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我被鬼王纏上了(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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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過後, 天空放晴, 雖沒有烈陽,卻也明亮了許多,街上有了走動的人,青樓大門重新敞開,群芳樓頂層最隱蔽的一間廂房內,閻玥與四皇子閻瀝達成交易, 正欲出門從後門離去,開門的一刹那, 冰冷的箭矢迎麵而來,閻瀝瞳孔驟縮, 被人迅速扯開, 箭矢從臉側擦過, 穩穩地嵌入了木壁裏。
閻瀝心有餘悸轉身,在箭矢的末端, 發現了虛綁的紙條。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劇變。
方才的箭矢蘊含的威力巨大,可見射箭之人絲毫沒有留情,兩人密談, 四周留有暗衛, 如今命危卻無一人現身,隻能是已經被人處理, 故而那箭矢傳來的信上不論寫了什麽, 都免不了一件事。
兩人方才所談之事, 已盡數入了第三人的耳。
覬覦東宮,形同謀逆,罪不容誅!
閻玥取下箭尾上的紙條,一刻不敢停留,率先出了房間,閻瀝緊隨其後。
而蓄謀此事的兩人,早在群芳樓大門重開之前,回到了東宮大門外。
剛至片刻,綠羅便快速從不遠處迎了出來,著急忙慌地行禮:“太子殿下,公子,二……二小姐來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也不用避諱稱謂。
雲折片刻之前還輕鬆愜意的心頓時一沉,下意識去看身旁的人,又低頭問:“她怎會來此?”
綠羅道:“是皇後娘娘讓她來的,說是姐……姐妹分離多年,讓你們見見麵,在東宮住上一段日子,培……培養培養感情。”
這話說的磕絆,太師府的事在場的人都清楚,“剛尋回來”的二小姐太子也是見過的,明知道太子妃的男兒身,還送了二小姐來,什麽目的不言而喻。
閻漪眉頭微擰:“東宮不養閑人,或為宮女,或者回去太師府,去回稟皇後。”
跟在綠羅身後從東宮內走出來的人,正好聽到太子這不容反駁的決定,頓覺十分委屈,緩步從玉階上走下來,福身行禮:“臣女雲潔繡,見過太子殿下。”
軟糯輕言,讓人酥起一聲雞皮疙瘩。
綠羅打了個寒顫,這位二小姐,在府中從來都是高聲大嗓,以前她隻覺得二小姐俏皮活潑,不失可愛,如今這副模樣,倒真叫綠羅大跌眼鏡。
閻漪沉聲低嗬,“還愣著做什麽?”
綠羅一驚,抬眼發現太子殿下正盯著自己,想起方才的吩咐,忙道:“奴婢這就去。”
看著淺綠的身影跑出院門,雲潔繡強裝的鎮定頓時崩塌,跪下來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女隻是思念長姐,特來宮中探望,還請太子殿下允準臣女留在太子殿,臣女願為宮女服侍太子妃娘娘。”
一直被忽視得不到正眼的“長姐”見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如雲潔繡一樣,以為這人會心生憐惜,卻不想他眉頭擰得更緊,手腕溫熱,雲折低頭,已經被拉著繞過了跪在地上的人,走上玉階。
未至門內,宮牆長廊的盡頭湧入幾道人影,為首的內監高聲道:“聖旨到——”
東宮前的兩人齊齊轉身,來人麵露喜色,看到大門內跪著的人愣了一瞬,故作不察笑道:“二姑娘不必如此緊張,這聖旨啊,可是給您的喜事……哎!”
公鴨般的嗓子發出一聲驚呼,被他握在手中的明黃色卷軸淩空被取走,落入了太子手中。
“太子不可!”
在內監的驚呼聲中,聖旨已經被打開,他並未避諱著身邊的人,雲折一眼便瞧見了上麵的內容,“溫良賢淑,知書識禮,現封為雲陽郡主……”
封為郡主……
太子拿著聖旨沉吟,本該是跪接的東西被這般搶了去,其他人又不敢上前討要,如今太子勢盛,他們不敢得罪。
雲折正在低頭去看跪著的人,閻漪忽然合上卷軸,笑道:“還要恭喜雲陽郡主了。”
他麵帶笑意,和方才不耐應付的態度完全不同,傳旨的人鬆了口氣,雲潔繡卻埋頭不語,渾身如墜冰窟,直到太子發話,傳旨的人離去,宮女上前扶她起身給她安排住處,她才緩過神來,看了看手裏多出的聖旨,暗自定了定神,又露出幾分得意。
雲折被拉著徑直去了書房,站到案桌邊上,雙目還在望著緊閉的殿門。
“來,瞧瞧這個……”閻漪拿了幾分卷宗遞到他身前,卻見他還盯著門外,頓時臉色微沉,捏住他的下巴扳過來對著自己:“你在看誰?”
