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汽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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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聶深結束了兩份工作的進度,停下來休息。
他在司機房裏搜索了一番,期望能找出一點東西,然而房間收拾得很幹淨,沒有任何線索。
聶深的腦海中浮現出整座宅院的圖景。
從進宅以後的觀察與推演來看,汽車房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南北方向的中間點,因為宅院所處離坎路,“離”在八卦中代表南方,“坎”則代表北方,街道應該是南北走向,但聶深目前還無法確認。因為離坎路13號是座孤宅,內部方位發生了錯移,他不知道這是磁場幹擾了大腦判斷,還是自己原本就弄錯了。進入宅子以後的方位感是獨立的,加之始終見不到太陽、月亮,圍牆外邊也沒有其它建築物作為參照,在一片白霧和濕氣中,隻能確定一點:繆家老宅絕不是一座普通的住宅,甚至可以大膽地設想:整座宅子就像一個完整的機械裝置。
聶深忽然想到:赫蕭為什麽把我安置在汽車房?
赫蕭的每一個步驟都經過計算,不是一拍腦袋就隨便定下的。如此年輕就能掌控整座大宅,必有過人手段,這從胡丙和老昆對待赫蕭的態度就能看出來,用八個字概括就是:畏之如虎,敬若神明。
聶深一邊思考,一邊從司機房出來,走進旁邊的停車庫。
那輛福特老爺車顯得很寂寞,好像迷失了自我,配以周圍冷颼颼的環境,汽車就像一具金屬屍體。這大概是宅院中唯一沒有包裹起來的金屬物,不過它卻是一個安全島,孤零零停在車庫中央,周圍沒有與任何東西連接,車身遠離牆壁,橡膠輪胎隔絕了地麵,無法構成傳導效應,因此進入車廂不會發生張白橋和柴興那樣的危險。
聶深圍著汽車走了一圈。
車牌上是一串數字和字母的組合:221 fuzhuli 36。
前麵兩組數字和字母,不知代表了什麽意思,而末尾的“36”吸引了聶深的注意。稍加思索,他明白了,這個數字進一步證實了剛才的推測。
在八卦中,“離”代表數字3,“坎”代表數字6。
假如說繆宅是一個完整的大型機械裝置,那麽這輛汽車,則可以說是繆宅內部一個小型機械裝置——汽車房恰好位於離坎路的南北中點,這輛汽車則位於中心之中。
也就是說:這塊獨立的金屬物,是中心之中的中點。
主樓有一條中軸線,是整座宅子的中點。
而這裏,則是離坎路上的中點。
如果將宅子的中點與道路的中點橫向連接,會形成一條什麽樣的切割線?
聶深的思緒開始亂了。
他放鬆下來,坐進駕駛室。感覺很奇妙,這確實是老古董,產自1930年。這種汽車平時是見不到的。儀表盤很新,座椅舒適,每一處細節都很精致。坐了一會兒,聶深不由得對這車產生了一種依賴的感覺,汽車透露顯示出來的寂寞和迷失,與聶深的心境相融。
依賴感之後,卻隱約萌發了一種被囚禁的感覺。
聶深扭臉審視後排座,暗紅色的皮質座椅,上麵細小的暗色紋飾具有鮮明的古典風格。哪裏不對勁呢?
聶深轉回臉看著方向盤。車鑰匙還插在那兒,看樣子最後一次開過後,就保持原樣,一直放在這裏沒再動,仿佛隨時都能再出去一趟。但聶深知道,民國初期的私家車大多燒酒精,從這輛車的狀態來看,油箱裏的酒精肯定是沒有的,這座宅子裏也未必會儲存有大量酒精。
但這輛車一定有特別的用途。
聶深忽然想到自己每天都在做的任務——那件神秘美麗的長裙,樣式和款型十有八九是用來做嫁衣的。
婚禮需要禮服,那麽也需要汽車。
這樣看來,這輛漂亮的老爺車很可能是用來接送最美的新娘的。
接下來隻是一些無憑無據的猜測了。聶深一向對捕風捉影的事情不感興趣,混亂的思維隻會變成臆想,除了影響正確思路以外,就是白白消耗精力。聶深暫時放下關於汽車的疑問,等下一次被某件事觸發,自然會在腦中形成回路,將所有信息連接,形成完整觀念。
聶深剛從福特車裏出來,胡丙便推門而入,愣了一下。
“你在幹什麽?”胡丙沒好氣地問。
“無聊嘛,玩玩車。”聶深說。
“玩?”胡丙瞟了聶深一眼,“這車是你玩的?
