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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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因為律師函有威懾力,之後幾天,王瀟態度收斂不少。
她偶爾還會主動給陶思眠開門,頗有幾分討好之意。
陶思眠言語淡淡地,沒給出回應。
周末,陶思眠回了主宅,給陶老爺子說下學期想搬到校門口住。
陶老爺子正在澆花:“理由。”
陶思眠自然不會提王瀟,她一邊幫老爺子剪盆栽的枝丫,一邊道:“如果找工作的話,下學期要實習,如果考研的話,下學期也要準備,寢室要熄燈斷網,做什麽都不太方便。”
“行,”陶老爺子把秘書叫過來,又問寶貝孫女,“喜歡什麽的裝修風格。”
陶思眠:“別太浮誇。”
陶老爺子:“要複式的還是單身公寓。”
陶思眠皺皺眉頭:“單身公寓。”
陶老爺子見小姑娘不挑,又給秘書交代說“盡量買,買不到再說租”“安保要好”“樓層采光都選一選”,秘書逐一記下,離開了。
陶老爺子重新端起花壺。
主宅觀景台很大,四月姹紫嫣紅的。
小姑娘倚在秋千架旁剪梢頭,眉目低柔,身段出落和旁邊的花枝一般。
明明以前還小小矮矮的一隻,怎麽忽然就長這麽大了。
陶老爺子愛憐地歎了口氣:“女孩子在外麵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陶思眠乖巧應:“嗯。”
“尤其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陶老爺子意有所指。
陶思眠發了個疑問的音節。
陶老爺子低聲道:“你們這年代不比我們當初,我和你奶奶當時可是牽個手都要臉紅半天,結婚後才真的在一起,”陶老爺子說,“再看看現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談個戀愛又是親又是抱,還有那些男生,想盡辦法誘拐女朋友出去同居,然後女朋友又給家裏找借口說自己要考研啊,要實習啊……”
陶思眠嗅話裏有話的味道:“爺爺你是不是誤會——”
“我也年輕過,”陶老爺子示意孫女讓她說完,“我跟你說,那些毛頭小子嘴上說得好聽,什麽性格磨合啊,什麽適應啊,什麽絕不亂來,可孤男寡女同住屋簷幹柴烈火,指不定對方什麽時候化身禽獸,你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沒辦法反抗,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陶老爺子想想就心痛,捂著胸口“哎喲”連天。
陶思眠說不出話。
偏偏身後的八哥還很會來事地嚷嚷:“男人,男人,大豬蹄子,大豬蹄子。”
陶思眠登時又是哭笑不得。
“爺爺,”陶思眠無奈道,“你知道我沒這方麵心思。”
很早之前,陶思眠就給陶老爺子說過自己不婚不戀的想法,陶老爺子和孫女僵持過一陣,選擇遷就孫女。
“所以呢?”陶老爺子同樣理直氣壯,“你都不那麽做了,難道還不允許我肖想一下?”
說著,陶老爺子假裝悲戚戚地抹眼淚:“每次出去下象棋,許老頭都會說她家意菱又換了男朋友,女孩子花心其實間接說明長得漂亮,問我家七七呢,我隻能說拿了多少獎,清心寡欲和尼姑一樣。”
陶思眠弱弱指屋內:“不是還有陶然嗎?”
“那能一樣嗎!”陶老爺子生氣地甩手,“先不說陶然還在上中學,關鍵是陶然是男孩子,陶然是拱別人家小白菜的豬,你才是家裏嬌滴滴的小白菜!”