雲折:“……”
他臉色不太好看,閻漪手上的力道一鬆,擔憂道:“怎麽了?”
雲折搖頭,從他手裏接過卷宗,抿唇道:“沒什麽,這些是什麽?”
“你看了便知。”
盯了他一會兒,見他並沒有什麽異樣,似乎專注於卷宗之中,想著還需要一會兒,閻漪拿了案桌上堆疊的幾份奏折批閱。
雲折手裏拿著卷宗,待他低頭,視線便不自覺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鳳眸低垂,眼睫濃密,風流萬千。
從東宮門口到書房,雲折內心沉沉浮浮,在皇宮裏遇到雲潔繡,這人起初是不怎麽待見的,緣何來了那份聖旨,便突然變了態度?
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對她視而不見,而後聖上親封郡主,有了倚仗,沒了顧忌,便沒了隱藏心意的必要?
他是怎麽到的書房?雲潔繡最後怎麽安排了?他突然發現記憶斷了片,他當時隻顧著胡思亂想,東宮門口發生了什麽他全都不記得了!
越是相處,越是在意,他甚至想過將自己的想法和閻漪明說,他想離開這裏,遠離這宮院裏能讓閻漪心動的所有人,可離開了這裏,在現實世界裏,若閻漪再對其他人動了心,他就無計可施,連逃避都逃不了了!
回到破香箋裏,不可一世的秦廣王殿下不會再對他做什麽出格的事,等他厭了倦了,回了地府,就剩了自己一個人深陷泥潭,不如留在這裏,裝作被迫地,裝作無可奈何地,接受兩人親密無間的身份。
要是以後,閻漪不再對他有興趣了,他也能認清了現實,斷了所有該斷的,回到屬於他自己的地方。
在心裏暗歎了口氣,他手裏的卷宗終於翻頁,很快煩亂的心緒被正事代替,卷宗裏記錄的,是各地每年上繳的貢稅,及朝廷每年撥出賑災救濟的銀兩記錄,而這些出入,竟有部分是直接入了四皇子的口袋,隻中飽私囊這一條,他們已經有了讓閻瀝翻不了身的證據。
雲折將卷宗合上放回桌上:“你準備動手了?”
閻漪淡笑:“怕是他會先按捺不住。”
閻瀝有誌無勇,事事謹慎,今日在群芳樓密談被人偷聽,他必然嚇得不輕,就算有七皇子安撫周旋,他也會為了以防萬一,派人來東宮試探。
見他成竹在胸,雲折也不再多說,看到他旋動手裏的磨石,接過來道:“我來吧。”
指尖輕微的觸碰,閻漪撚著磨石的手指微勾,纏上他的,輕柔的動作,在雲折本就波瀾起伏的心裏又掀了陣陣漣漪,如潺潺流水中用石子濺出來的水花,說不出的滋味。
再之後,硯台翻了,染了奏折,汙了長袍,偌大的書房裏喘息不斷,外麵的庭院裏,宮人拿了掃帚清掃彎曲的青石小道,經過雨水衝刷,青石路如剛出土的玉一般,光滑潔淨。
雲潔繡被安排在了西芸閣,與太子殿隔了極遠的距離,對此她自然是極度不滿,然東宮的下人全然冷著一張臉,對這個新封的郡主沒有一點該有的尊敬,隻說了是太子吩咐的,打理好她的住處便守矩退了出去,連個伺候的下人也沒留下。
“欺人太甚!”
房門掩上的瞬間,桌上新置的一套茶具被掀翻,在地上碎開,雲潔繡胸膛起伏,呼吸急促,顯然氣得不輕。
在她的身後,浮現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柳眉清目,麵色蒼白,看起來有些透明:“你為何非要住在這裏?”
“誰要住在這裏!都是那些賤婢……”她說著話一頓,轉過身看著白影怒道:“還不都怨你!總是關鍵時刻出岔子,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見了什麽了!能讓你一個鬼魂嚇成這個樣子!”
太子妃回門宴當日,還有今日,若不是這人突然害怕阻撓,她早就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了!
似乎想到了什麽,那白影微微一顫:“你若聽我的勸,那位太子殿下,你還是莫要招惹的好。”
雲潔繡不屑冷哼:“有什麽不能招惹的?這太子妃的位置,本就是我的,若不是……”
想到大婚那日被母親拉走,她就忍不住憤恨,若不是聽信了那些謠言,她何至於廢現在這些功夫?
“我告訴你,你既然要寄居在我的身體,就得聽我的,幫我護我,否則本姑娘明日便請了道士,讓你魂飛魄散!”
雲潔繡一臉倨傲,那白影暗自搖頭,看著又抱了聖旨暗自得意的人,消失在了房間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