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半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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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胡丙和老昆,赫蕭返身回到司機房,臉色平靜如初。
“外麵怎麽了?”繆璃問。
“一點小事故,胡丙和老昆去處理了。”
繆璃沒再追問,她很累,坐在椅子裏看著聶深。聶深的皮膚正在褪色,青色光澤比剛才淺多了。
繆璃微微籲了口氣,忽然說道:“其實他死不掉的。”
“哦?”
“雖然中了毒,不過沒有擴散,血液裏的毒素不至於致命。”繆璃抬臉望著窗外的夜色,“聶深的恢複機能很特別,不是一般人。即便放置不管他,大約三五日,他自己的複蘇機製就能發揮作用。不過我們等不了那麽久,是吧?”
赫蕭緘默不語。
繆璃又將目光投向窗外,喃喃道:“如果我不出手,你打算怎麽治療他?”
赫蕭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那我隻好讓他碰觸金屬物了。”
繆璃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反正到了最後,人總是要賭一下的。”赫蕭說。
“你總能賭贏。”繆璃苦笑。
一時無話。
繆璃瞥了聶深一眼,從椅子上站起身:“等他自己醒吧。我該回去休息了。”
赫蕭遲疑了一下,說:“咱們一起守著聶深。”
“為什麽?”繆璃微微睜大眼睛。
“院子裏霧太大,不好走。”
繆璃艱難地一笑:“晚上獨自穿行在宅子裏,這麽多年……”
“今晚不行。”赫蕭堅持道。
“算了,我不問,問了你也不肯說。”繆璃不再抵抗,坐回椅子裏。
她太累了,靠著椅背閉上眼睛,忽然又睜開眼睛說:“我去汽車裏躺著吧。”
“就在這裏吧,安全。”赫蕭這時表現得像個執拗的孩子。
繆璃無奈,重新閉上了眼睛。
她忽然睜開眼睛,神情恍惚,似乎在聆聽什麽。
赫蕭忙問:“怎麽了?”
繆璃走到窗前,側耳細聽:“是鋼琴聲。”
“林嫻在你的琴房?”赫蕭也聽到了隱約的鋼琴聲。
“不。”繆璃斷然搖頭,“很奇怪,不是她的風格。”
赫蕭眉頭緊鎖:“難道琴聲是為了吸引你?”
“那……林嫻危險了。”繆璃不安地說,“這個時間,她很可能去樓上找我了。”
“但她應該能聽出風格不對。”
“所以才麻煩,她會去一探究竟。”繆璃緊張地說,“熱愛音樂的人不能拿常理推測。”
赫蕭迅速考慮了一下,必須回主樓一趟,弄清楚誰在那裏。但不能帶著繆璃一起走,霧氣繚繞的深宅大院處處充滿了危機,盡管有赫蕭隨行左右,也難保萬無一失。
“小姐,你留在這。”赫蕭說。
“你呢?”繆璃急切地問。
赫蕭走到汽車房門前,從口袋掏出一支兩寸長的哨笛,對著院子吹響了:啾——啾啾。
三聲悠長的鳴叫聲。
大約三四分鍾後,騰、騰、騰的腳步聲傳來,魯醜大步流星,身影從霧中浮現,一改平日裏笨拙粗蠻的姿態,迅速來到赫蕭麵前。
“魯醜,守住門口。”赫蕭說完便走了。
魯醜當即轉過身,背對著緊閉的房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前方。
赫蕭很快消失在夜霧中。
繆璃在房間徘徊,心裏牽掛著外麵,十分焦急,但保持著鎮定。
她很清楚,歇斯底裏或者任性妄為,不僅顯露一個人的懦弱自私,還會給別人帶來災難。在這座宅子裏,赫蕭他們四個用漫長的一生守護她,依存與信賴,是這冰冷空間裏的一抹微光。她也在守護他們。
繆璃忽然想到了郭保,不禁歎口氣。假如郭保沒有去碰金屬物……不過,正是那一次意外,使赫蕭明白了金屬物絕不能碰觸,然後就對宅子露出金屬的地方做了全麵處理,並製定禁令,反複警告。
想到郭保,繆璃又想到了前兩天發生在地下室的一幕,於是將目光轉向聶深。
這個人如此意外地闖入自己的生活,給宅子帶來了災禍,更給她帶來了絕望。
現在就可以殺死他,或者讓他變成廢人。隻需一根銀針。
由三十六個穴位組成的死穴,如同環繞身體的黑暗淵麵,在其中的一個點上施以妙手,生命瞬即塌陷。
繆璃緩步走到床邊,俯身,第一次這麽仔細地觀察。自己曾經好奇,想看看他的腦袋裏麵有什麽,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又可悲,這個人能有什麽?一旦覺醒,黑暗意誌從腦中喚起,他擁有的神秘危險的身份,隻會給他帶來一個使命:殺戮。
盡管赫蕭一直試圖考驗他,可是對付這個人,赫蕭真的有把握嗎?
聶深的眼皮忽然動了動,難道他感受到了什麽?
