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聶深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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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孩子。”符珠哩的喉嚨裏發出感歎的回響,抑製不住激動之情,這對於鮫人來說實屬難得,“赫升曾對我施以淩遲刑,其實是想割掉鱗片,使我喪失能力,從而誘捕其他鮫人,毀滅我的複興鮫人計劃。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你,證明了我的榮耀。”
“赫升……”聶深低喃。但他馬上集中注意力,尋找著戰機。
近身對付鮫人,任何複雜的武器都瞞不過去,越簡單越有效。
聶深的手心暗暗握著一柄竹刀。
第一刀刺中胸肋下的第一個鱗片,不必將其剜出,刀也不用抽出來。第二刀就直接切劃至第二個鱗片。兩個鱗片受損的同時,緊接著第三刀,豎劃至下方的第三個鱗片,順勢將刀柄直握前刺,轉換為斜握下剔,從內往外剔出第三個鱗片。如此,便給鮫人造成了兩個鱗片受損、一個鱗片割除的創傷。
整個過程隻有一個要求:快。
兩秒鍾之內完成全部動作。
聶深已經看到了符珠哩肋下的隱隱光澤。被黑布遮掩之處,隨著符珠哩由於激動而晃動的肢體,那個地方正暴露出來。
聶深暗暗地吸了一口氣。
“命運圖經,你的,和你母親的,多麽不同啊。”
符珠哩似乎在笑。聶深卻看不到符珠哩的嘴,彩色長發遮住了鮫人麵容。
“你的母親,原本來自人世的普通一員,卻有珍貴的體質,她自己毫不察覺。如果不是我發現了她,她就和芸芸眾生一樣,淹沒在凡塵俗世中。是我選中了她,使她的生命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她將被後人永遠懷念,敬奉為萬世之母,就像那位著名的……”
“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麽?”聶深厲聲喝問。
符珠哩歪了歪腦袋,有些不相信地看著聶深,“孩子,她獻出自己的時候……”
“不!”聶深嘶喊。
“二十七年前,赫蕭把她送到我身邊時……”
“聶深,動手!”
赫蕭猛衝過來。但被鄭銳和柴興擋住。二徒掄起羊骨棒,一上一下,砸向赫蕭。魯醜狂吼著衝過來。場麵頓時混亂。
嗖——
突然一支竹箭飛過來,正中符珠哩的胸口。箭尖刺得很深,箭尾兀自震顫著,發出嗡嗡的聲音。
繆璃從汽車的座位下麵拿出了弓箭。她張弓引箭,二次射擊——
嗖!
符珠哩看著竹箭飛過來,看著竹箭再次射中自己的胸口。他的眼裏湧起怒火,猩紅的眼球瞬間明亮,隨即又暗淡下來。他有些無聊地抬起一隻手,形如鵝掌,紅褐色,掌蹼寬大,細小的白色絨毛,一條條骨節,還有一層皺巴巴的鵝皮疙瘩。他捏著竹箭,拔出來,懶懶地丟在一邊。
“你們商量好了,想殺我?”符珠哩看也沒看繆璃,隻是盯著聶深,“你以為,憑著你手裏那可笑的竹刀,就能割掉我的鱗片,置我於死地?”符珠哩似乎歎了口氣,“但我原諒你了,兒子,我等待了這些年,是值得的。”
“你怎麽可能……”
“孩子,還要我說什麽呢?”符珠哩竟露出一個溺愛的眼神。
聶深緊緊地攥著手裏的竹刀,渾身發冷,胸口窒悶,腦海中出現了無數紛亂的念頭——
四歲那年,發現自己在水裏能呼吸,並不是錯覺……
在水族館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海豚的悲傷與憤怒……
命運圖經上全是模糊的灰色……
聽見了低赫茲的音頻聲波……
還有時空的把握能力,對於特殊空間布局的判斷……
與惡徒大戰時,身體出現異樣的爆發力、肢體協調力等等,那些都是在極端處境下激發的天賦……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奇怪現象,都在這一刻對應起來。
——我,是鮫人的兒子?
那麽現在,要拚死一搏,向這個怪物出手嗎?