“好了好了,”陶思眠知道老爺子戲上身,仍是耐心拍著老爺子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小白菜。”語氣宛如對待三歲小孩。
老爺子就喜歡孫女哄自己,哼哼唧唧好半天才作罷。
中午,保姆做了一大桌菜,陶思眠便知道人齊了。
陶老爺子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陶行川,陶行川有個獨女,就是陶思眠。
二兒子叫陶行渝,有個獨子,就是陶思眠的堂弟,叫陶然。
自陶思眠13歲那年、陶行川夫婦走後,陶思眠便一直跟在陶老爺子身邊。
陶老爺子住大院的時候,陶思眠就回大院,陶老爺子去主宅別墅住幾個月時,陶思眠就回主宅。
陶行渝夫婦給陶思眠說過很多次,主宅隔她學校近她可以長住,陶思眠一句“陪爺爺”,夫婦兩人雖憐惜小姑娘,但也沒再多說。
保姆挨個叫人,大家圍攏過去。
老爺子坐主位,陶然和陶思眠分坐老爺子兩邊,完全沒有視線交流。
陶老爺子打一下陶然手背,瞪他:“你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不能不玩手機,和你姐說說話。”
陶然頭也沒抬:“我和她有代溝。”
陶思眠:“附議。”
姐弟倆冷酷都如出一轍,陶老爺子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陶二叔和陶二嬸剛上桌,陶二叔聞言敲兒子腦袋:“沒大沒小。”
陶然倔強地別過頭,陶老爺子招呼:“都吃飯。”
陶家沒有食不言的習慣,陶二嬸一邊給大家盛湯,一邊笑吟吟問陶思眠近況,陶思眠不緊不慢地回答。
陶二嬸是熱心腸的性子,沒忍住體貼道:“上次我和你二叔去巴黎買了好些首飾,你待會兒上樓挑兩樣喜歡的,你這年齡還是得招展一點,不為別人,自己也要漂漂亮亮。”
陶思眠稱是。
陶二嬸道:“如果真的有喜歡的男孩子也可以試一試,不要把自己框住了,如果你信得過二嬸可以悄悄告訴二嬸,二嬸給你參考參考。”
陶思眠笑著推謝。
陶二嬸被小姑娘彎著眉眼的樣子軟到了心坎,她抬手順著陶思眠的頭發,道:“下學期要出去住的話得好好照顧自己,裝修這些別信你爺爺紅配綠的審美,有空還是自己盯一盯,沒空的話給二嬸說一聲,二嬸這邊派人過去。”
陶老爺子咳兩聲。
陶二叔很不走心地順毛:“老爺子還坐在桌上。”然後繼續吃。
陶思眠和陶二嬸嗤地一笑。
陶二嬸接著道:“還有一日三餐這些,不管什麽時候都要按時,你腸胃本來就不好,不要飽一頓餓一頓,還有下雨天記得關門關窗,你說你小小年紀,一下雨就膝蓋痛怎麽要得。”
陶思眠歪頭裝廢物。
幾個大人哈哈笑。
“對了,”陶二嬸想到什麽,“我前些天抽空給你織了條披肩,你回學校的時候帶回去,晚上上自習啊看書啊都可以搭一搭,”陶二嬸湊到陶思眠耳邊,“知道你喜歡細羊絨,我還專門飛了一趟澳洲。”
陶思眠甜巧一聲“愛您”還沒說出口,“啪”一下,全程沉默的陶然罷了筷子站起來。
“好端端的陶然你做什麽!”陶二叔板臉拍桌。
“沒什麽,吃飽了上樓去,”陶然瞥陶思眠一眼,嘲諷道,“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
陶二嬸也冷了麵色:“你姐姐一年才過來幾次?一次住幾天?你哪裏來的膽量說這種鬼話,”見兒子動,陶二嬸喝道,“小兔崽子你走一步試試!”
陶老爺子見怪不怪:“叛逆期小屁孩。”
琉璃燈在地板和陶瓶擺件上折出碎光,偌大的飯廳好似進入了拉鋸。
陶二叔和陶二嬸的權威不允許陶然離開,而陶然青春期的自尊不允許他重回座位。
事情因為陶思眠而起,陶思眠卻不急,她慢條斯理吃完了陶二嬸給她夾的東西,放下筷子,又擦擦嘴,這才起身走到陶然旁邊。
“二叔二嬸再偏心我,你始終是他們小孩。你對二叔二嬸再有意見,他們也是你父母。”語罷,陶思眠越過陶然。
陶然也明白自己話說得有點過界,可他也是被自己老媽這殷勤的樣子激得頭腦發熱。
陶然手攥攥拳,想給陶思眠說什麽,見對方背影筆直,也就什麽都沒說。
陶思眠借口買東西要出去。
隻是,她剛到門口,便在窗邊看到陶二嬸一巴掌落在陶然臉上。
陶然怔住,陶二嬸指著兒子,眼淚立馬就出來了:“你要什麽我沒給你,你去哪我沒陪你,你自己數數我給你織了多少毛衣多少襪子,我這才給你姐姐一塊披肩……你怎麽舍得這麽誅你姐姐的心!”
陶然好像說了什麽,陶思眠沒聽清。
陶思眠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收起情緒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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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主宅返校後,陶思眠把自己日程排得很滿。
上課、自習、跟劇組,還有近乎模式化的采訪和剪采訪。
除卻工作,陶思眠每天說的話少得可憐。她依然經常去食堂,但一直沒有碰到過黎嘉洲。
不過,陶思眠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要碰到他?
陶思眠每天想的事情很多,這個思緒很小,煙花般在她腦海裏閃了一下便消失了,甚至還沒有喝口湯的時間長。
也是這幾天,藤校和傅闊林聯合項目在立項收尾階段,黎嘉洲胃病都忙出來了,更別提去食堂。
不過忙也有好的一麵——
黎嘉洲每晚都會在朋友圈公事公辦地分享項目進度。
陶思眠喜歡傅闊林分析非理性行為時引據犀利的觀點,會順手讚一個。
而陶思眠的行為落在黎嘉洲眼裏,就是自己發什麽,小姑娘讚什麽,黎嘉洲做了好幾天美夢,夢裏甜滋滋的,他覺得自己和小姑娘有了一點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