繆璃繼續注視著他。
腦海中卻浮現出二十七年前的那名女子。那個溫柔的女孩,樸素、安靜,在樓梯轉角處微笑,笑容如月光般柔和。
那枚吊墜兒,是女孩入宅後第三天,她們互換的禮物。繆璃已經忘記給了那女孩什麽東西,而那枚吊墜兒,如果不是那天聶深發現,她也埋藏到記憶深處了。她能記得的,是那女孩毫不猶豫地摘掉項鏈,取下吊墜兒,送給了她。
繆璃擺脫思緒,從聶深臉上收回目光,命令自己走開。
她從司機房出來,經過車庫,打開緊閉的門。魯醜的背影一動不動。
“魯醜,外麵冷,進來吧。”繆璃說。
“小姐,我就在這。”魯醜沒有回頭。
“屋裏一樣可以守著。”
“不一樣。”
魯醜突然拱起肩背,盯住前方,握緊了雙拳。
繆璃隱約看到霧中掠過一道黑影,仔細去看,卻什麽都沒有。
魯醜仍然目視前方,後退兩步,把繆璃往屋裏擠。為了不擾亂魯醜的心神,繆璃忙退回汽車房。魯醜在外麵關了門。
返回房間,繆璃愕然地發現,聶深已經坐了起來。
繆璃一驚。聶深在嘔血,消瘦的身軀繃得緊緊的,脊背彎如一張弓。他身上遍布的銀針,在昏暗的燈光下顫動著,波浪般起伏。
地上有一攤血,沿著床腳緩緩流動。聶深的臉色煞白,雙眼卻亮得驚人。
繆璃恢複了平靜,但沒有上前幫忙,隻是站在旁邊看著聶深。
聶深抹掉嘴角的血,靠著床頭閉上眼睛。他的胸口也沾著血跡,胸膛的喘動忽快忽慢。
聶深睜開眼睛,似乎才發現繆璃。他的嘴角一動,綻出一絲笑容:“看我的反應這麽大,估計是龍鳳胎。”
“我看是鬼胎吧。”繆璃哼了一聲,扭過臉不看聶深。
聶深張了張嘴,竟然無言以對。
赫蕭回到主樓後,琴聲已經消失了。幽靜的氛圍使燈光顯得更加昏暗。赫蕭徑直上樓,但在二樓拐彎處,琴聲忽然又響起來。
赫蕭雖然不懂音韻,但與繆璃朝夕相處多年,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就算是一頭牛,也能熏出帶韻味的牛肉幹。
現在的聲音與剛才不同。
赫蕭提著一口氣,腳步極輕,敏捷地踏入三樓走廊。
琴房的門虛掩著,從裏間飄出清新流暢的鋼琴曲。
赫蕭推開門,快步穿過外間,在裏間入口停頓了一下,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
“林嫻?”赫蕭喚道。
林嫻沉浸在琴聲中,然後才猛醒般轉過頭:“噢,赫管家。”
“你在這裏做什麽?”赫蕭問。
林嫻從琴凳上起身,不安地走近赫蕭:“我在樓下聽到琴聲,覺得不對勁,就上來看看。”
“你看到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可是我確實聽到琴聲了。噢,還有——”林嫻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窗戶,“我進來的時候,窗戶是開著的,我剛關上。”
赫蕭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院子裏濃霧湧動著,隱約看到不遠處有一棵高大粗壯的枯樹,鬼爪似的枝條伸向夜空。
赫蕭扭臉注視著林嫻問:“你怎麽不好奇,為什麽小姐沒在琴房?”
林嫻怔了一下,低頭說:“我正想問呢,這個時間,她總是要彈琴的。”
“你知道小姐在哪裏?”赫蕭追問。
“不不,我怎麽知道?”林嫻驚惶地看一眼赫蕭。
赫蕭趨近幾步,俯視著林嫻那雙烏黑的眼睛。林嫻眼裏彌漫的惶恐,幾乎能溢出水來。赫蕭嗓音低沉:“你怕什麽?”
“沒……沒有啊,就是今天晚上……好像什麽事都不對了。”林嫻說。
赫蕭突然問道:“葉彩蘭的屍體,你是怎麽發現的?”
林嫻扭著手指,嗓音既無奈又痛苦:“我去戲樓那邊散步,不小心撞見的。”
“散步?”
“嗯,吃過晚飯,外麵霧不大,我一直想到戲樓看看……”
“告訴我實情。”赫蕭冷冷打斷林嫻的話,“你為什麽去戲樓?”
“真的,就是散步。”林嫻咬緊牙根,臉龐漲得通紅,一隻手拚命在口袋掏零食,卻什麽都沒掏出來。
赫蕭靜默片刻。“你回房間吧,今晚別再出來了。”他拿出懷表看了看,現在是十一點二十三分,距離午夜零點隻剩三十七分鍾。今晚注定是混亂的一夜,但任務還要繼續,“好好做你的事,完成本分。”赫蕭說。
林嫻往琴房外麵走了幾步,轉頭問赫蕭:“聶深還好吧?”
“他很好。”
“我有個建議……”
“任何事情等明天早晨再說。先去完成你今晚的工作進度。”
林嫻下了樓,走廊裏靜悄悄的,林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經過鄭銳和葉彩蘭的房間時,盡量躲得遠遠地,並加快步伐。那兩個房間的門縫都黑著。走過汪展和姚秀淩的房門時,底下透出微弱燈光,看來他們都在準備做任務了。
林嫻經過聶深的房間時,不由得停了一下,然後匆匆跑進自己房間,“嗵”地關了門。
走廊又變得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