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2章 練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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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津小站,皇甫淳又認識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馮煥章和張紫瑉,眼下,這倆人都在小站的第四鎮裏當棚長,所謂的一棚也就是後世的班,略多二三人而已。

    大家都是年輕人,到了一起也沒啥禁忌。吳子玉算是這些人裏的老大哥,這些人也是他在小站時候當教官時候的部下,大家見麵後的親熱自是不用提了。

    “各位兄弟,這是我在四九城認識的小兄弟,皇甫通達,大家叫他通達就可以啦。誒,大家可不要看他年紀小啊,那可是正牌的實缺七品襄辦!去年我在跟著他們去考察京張鐵路沿線的時候,我這小兄弟可是厲害啊,你們誰能一柴刀砍死一頭200斤的野豬?我這兄弟做到了,還真是那句話啊,有誌不在年高,哥幾個,大家認識認識,沒準將來都能有個照應。”吳子玉的開場白是半正經半玩笑,可誰都看出來了,吳大哥對這個小兄弟可是很器重的,於是,大家連忙抱拳見禮。

    皇甫淳嘻嘻一笑,“我這是科考蒙上的,又遇到了現在的總辦師父,完全是運氣,跟各位大哥可是不能比的。你們都是真材實料,靠著一刀一槍幹上來的,今後,小弟但凡有些麻煩,還仰仗著各位軍爺照應,今兒啥也不說了,咱們到外麵的館子裏去吃一頓,講究排場的宴席咱請不起,可給幾位哥哥塞飽肚子,喝好舌頭還不是問題,吳大哥,別抻著啦,走走走,咱出去吃。”

    “成,我去給你們請假,現在當兵的可是都有個章程的,沒有上官的批準,回來就得挨軍棍。”吳子玉用怪異的眼神看了大家一圈,“你們的隊官是不是還是張胡子?那人好說話,給上幾塊大洋就準假了!這個賬可都給你們記上了!”

    清軍到了清末的時候,已經腐敗到連人都集中不起來了,平時撒丫子,有事也撒丫子,所以,在鎮壓太平軍的時候是一擊即潰,最後沒有辦法,是曾國藩等人組建了鄉勇性質的湘軍才算是最後穩定了局麵,然後,又在洋務派和一些買辦商人的協助下,買洋槍,請洋人的雇傭兵,花了十多年才算是平定了叛亂。隨後,在一些大臣的鼓動下,開始在小站建立新軍,而這個新軍首先就是在紀律上要比原來的旗兵要求高,同時,禁止在軍內抽大煙,禁止隨意外出去騷擾百姓,可舊軍隊裏的一些痼疾卻也是沒法子根除。現在吳子玉想請哥幾個出去吃飯,那就得去找隊官請假,可這個“假”實際上不是去請,而是去買,以吳子玉這身份去,至少每個人得給上一塊大洋,這就是清軍內的潛規則。

    如果每次請假都要這麽多錢,那這些大兵們還有活路嗎?也不是,這要看是誰來請假,為什麽請假。如果是家裏的親人來看望自己的親人,好心點的隊官還不要錢呢,可吳子玉是誰啊?是個軍官啊,還是其它鎮的,萬一把自己的兵給挖走了怎麽辦?要那個錢其實也是一個防範。能防住嗎?實際上,防不住的。辛亥革命之前的新軍裏,許多大頭兵和下層軍官,其實都是拉幫結夥來的,人家要去投親靠友,誰也攔不住,大家好走好散的最好辦法就是說開了,給錢走人。

    不一會,吳子玉就拿著批條出來了,看到馮煥章他們幾個後小聲的說了一句,“這張胡子可以叫黑胡子了,麻蛋的,你們每人都欠我二元啊!”

    “大哥不會在乎這倆錢的,你有通達這樣的兄弟,還怕整不來錢嗎?”馮煥章一臉憨厚的笑道,“嘿嘿,現在國家新學盛行,通達兄弟又是在實業衙門裏當襄辦,我琢磨著,這銀子應該是不缺的,起碼比我們這些大頭兵的多。”

    “你呀!煥章兄弟,你還是那樣的小心眼啊!”吳子玉用不爽的目光看著馮煥章,“我帶你們的時候可曾欺負過你們?可曾多吃多占過士兵的一點一滴?”

    “那是沒有,絕對的沒有,這點我們都知道,要不,我們咋還一直念著呢?”

