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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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淵市六月的黃昏很美,也很短暫。
城西一輪碩大的落日緩緩墜下,榕江的水麵浸染出一片桔紅。天邊霞光萬道,仿佛織就的錦毯,抽離出無數眩目的光線,蔓延半個天空,甚至嗅得到霞光燃燒時發出的灼烈香味。
但很快,落日消逝在樓群背麵,夕陽殘景被雲靄吞沒,天邊隻剩下一抹詭異的血紅色。
市區車流湧動,伴隨著蒸騰的水霧,空氣愈加潮濕悶熱。
小街對麵的陳記海鮮大排檔亮著燈,裏麵坐滿了食客。最近生意好,服務員有些忙不過來了。她剛把一份蒜蓉蒸青口端到桌上,便被迎麵走來的客人碰了一下。那人顯然是故意的,打著酒嗝,一雙醉眼從她的胸脯看到腿上,直楞楞盯著黑絲襪,被她一把推開了。
客人搖頭晃腦出了大排檔。門口的一排玻璃缸裏養著各種魚,客人瞅著其中的柳條魚呆了一下,罵了句髒話,踉蹌著離去。
柳條魚又叫食蚊魚,是專吃蚊子的觀賞魚,對這名客人來說,很不吉利。因為他就是一名“蚊子”。
情報販子大耳桑手下有多少蚊子,沒人說得清。由蚊子們編織的這個繁雜的情報網絡,分布在城市各個角落,他們都是普通人,像蚊子吸血一樣,偷偷吸取著各類信息。
今天這名蚊子剛完成一個小任務,得了筆獎金,於是喝了頓大酒。
他暈乎乎走到巷口。遠處傳來車聲,四周熱浪滾滾。他站在牆邊尿了起來。
忽然有個閃爍微光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拉上褲鏈,扭臉望過去。
借著附近的路燈,可以看到兩米開外有個消防栓。那片微光就在消防栓旁邊。起初他以為是撕掉的煙盒,或者是塑料袋,但那光澤有著奇怪的誘惑力。他慢慢走過去。光澤開始移動,被什麽東西牽引著,往後退去。
他加快步伐,卻被凸起的磚頭絆一下,跌了個狗吃屎,口袋裏掉出一枚銅幣。他毫不在意,爬起來,目光移向消防栓。消防栓的金屬底座深埋在地下,上半部似乎在微微顫抖,發出難以察覺的聲音。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蚊主大耳桑交給一批蚊子的任務,讓他們在全城範圍內尋找靠近建築物的消防栓,然後傳遞三個關鍵詞:魚皮娃娃的院子,水怪,北草灘集市。
蚊子們從來不問原因,隻是遵照吩咐,在消防栓附近轉悠,裝作打電話、竊竊私語等等,把那三個詞說出去,就算完事了。
他當時便有些好奇,覺得蚊主可能把消防栓當作了某種媒介。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他再次注意到消防栓,心底的那點好奇一下子漲了起來。
消防栓的嗡嗡聲更大了。他發現不遠處的那片微光一直等在那裏。他挪動腳步,那東西就往後退。他已經看清了,那是個金塊,上麵刻著“9999,pure gold”。
他加快步伐,追逐著金塊。金塊上麵綁了根銅絲。
七八分鍾後,他喘著粗氣停在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前。這裏有座廢棄的建築。
黑暗的入口內,忽然傳來鐺啷一聲,金塊碰撞的聲音。
“進來……來吧……”
黑暗深處縈繞著竊竊私語的聲音,夾雜著怪異的音頻聲。
他往前邁步,腳尖碰到地上的金塊,急忙蹲下來,一把抓住了金塊。溫潤的質感讓他的心髒急劇跳動,他喜歡這感覺。
腦子裏倏地閃過一片光斑。
出於本能,他扔掉金塊。旁邊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雙手,猛地將他拽倒了。他毫無防備,下巴磕在了地上。地上有水,還有嘩啦嘩啦移動的金屬物。
