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彩虹王子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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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深跑進昏暗逼仄的走廊裏。兩旁的牆壁在扭動,散發著潮濕冰冷的氣息,如同死人流淚的臉。聶深感覺走廊很長很長,似乎跑不到盡頭。
    人在高度緊張時,會產生時空錯覺,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或者原本熟悉的路會變得無比遙遠。
    此時此地,更是如此。
    一大團陰影籠罩著聶深。四周很靜,聶深聽到沉重的喘息聲,聲音如影隨形,伴隨著他的腳步,時而近在耳畔,時而遠在天邊。
    聶深集中意念向前跑去,沒有受到時空回旋的幹擾。
    他停在男衛生間外麵,略作沉吟。這時,他忽然看到地上有一行腳印。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留下的腳印——在時空回旋中奔跑,路徑重疊所致。
    但那腳印很奇怪,淩亂地伸展到隔壁的女衛生間,消失在門內的黑暗中,那裏的呼吸聲更加強烈,仿佛有個人站在門內,黑暗中遮蔽著一張臉。聶深順著腳印走過來。
    每個腳印的邊緣都滲著泥漿,在幽藍的光線下泛著恐怖的光澤,像流淌的血。
    聶深走了進去。
    衛生間牆上的小窗戶映著一絲墨藍色光線,周圍還是一團漆黑。外麵起風了,窗框“咯吱吱”地響著,濃重的呼吸聲仍在飄蕩。
    “誰?”聶深喝問。
    有一個更黑的影子站在對麵,微微動了動。
    這時,頭頂的燈泡響起一陣噝噝聲,閃了幾下,突然亮起來。
    聶深的眼前劃過一道強烈的橙色光芒,他用手遮住眼睛。燈泡猛地閃了一下,滅了,四周又沉入黑暗。呼吸聲再度響起,近在眼前,伴隨著腳步聲。
    撲哧,撲哧,撲哧……分明是赤腳踏入泥漿的聲音。
    頭頂的燈泡又發出一道閃光,亮了。
    聶深看到一個人。
    他一驚,不禁倒退半步:“郭保?”
    聶深立刻舉起手中的短矛。
    郭保分明已經死在地下室,此時卻站在麵前,麵孔皺縮,如同一張樹皮,瞪著紅色的眼珠。額頭上有一個烏黑的槍洞,邊緣布滿細小裂紋。他似乎剛從泥水裏爬出來,腳上淌著黏液。
    是符珠哩激活了他的死亡細胞。
    聶深正要刺出短矛,郭保忽然說話了。
    他的嘴唇沒怎麽動,發出的,卻是聶深母親的聲音:“孩子……我們在世間受到的磨難,都是人類給我們造成的,人是醜惡自私的生命,隻會欺淩比他們更弱小的同類……想想在你成長的每一階段,周圍的人是怎樣對待我們孤兒寡母……”
    聶深逐步向後退。
    “……你擁有力量,可以報複卑劣的人類……統馭,掌控,這就是你的崇高使命!”
    “不……”聶深低語。
    “命運已經鑄成,無法改變。”郭保的嘴裏又發出了符珠哩的聲音,“兒子,你與我血脈相連,誰也破壞不了。這座宅院已經是地球上磁場最強的地方,快帶你的新娘,從地下室的淵洞入口進入大海,九重深淵之下,就是我們家根脈所在。你身上已烙上了家族徽印,繆璃也穿上了鮫綃衣,可以自由地暢行於九淵之底。不要怕,繆璃雖是人類的女兒,隻要穿上鮫綃衣,就能生活在深海。而你,就用魚尾羅盤指引方向,九淵之底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們就在那裏生育孩子吧。有了那個孩子,我就能把人類世界屠滅……”
    “不!”聶深大喝一聲。
    “你躲不掉命運,反抗家族隻會讓你更痛苦。”郭保突然伸手,掐住了聶深的脖子。郭保的眼眸覆蓋著血色,眼底卻泛著魚肚白的光澤。
    聶深感受到冰冷幹枯的指尖正扼住脖頸,意識逐漸渙散……
    “聶深,逆天抗命,就在你手!”赫蕭的聲音猛地從意識最底層傳過來。
    聶深倏地瞪大雙眼,將短矛刺向郭保的耳朵上方——緊貼上耳側的部位。
    位於太陽穴後方約三指的區域,分布著第八對腦神經,矛尖的命中點便是蝸神經的螺旋神經節。
    切斷!
