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個人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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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外麵,傳來繆璃的呼救與哭聲。但突然之間,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聶深神色堅毅,大步衝了出去。
    地下室的布局和路徑已經改變。聶深從出口一露麵,立即看到了四分五裂的院子,所有的樹木都已經被卷入了地底,除了建築物以外,還撐在地麵的,隻有八角亭和泰山石敢當的紫銅柱。
    主樓依然如初,隻是右側的三分之一已被整齊削去。
    天空陡然降下大雨。
    突如其來的暴雨顯然是為聶深準備的。
    此時已是夜裏十一點鍾,天空卻是異樣地明亮。再過一個鍾頭,時空軌道即將關閉。
    遠遠地,聶深看到八角亭裏放著一隻浴缸。
    鄭銳趴在浴缸前,臉上是瘋狂的笑意,正把繆璃狠狠往浴缸裏按去。繆璃的雙手在浴缸上方擺動、掙紮著,沉浮不定。
    林嫻和葉彩蘭靜靜地站在亭子邊。不遠處的雨地裏,姚秀淩、張白橋、柴興三惡徒踩著魯醜。魯醜橫臥在地,無力反抗。
    然後,六惡徒的目光一起投向聶深。
    瞬間的寂靜。就連那雨聲,也仿佛退到了塵世之外。
    聶深孤身佇立在雨中,頎長瘦削的身軀如一座冰雕。雨珠在黑色的中山裝上跳躍,晶瑩剔透。聶深的頭發斜掠過前額,往下滴著大顆的水珠,他那深邃的眸間充滿了力量。
    他又想起了赫蕭臨終的眼神。當赫蕭說到繆璃時,眼眸不再掩飾深情。
    溫暖的情懷能夠在心裏織成一盞燈,什麽樣的淒風苦雨也不在乎。
    多年來,赫蕭就這樣在宅中行走。
    聶深仰起臉,冰冷的雨水從空中落下。對水的恐懼仍在心頭浮動。製造這場雨的力量,要把他拖入童年的陰影,讓他體會到人類對他的傷害。
    天空響起一聲驚雷,聶深開始進攻了。
    這是一個人的進攻!
    三名惡徒迎了上來,奔跑中拖曳著水光,猶如三把飛刀。
    但聶深更為迅猛。
    在漫天大雨中衝入戰陣,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一衝之後,三名惡徒倒地,在雨地裏滑出十幾米,朝三個方向綻開水花。
    聶深並未停留,直擊八角亭,勢如破竹。
    鄭銳和柴興迎麵而來,羊骨棒打向聶深。聶深避過鋒頭,揮拳擊向鄭銳,將鄭銳打得淩空翻飛,後背狠狠撞到亭柱上,跌落在地。
    那三名惡徒在姚秀淩帶領下反撲過來,張白橋雖然行走間一跛一跛的,速度卻不減,以蛙跳向前奔跑。
    聶深以驚人的速度掠過積水。他的腳下仿佛踩著一隻水輪,修長的身軀向前縱去,身姿起伏,縱橫跳躍,眨眼之間便到了八角亭前。
    葉彩蘭從林嫻身旁一躍而出,擊向聶深。
    身後的惡徒也到了,鄭銳和柴興一左一右同時夾攻而來。
    聶深被牢牢鎖定。一股淩厲的旋風突然卷起,聶深一拳擊中鄭銳。鄭銳的身體翻起,嗵地一聲跌到地上,在雨水中滑去很遠。
    沉悶的雷聲從天空滾過,餘音不絕。
    黑雲壓頂,雨勢絲毫未減,廣闊的庭院中,翻騰奔湧的積水繼續升高,最深處已將人的小腿淹沒了。
    惡徒們蜂擁而上。聶深揮動雙臂,掃除了當先的三個惡徒,順手搶過柴興的羊骨棒。
    雨,飛激怒湧,天地仿佛要將從來沒有過的龐大力量,在這一刻宣泄出來。
    惡徒們沉默地進攻,沉默地倒下,翻騰的泥漿在腳邊湧動。他們的眼睛都變得閃閃發亮,視網膜與虹膜之間,仿佛嵌了一個光片,反射著藍幽幽的光澤。
    聶深縱身而起,在半空中雙臂交錯,借助雨勢,身子向後一彈。恰在此時,頭頂一道閃電撕裂雲空,青白色的亮光中,聶深如天神降臨,長嘯一聲橫掃過去。
    雨柱似被橫切而過,散作無數明亮的光珠,在碰撞紛飛的雨沫中,五個惡徒倒在地上,朝不同的方向滑開,場地中間留下五道寬闊的水痕。
    始終未動的林嫻感到有些驚詫,聶深縱身而起、借助雨勢向後一彈的動作,簡直匪夷所思。
    聶深已經衝到了浴缸前,裏麵盛滿了羊奶和羊血的混合物。這便是早先鄭銳從羊身上放幹淨的液體,呈現出詭異的粉紅色。
    聶深往裏一瞥,大感意外。浴缸的深度雖然可以將一個人淹沒,但這隻浴缸的底部似乎深不可測,繆璃的身影猶如沉入了深淵一般。
    聶深探出一隻手,拚命去撈,卻沒有觸到繆璃。
    這時,他突然覺得身後襲來一股大力,來不及反應了,身子猛地往前一撲,摔進了浴缸。
    柴興得手後,即刻跳入缸中,名號為“興浪”的他,終於有機會施展自己的強技能。這個浴缸原本就是他“自殺”溺斃的地方,熟悉又親切,他所具有的遊泳和潛水都一流體能,使他在粉紅的液體中,輕鬆便掌控了聶深。
    聶深摔進浴缸後,瞬間被推入了童年的噩夢,仿佛母親的手按住了他。
    ——孩子,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母親哭喊著。
    ——孩子,你會害死所有人……所有人!