符珠哩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願意舉行婚禮的目的,是引誘他出來。
符珠哩之所以一步步容許他們走過來,隻是因為他更需要這一切。
一切都在鮫人的掌控之中。
此時他看著聶深,完全就是在看待一個頑劣又幼稚的小孩子。
然而,究竟出手不出手,選擇的痛苦,並不是來自聶深的恐懼,而是內心的糾結——這個鮫人,真的與我血脈相連?
憑心而論,聶深與符珠哩並無實際的仇怨,符珠哩究竟做了什麽,母親從來沒有吐露內情,盡管聶深知道這是個可怕的鮫人,但在此刻,他動搖了,因為他身體裏流淌著這個怪物的血液。
——我也是個怪物。
不!
聶深拒絕承認這個從天而降的身份!
他對水是恐懼的。一個恐懼水的人,怎麽可能是鮫人的兒子?
身後,六名惡徒已將赫蕭和魯醜打倒在地。
繆璃被關進了汽車,正在拚命拍打車窗,想要喚醒聶深。
然而聶深的世界,卻是一片枯冷死寂。
“兒子,你在世間受到的磨難,表明了人類是個卑劣物種。入宅後,你見到的人心,更是集中了自私、貪婪、惡毒。”符珠哩注視著聶深,“我把那幾個客人,轉化為奴仆,以後將為你效力。他們就是你的狗。雖然你殺死了一個,但那就是命運啊。”
聶深伏在地上,雙臂前撐,額頭的汗珠一滴滴打在手邊。
聶深低語:“是你用黃金誘惑他們,故意激發他們的陰暗麵。”
“什麽?”
“人是有弱點,世界本來就不完美。”
“你是在抗辯嗎?”
“你知道病弱之處,然後故意刺激病弱之處,得到的反應當然如你所願。”聶深抬起臉,“人有陰暗麵,用來襯托光明麵,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符珠哩的眼眸變成兩顆寒珠,眼底似乎要滴出血來。
“所以,不要侮辱人類。”聶深慢慢站起來,轉過身去,“我媽媽就是人類。她臨終前,我向她發誓,我所做的一切,決不讓她失望。”
“你幹什麽?”符珠哩怒聲問。
聶深緩緩地走著。
“想要逼迫我轉化你嗎?”符珠哩發出貓被撕裂般的叫聲,刺耳恐怖。
“如果可以,你早就做了。”聶深頭也不回地走向汽車。
符珠哩如果把他轉化為奴仆,即使賦予他超乎想象的技能,但必然會失去其它東西。甚至技能越強,另一方麵失去的就越多,這就是自然平衡法則,有得必有失。惡徒們就是鮮明的例子,他們以人類之軀獲得強技能,卻損失了其它能力——生育能力!
這就是符珠哩當年不能轉化聶深母親,如今更不能轉化聶深和繆璃的原因。
符珠哩並不缺惡徒,他可以去其他人身上發展,但唯有這三個最重要的人,寄托著他的唯一希望,這個希望,就是他苦苦編織的繁衍鏈條。
八十一年前,當符珠哩終於找到了繆氏血脈,並將繆璃鎖在時空縫隙後,他準備通過基因工程,在分子水平上對基因進行操作,將繆璃身上的特殊遺傳物質,轉移到自己的細胞核內,從而獲得更強的能量和智慧——也就是導師告訴他的:擁有造物的力量。
有了這種力量,向人類複仇,以及複興鮫人族,指日可待
但是經過基因檢測,符珠哩悲哀地發現,他和繆璃的基因之間缺少一個環節。
耗費四百多年時間,好不容易找到繆氏血脈,卻發現基因不能直接用在自己身上,符珠哩極為受挫,不由得心灰意冷。
難道導師傳授的,是個錯誤知識?