那人又猛然將他推了一下。他被一團冰冷的東西裹住。
“啊……”
他隻喊了半聲,便被黑暗吞沒了。
很快,濃墨般的底色上浮起一張青灰色的臉,空洞的大眼睛、小嘴巴,活像一隻螞蚱。
那人晃了晃腦袋,嘴角泛起一絲麻木的笑意。
“主人,終於釣到了一個。”諂媚嘶啞的聲音。
四周稍微明亮一些,逐漸勾勒出一個龐大的身影。
符珠哩身上仍然披著一塊黑布,人麵魚身的形態沒有變化,隻是顯得更虛弱一些,整個身軀略微塌伏。
由於損傷的鱗片始終得不到修補,能量就像沙漏一樣流失著。如果靜心休養,可以減緩流失速度,但他閑不下來。從時空縫隙出來後,為了追捕聶深和繆璃,他遙控赫蕭在全城展開行動,同時還要控製住兩代惡徒,大大消耗了能量。
沒有進項,隻有開銷,地主家也撐不到過年啊。
期間還為了救出赫蕭,利用地下排水設施,在羅堪的酒吧搞了一次震蕩……
可是最終換來了什麽?赫蕭已經成了脫線的風箏,再也拉不回來了。惡徒們也死光了。如今身邊這個螞蚱似的家夥,是符珠哩不久前轉化的奴仆。這家夥原本是個賭棍,輸紅了眼,去菜市場搶包,被人揍個半死,扔到陰溝裏。
湊合著用吧。
雖然無力轉化成強悍的惡徒,但比殺人越貨更重要的,是身邊有個死心塌地的仆從。這位縱貫古今的黑鮫王者,已不是往昔那個遨遊四海的鮫人英雄,盡管向人類複仇以及複興鮫人族的意念始終未變,而且更為強烈了,可是眼下他需要的,隻是能夠相信的人。
當他的兒子反抗他、侄子謀權篡位、黑鮫子民真心難辨時,對於這副病軀來說,唯有自己親手轉化的奴仆,才能保證絕對忠誠。
符珠哩在心底歎口氣,一頭彩色長發遮掩著麵容,露出一隻猩紅的眼睛,有些嫌棄的瞥了地上那人一眼。
那家夥身上散發出一股酒氣,真是一個不如一個,但符珠哩沒有挑選餘地。千步沙之戰後,他對外失去了控製力,必須趕快藏匿到更隱秘的角落,觀察新的變化、尋求複蘇時機。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那個被鐵鏈捆縛的家夥動了動身子,慢慢睜開眼睛。
周圍的光線呈現出藍幽幽的色調,薄薄的霧氣在飄,還有細碎的棉絮狀物體,如靜止的雪花懸在空中。
“你叫什麽名字?”符珠哩的嘴裏發出齒輪碾壓一般的聲音。
“我……我……我是蚊子。”空茫的回應聲。
“哦,那你就叫蚊子。他叫螞蚱。”符珠哩側臉瞥了眼旁邊的奴仆。
“對對,我是主人的螞蚱。”瘦子急忙應和道。
“是,主人。”蚊子的額頭觸到冰冷的地麵,“我是主人的蚊子。”
他身上的鐵鏈緩緩鬆開,如同毒蛇退到了黑暗裏。
兩個奴仆一左一右站在符珠哩身旁。
在這麽短的距離內,符珠哩的腦部能量可以牢牢控製住奴仆。他的腦細胞仿佛長出了根狀的意識之須,進入奴仆的大腦,侵占整個區域,發展出固有的思維模式。奴仆被腦電波控製,與主人建立了緊密聯係,類似蜂巢網絡的智力結構。
“走吧。”符珠哩嘶聲低語。
那兩個奴仆搖搖晃晃走到黑暗的角落。蚊子在螞蚱的指揮下,推開一堵牆。隨著轟隆一聲響,一個棺材狀的物體呈現出來。
猶如冰雕般的半透明石棺,長度約三米,深度超過一米,棺內三分之二浸滿碧藍純淨的液體,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寒的光澤。
符珠哩艱難地翻過身,斜躺在石棺內,將自己龐大的身軀浸泡在液體中。他的頭發披垂在肩頭,隨著肢體動作輕輕搖曳。
兩名奴仆赤裸上身,趴在地上,手掌死死地攥著鐵鏈,向前爬去。
石棺開始移動。
鐵鏈發出沉悶的嘩啦聲,伴隨著棺底磨擦地麵的聲音,去往通道盡頭。
嘩啦,嘩啦……
二仆爬行的動作有些吃力,但石棺很平穩,一步一步向前拖動。
黑鮫王的彩色頭發隱沒在黑暗深處,那裏盤旋著薄霧,猶如水麵泛起的漣漪。
風在遠處嗚嗚響,隱約傳來細碎的聲音:
“主人,有點冷呢。”
“往前會更冷。”
那團影子徹底消失了。霧氣隨之散去,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