“我在修車店遇到一個客人,把自己的愛車稱作‘漂亮姐姐’。”聶深嘴角帶笑,“你看這輛車,就叫他‘漂亮老爺’怎麽樣?”
“呸,放肆!”胡丙明顯受到了羞辱,臉龐漲紅,“這是我家老爺的座駕,那可是花了一千美金的。一千美金!嚇死你個撲街仔。”
胡丙的語氣不是吹的,按照民國初期來說,一千美元確實是大數目。
聶深故意說:“汽車房再好也不是人待的,太冷了,我要換房間。”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地方不是隨便哪隻鳥兒都能住的。”胡丙的唾沫星子橫飛,“老爺的司機,當年跟著老爺出入大洋行、大豪司,那是咱夥計,你剛才說的話,要是讓郭……”
“哼!”老昆的咳聲突然從門外傳來。
胡丙嘴角一哆嗦,有些丟麵子,遂指著聶深,梗起脖子繼續說道:“哼,你就老實待著吧。”
“住在司機房的人,真是個大人物?”聶深順著話頭問。
“胡丙,你出去吧。”老昆邁步進來,掃了胡丙一眼。
胡丙把午餐放到桌上,縮著肩膀走了。
聶深問老昆:“我是不是會一直被關在這裏?”
“不知道,別瞎問。”老昆說著,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床板上。
“給我的?”聶深問。
“嗯,一件禮物。”老昆語氣倦怠。
“什麽東西?”聶深來了興趣。
“自己看去。”老昆不耐煩地說。
聶深打開紙盒,怔住了:“喂,拿錯了吧?”
老昆探頭一看,也愣了一下。紙盒裏放著一隻女式軟底繡花鞋,但鞋麵明顯是用墨汁塗黑的。
聶深轉臉看著老昆:“這誰跟我開玩笑?”
“是小姐送的。”老昆說。
“哦,你們小姐很有幽默感。”聶深說。
“哼,你這個蠢材。”老昆瞥了聶深一眼,“這是一種儀式,表明了小姐的態度。”
“什麽態度?”
“辱罵你。”老昆難得地笑了笑,笑容變成了對聶深的鄙棄,“這是小姐發出的最高級別的辱罵了。”
聶深苦笑。
“我不曉得你怎麽得罪了小姐,”老昆的語氣變得很冷,“但你麻煩大了。”
聶深望著那隻鞋:“如果把這個儀式翻譯成罵人的話,是什麽內容?”
“去你的王八蛋,你個死狗下的髒驢貨……”
“行了行了,你在這兒過什麽嘴癮呢?”聶深打斷他。
老昆的興奮勁兒有些收不住,又鼓著腮幫子嘟囔了一會,才算完。然後便如耗盡了力氣一般,拖著腳後跟往外挪去。聶深從來沒見過哪個人像老昆這麽頹喪,整個人就是一副烏雲蓋頂、爹死娘嫁人的晦氣樣。
聶深再次開腔:“聽你的口音是北方人,你是什麽時候來繆宅的?”
“關你什麽事。”老昆頭也不回,腳步已經挪到了門口。
聶深忽然語氣一轉:“我聽說,你們同事裏麵,有個叫郭保的。”
老昆原本按在門把上的手,一下子停住了。聶深注意到老昆的腰杆略微挺直了,身子也沒再動。
聶深說:“郭保就是司機,對吧。”
“是不是又怎樣?”老昆咕噥道。
聶深掂量著措辭:“他一定很喜歡這輛車,保養得很好。”
老昆的肩膀晃了晃。當年那意氣風發的小夥子,總是穿著紅色襯衫,外套一件黑色馬甲,腿上是一條馬褲,足蹬皮靴,好像每天都要騎著馬出去馳騁一番。
“是啊。”老昆歎口氣,轉過臉看著汽車,“他答應帶著我兜風的,可也就是說說罷了,他很老實,也講義氣,但不會私下拿老爺的汽車賣人情。”老昆的目光下移,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撣了撣,“赫管家很器重郭保,常在老爺麵前誇讚他。”
聶深用一種輕鬆隨意的語氣說:“要是他還活著就好了。”
“世上哪有那麽多‘要是’。”老昆哼了一聲,出門而去。
聶深坐在桌前,打開餐具的蓋子,破天荒的,居然是羊奶。他喝了口羊奶,視線飄到旁邊的紙盒裏。那隻鞋就是一個大大的嘲諷表情。
聶深明白了,繆璃送這個禮物的含義是:祝願你被閹割,成為不男不女的家夥。
這個辱罵,真是既含蓄又狠辣。可是繆璃為什麽突然這麽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