    ——你讓我怎麽辦……我承擔不起啊……
    撕心裂肺的哭聲變成了絕望的嗚咽。
    四歲的孩童在水中掙紮。
    聶深被強烈的恐懼束縛住了,窒息中,四肢僵硬。但是突然間,他的本能激發,竟然開始呼吸了。
    ——天哪,我幹了什麽……你是我生下的骨肉啊……
    母親清醒後急忙將孩子拉回來,接著便是混亂的施救行為。
    ——我是你的媽媽啊……
    聶深猛地浮出水麵。
    但他立刻被柴興的胳臂重新卷入缸底。柴興掐住聶深的喉嚨,肩膀一抖,將聶深壓下去。聶深不知道浴缸究竟有多深,他的雙腳探不到底,向上也看不到水麵。
    隱約地,符珠哩的聲音穿透黑水,在四周回蕩:
    聽從我的召喚!
    你是鮫人之子……
    柴興以更凶猛的態勢壓製著聶深,把聶深推向更深的黑暗中。
    聶深屏氣掙紮著。不能呼吸。
    柴興將手臂圍在聶深的脖子上,用力卷動。
    聶深感到全身的血液刹那間集中到雙眼中,眼珠似乎要爆裂。
    聶深突然開始呼吸了。這一刻,多麽愉快,多麽自由。
    聶深用胳膊肘猛擊柴興的臉龐,柴興被迫鬆開手臂。聶深雙腳靈活地踩著水波,又一拳砸在柴興下頦,柴興的臉龐扭歪,身子側翻到一旁。
    水,依托著聶深,給了聶深從來沒有的力量。
    他的身體裏流淌著一半鮫人的血。他的基因裏,有一半來自黑鮫家族。
    這一刻,聶深既感到絕望,又有些解脫。在水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發現了真正的自我。
    然而心理恐懼感仍在。因為他的另一半,仍然是人類。
    沉沒在水中的鮫人之子,一邊克製著內心的恐懼,一邊穿梭在水波中。拯救繆璃的信念超越了一切。
    聶深一腳踢向柴興。柴興身子一彎,抓住聶深的雙腿往下一拽。聶深突然感覺後背一陣劇痛,他盡全力一聳身,衣服迸裂,向兩邊撕開。他甩掉束縛,脊背上隱隱透出雙魚形徽標——家族印記。
    聶深將內心的恐懼抑製住,挺身反擊。柴興迅速避開,趁著聶深回旋的空檔,又一次扼住聶深的脖子。聶深冷靜地扭轉身形,一隻手甩到了柴興身側,猛擊一拳,打在柴興的肋骨上。柴興吃痛,手上一鬆,聶深又一拳打在柴興臉上。柴興向後仰去。聶深並不糾纏,順勢往缸底一潛,抓住了繆璃的手。
    聶深突然看見,在缸底的粉紅色液體的下麵,竟然還有一股水在湧動,那裏似乎是地下淵洞——浴缸裏莫非開辟了新的通道,可以直達淵洞?