符珠哩在挫折中沉溺了一段時間,換個角度一想: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有一個基因缺陷。假如是唐朝那位黑鮫人首領,當年成功劫掠了安康公主,或許事情早已經辦成了,那麽擁有造物力量,就輪不到彩虹王子了。
於是符珠哩重新檢測基因,終於明白了,自己隻要和一個人類女子結合,生下半鮫半人的兒子,然後用兒子的基因與繆璃的基因融合,就能達成目的。
符珠哩要選擇的人類女子,身上必須有個叫作hla的免疫基因,人群概率是千分之一。
但此時符珠哩由於鱗片受損,隻能困居在繆宅的地下室。
於是他便以二十七年為周期,舉行懸賞任務,每次召集七個有縫補天賦的人,從中挑出天選之才,為他修補鱗片。一旦鱗片修補成功,符珠哩便能重新以人的形貌,自由出入民間。到那時,他就能順利找到千分之一概率的人類女子。
結果就在第二屆懸賞任務中,符珠哩意外發現一個女孩擁有hla免疫基因。這個意外發現令符珠哩激動不已,於是將那女孩擄入地下淵洞,使其受孕。
那便是聶深的母親。
時至今日,符珠哩召喚兒子聶深來到繆宅,誘導他一步一步完成目標,最終走上婚禮。兒子將通過地下淵洞,與繆璃前往九淵之底,在那裏孕育完美的生命。然後,符珠哩將從孫兒的基因中,獲得無與倫比的生命能量。
如同鍾表齒輪一般精密運行的步驟,現在隻剩最後一個關鍵環節了。
聶深終於醒悟,在這個計劃中,自己隻是鮫人這根鏈條上的一枚棋子。整座繆宅不過是鮫人的飼育場——不幸的繆璃,是用八十一年時間育成的民國新娘。
聶深為這命運感到憤怒和屈辱!
他想起了母親……想起母親臨終之際的眼神……
——媽媽,我所做的一切,決不讓你失望。
“你選擇站在人類那一邊嗎?”符珠哩嘶聲問道。
聶深冷冷地看了看符珠哩,沉默著。
“我允許你查遍史書圖籍,就是讓你明白,罪惡之源正是人類。人類皇帝屠滅我們的故園,為了一己之私犯下滔天罪行。”符珠哩怒聲說道,“鮫人曾經幫助人類加強文明進化,在河洛之地,將《河圖》《洛書》傳給文明始祖伏羲,供他推衍八卦,並把鮫綃衣送給他女兒,祈望友情萬古不滅。還將編織術、數術、航海術、建造術等傳給人類,甚至幫助嬴政設計驪山陵墓,可是換來了什麽?人類不可信賴!這個物種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讓我們對他們實施基因鏈的改造,將他們全部變為我們的奴仆!”
聶深走到汽車前,打開車門,伸出手。繆璃跟隨他出來。
兩人來到赫蕭與魯醜身旁,那二人正被六惡徒緊緊束縛著。
“放開。”聶深說。
惡徒們不敢去看符珠哩,都看著林嫻。林嫻沉吟著低下頭,抬起一隻手。
惡徒們退到旁邊,形成一個圓圈。赫蕭和魯醜從地上站起來。
聶深冷冷地問:“赫蕭,你一直向我隱瞞真相。”
“但隻有這個辦法能接近那個怪物。”赫蕭平靜地說,“如果告訴了你,你能走到這一步嗎?”
“我應該懲罰的,似乎是你才對。”聶深逼視著赫蕭,“剛才符珠哩說,二十七年前——”
“聶深,你知道赫蕭是身不由己的。”繆璃急道。
“他把我母親,送進了地下室。”聶深緊咬著牙根。
“情況沒那麽簡單,我會向你解釋清楚的。”赫蕭說,“現在你隻要記住一點:繆璃小姐當時並不知情,否則她不會讓我這麽做。”
聶深腦子很亂,耳朵裏充滿了風的呼嘯聲。他試圖理解當年的事件——在符珠哩強大力量的壓製下,赫蕭把聶深的母親送進淵洞,之後受不了良心折磨,又把母親帶到宅院上,但母親已經身心崩潰……
赫蕭說:“不要中了鮫人的詭計,他讓我們彼此仇恨,削弱我們的力量。”
繆璃焦急地問:“怎麽辦?”
聶深的目光投向繆璃,又轉到了赫蕭臉上。這麽多年,赫蕭時時刻刻承受的身心折磨,也許可以抵消他當年犯下的錯誤了。
聶深說:“赫蕭,你帶繆璃離開這裏吧。”
“你呢?”繆璃睜大眼睛。
“我……”聶深眯縫著眼睛,望向迷霧中的圍牆,“我留下,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