    郭保的手仍在聶深的脖子上,但突然不動了。聶深推開郭保,撲嗵一聲,郭保如一條死魚摔在地上。
    聶深喘了一口氣。時間緊迫,他隻剩五六分鍾了。
    聶深衝到牆邊,用短矛戳破牆皮,大塊的灰土落了下來,露出裏麵整整齊齊的黃金、鉑金、白銀,在燈光照射下閃閃發亮。
    聶深沿著燈泡的走向扒出電線。
    繆家曾經擁有電燈公司,繆濟川生前在牆壁裏鋪設的黃金等物,後來被赫蕭理解為,義父把整座宅子製造成了蓄電池,是給地下室的符珠哩儲備電力——那隻是民國人的思維。聶深卻已明白,這個裝置通過淵洞裏的鐵鏈與牆壁裏的金屬連接,並不是簡單的供電設備,而是構成了閉合智能網絡。
    要阻止鮫人符珠哩殘害人類,唯有破壞這個連接裝置。
    聶深將電線拆開,火線與地線相碰,一個短路事故便可直擊地下室的符珠哩,在他的意念深處造成無可挽回的損毀。
    啪地一聲。
    牆上冒起火花。衛生間的燈光,唰地滅了。四周一團漆黑。
    聶深皺了皺眉頭。短路是成功了,但與他設想的完全不同,根本沒什麽異常反應。
    聶深突然陷入絕望中。即便曾經在地下室被符珠哩的鐵鏈重重纏繞,他也沒有絕望,但此刻,他感覺自己徹底輸了。他敗給了時間,敗給了符珠哩,敗給了一切。
    原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多少人曾經以命相博,結果都隻有慘敗。
    聶深仿佛聽到了符珠哩的笑聲。
    不對……
    聶深的本能卻告訴他,周圍的氣氛有一種異樣的恐慌。那種恐慌不是來自他自己的。他雖然是絕望的,但絕望與恐慌不同。絕望,是放棄一切;而恐慌,卻是還有逃生的希望,害怕失去一切才會有的情緒。
    恐慌是從地下淵洞傳來的!
    符珠哩的意念能夠操控宅子的運轉,他的氣息無處不在,所以,他的恐慌也能夠被聶深感知到。畢竟,聶深是符珠哩的兒子。
    但是為什麽?
    聶深分明已經失敗,為什麽符珠哩還會恐慌?
    難道符珠哩在為兒子的絕望感到痛惜?怎麽可能!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聶深其實已經接近成功。
    聶深從絕望中擺脫出來,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時間在流逝……
    兩分鍾……三分鍾……
    冷靜……
    聶深的腦子裏迅速流轉著各種複雜的信息。眼睛看見的、耳朵聽到的、身體感覺到的……所有的一切。
    離坎路13號。
    離為火,坎為水,水火不容。聶深怕水、喜火,符珠哩喜水、怕火。原本應該水克製火,但是火也可以反克製水,這是萬物平衡之道。
    符珠哩選擇離坎路13號的繆宅作為他召喚生靈的巢窟,而城外深海之下的九淵之底,則是他的根脈。巢窟是臨時庇護所,因此需要時空縫隙和次元壁的保護,以便隔絕來自人世的幹擾。而製造時空縫隙,必然消耗能量,能量又通過金屬遍布整個繆宅的機械裝置。
    符珠哩所依賴的,恰恰變成了他的弱點。
    他的能量分散在各個角落,隻要在一個關鍵點上實施有效打擊,就會瞬間傳遞到核心部位。
    聶深借用電力製造短路,方法是正確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隻不過,聶深的做法有誤。
    錯在哪裏呢?
    錯在“關鍵點”的選擇。
    聶深的腦子裏突然電光石火一般,定格在一個信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