    聶深沒時間多想,抓住繆璃的手,二人往上升起。
    聶深的頭一露出水麵,馬上托起繆璃往缸沿而來。
    卻見林嫻突然伏在浴缸前,竟滿臉淚痕。
    “聶深,我喜歡你……我害怕……救救我。”林嫻語無倫次地說著,純真的眼中滿是傷痛。
    聶深一時怔住了。
    “我真的沒辦法……現在這樣子……”林嫻哽咽著,仿佛又回到了原先那個小虎牙妹妹。
    “林嫻,你……”
    聶深稍一遲疑,林嫻的麵容陡然變了,原本烏黑朦朧的雙眼突然皺縮起來,眼角痙攣,目光變得散亂空洞。她發出貓一般的獰叫,神經質的細長手指抬了起來。
    聶深愕然地盯著林嫻,她的脊背彎了,竟然橫著走路,雙腿也彎成了o型,如一隻螃蟹,移動速度飛快,長發在腦後飄舞,令人毛骨悚然。
    林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繞著浴缸奔行一圈,二三秒的工夫,浴缸上方騰起一團白霧。
    聶深什麽都看不到了。然後一陣洶湧的潮水撲麵而來。大水挾著狂風衝擊著聶深,如同一隻巨手要把他撕碎。
    聶深異常冷靜,手上緊緊抓著繆璃的胳膊。
    可是等他拉著繆璃跨出浴缸時,卻發現自己正抓著林嫻的胳膊。不知什麽時候,林嫻乘虛而入,又把繆璃推入了浴缸。
    林嫻又發出了貓被撕裂的慘叫聲,然後抱住聶深,一如她曾經抱住郭保一樣。不同的是,那次是郭保向她傳遞意念,而這次,是她向聶深傳遞意念。
    林嫻的雙臂緊緊纏繞著聶深,腦袋貼在聶深的額頭上,閉起眼睛。聶深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發出令人難以察覺的音頻聲。
    約莫半分鍾,林嫻睜開眼睛,伏在聶深耳邊,說了一句話。
    聶深跪倒在地,全身的骨架仿佛都散開了。
    林嫻鬆開聶深,與他一起跪在地上,麵對著他。
    “太好了,你終於……”林嫻話音未落,神色忽然變了。
    隻見聶深抬起臉,漠然一笑,猛地抓住林嫻的肩膀,將她扔了出去。
    “告訴你的主子,我是聶深!”
    林嫻的身影在霧中一閃,嘭地一聲撞到了紫銅柱上,滾落在地。
    聶深俯身躍入浴缸,再次托起繆璃,然後爬出浴缸,跑向主樓。
    五名惡徒緊緊追趕。聶深背著昏迷的繆璃,看到霧中出現了魯醜的身影。魯醜跌跌撞撞地走著,恢複了一些力氣的他,右手揮舞著鐵鎬,截斷了惡徒的路,同時將左手的東西扔給聶深。
    聶深接住了,是一支短矛。
    魯醜且戰且退,來到聶深身旁,照例接過繆璃,背在自己身上。二人與霧中不斷閃出的惡徒展開追擊戰。迅猛的奔跑與戰鬥攪動著霧氣,洶湧澎湃。
    衝出霧海,又進入大雨地帶。
    林嫻已經返回戰隊,重組陣形,六惡徒聚集在主樓前,阻斷聶深前行的道路。
    天空的閃電交錯而過,不斷將黑雲撕裂。每一次閃電過後,青白色的裂痕久久不散,仿佛凝固在天穹。
    雨水在聶深頭頂形成一道漩渦。
    六惡徒分作三組、層層遞進,姚秀淩的利爪撲向聶深的臉,鄭銳直取聶深的腰部,張白橋猛撞聶深的胸口,柴興掄圓了羊骨棒砸向聶深的肩膀,葉彩蘭騰身而上,在半空將身子倒懸過來,直切聶深的後脖頸。
    聶深的身體先是猛然一縮,隨即陡然躍起,雙臂如夜梟振翅,挾著漫天風雨,以無窮威猛的姿勢卷向六惡徒。
    嗵!!!
    雨借風力、風挾雨勢,無數耀眼的雨滴在聶深周身綻放,逆動著盤旋而上,與空中的雨浪交相衝撞,四散飛射。聶深就在這怒放的雨花之中,挺身向前,手中的短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刺向惡徒。
    姚秀淩的肩膀、鄭銳的胸膛、張白橋的肚子……
    聶深再將短矛橫掃。
    呼——
    嘩啦——
    六道惡影翻滾在地,在雨裏綿延數十米。
    前方魯醜已經打開主樓大門。聶深幾個縱步,身體如利箭般射入大門。
    魯醜將大門關閉。繆璃躺在沙發裏,仍在昏睡。她身上穿著鮫綃嫁衣,沒有落下一滴水。
    “魯醜,帶繆璃上樓!”聶深喊道。
    “赫管家在哪?”魯醜問。
    “別問那麽多,你帶繆璃去琴房,守住樓口。”
    魯醜背起繆璃,一邊往樓上跑,一邊問聶深:“你幹啥?”
    “十分鍾就好。”
    魯醜扭臉一看,聶深朝衛生間跑去了,不由得咕噥道:“這時候拉屎,不合適吧。”
    此時距離午夜零點,隻剩十五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