蘿。
    “這、這不可能……嫂子,你不要空口汙蔑絲蘿!絲蘿是我院子裏的丫鬟,豈會做那等事?”楊寶蘭怒氣衝衝,“嫂子,如果絲蘿得罪了你,我代為賠罪,你切不可趁機汙蔑她!”
    “弟妹這話說的真是怪哉。”秦檀捂了嘴,道,“若是不信,不如我們去找絲蘿對質?”
    楊寶蘭當即怒道:“去就去!我院子裏的丫鬟,我來做主!”
    ——她就不信了,絲蘿日日在她半隻公雞都飛不進去的院子裏關著,還有能耐與外男私通!
    一行人打著燈,朝著二房住著的屋子去了。楊寶蘭在院裏左右呼喚,卻都不見絲蘿出來,當即怒道:“這死丫頭,去了哪裏?”一轉頭,她又見得夫君賀旭的書房裏亮著燈,便抬腳推門跨入。
    “夫君,可瞧見絲蘿那死丫頭了?”楊寶蘭大聲問道。
    話音未畢,楊寶蘭便呆住了。
    燈影之下,絲蘿正坐在賀旭的懷裏。兩人本言笑晏晏地說著話,一副紅袖添香的樣子。看見本該在寶寧堂伺候的楊寶蘭來了,絲蘿瞬間慘白了臉,僵著手腳跪了下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絲蘿忙不迭地磕著頭。
    楊寶蘭張張嘴,身子後靠幾步,咚得一聲撞在門上。深秋冷風吹進來,楊寶蘭耳旁仿佛回響起了秦檀先前的警告。
    “事不過三。”
    楊寶蘭的心底隱約有個不祥的念頭:沒完,還沒完。秦檀的局,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