    “我沒有,我是啥人你們清楚,那你們怎麽就能想到我會結交一個貪腐的小兄弟呢?啊?這不是對我兄弟不恭,是對我的為人不信任啊!”吳子玉說道。

    “別胡扯了!大哥,趕緊走吧,人家晚上還要回營的。”皇甫淳打著圓場,拉著大家向附近的一家酒館走去,大家坐下後,他接著給大家說道,“我們這些搞實業的衙門薪俸是高一些,煥章大哥說的也沒錯,對比起來心裏是不容易平和,換我,我也會那麽說。不過啊,這個事情也要看是跟誰比了,如果跟那些洋人比起來,我們這薪俸就微不足道了,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你們跟我比,咱們還能說個工作性質不一樣,說個幹活學問不同的理由,可我要是跟洋人比,啥理由?幹的是一樣的活,工作時間比他們還長,怎麽就拿的薪俸比洋人少那麽多?我這心裏是不是也該不平和?是不是也要找人說道說道?去跟洋人叫板?”

    皇甫淳的一番話頓時讓幾位哥哥麵麵相覷,一時半會答不上來。

    “其實啊,有些事情要從幾個方麵看,就拿我現在幹的事情來說吧,如果不是我們自己幹,這京張鐵路的預算費用至少要過千萬兩白銀,你們聽清楚了嗎?是兩,不是元。可是我們自己幹下來,現在給我們的預算是多少?隻有729萬兩,你們整明白了嗎?有整有零,可見預算的精確了。也就是說,我們的薪俸都已經計算在內了,光是我們薪俸這一塊就給大清國省了多少銀子?”

    “通達兄弟的意思是,總體來說,朝廷用自己人是便宜了。”張紫瑉點頭說。

    “不光是這個意思,他說的就是不拿出這個小錢來,還要花更多的錢!”馮煥章的理解力可真不是蓋的,一下子切中了要害,“這樣看來,這個錢花的值!”

    “不過我請各位兄弟的錢可不是靠薪俸的,我那點薪俸還得寄回家去給老父親,我在京城裏還有一個師叔要養活呢,我請大家這頓飯得找總辦去報銷,畢竟,這也是為公司衙門辦差嘛!既然各位哥哥都來了,那我就實話實說……”接下來,皇甫淳把要練一支保安隊的事情向大家說了,“我想從各位哥哥這裏取經,如何把那群兵勇給訓出來,這樣也算我沒白拿那份薪俸,我這裏給大家作揖了!”

    “咳!你又沒有學過,我們就是跟你講了,你記得住嗎?再說了,許多事情可是要做示範的,你一天兵都沒當過,能去管那些……兵勇?”馮煥章乜斜著眼睛,一副不信的樣子,“你還不如請我們幾個過去替你弄,保證把他們都訓的服服帖帖的,這個我們還是有把握的,何必要經你轉道手啊?”

    吳子玉聽了馮煥章這話,嘿嘿冷笑了,“第一,請得到你們嗎?得花多少錢請啊?第二,把新軍的軍官請過去當教官,去訓練保安隊,不犯忌諱嗎?第三,你也太小瞧我這兄弟了,就咱們那點東西,他隻要看上兩天,保證就全會了。”

    “子玉大哥這可是抬舉我了,我沒那個本事,我就是想照葫蘆畫瓢,也不是,就是弄畫虎不成反類犬,不能弄得太真,也不能不弄,能夠放上兩槍,嚇唬嚇唬人就成了,那是保安隊,可不是啥真正的軍隊,這是有區別的。”

    吳子玉的話說的太硬,可以說是直接教訓馮煥章等幾個人,可皇甫淳的話就綿柔多了,直接解釋出根本原因,就是湊合弄個四不像出來,對上有交代,對下有安排,他不過是個中間串線的人。這個話就讓哥幾個都能理解和接受了。

    “這樣,你們把原來訓練的小冊子找出來,明天他自己過來拿,太高級的不用給他,他又不想當軍官,其實你們也沒有,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相見,不要忘了大家的情分。”吳子玉最後一錘定音。

    “吃菜,喝酒!”皇甫淳趕緊的請大家拿筷子,端杯子,“不管成不成,今天認識各位大哥了,咱們怎麽說都是個緣分,在文是上麵,兄弟我稍微見長,在武的方麵,一旦有需要,那可就要仰仗各位了!我這裏先幹為敬!”

    這頓飯,不豪華,可很實惠,年輕人愛啃的豬肘子,醬牛肉,餑餑淖小魚啥的都有,喝的也是絕對的燒刀子,這些哥們,不是直隸人就是山東人,沒有一個不是喜歡這個勁的,大家都認為皇甫淳這人可交,不做作,不難為人,作為一個舉子,又是新學新秀,能夠如此禮賢下士,他們感到倍兒有麵子。

    幾天後,張仁遜通知皇甫淳,剩下的那批洋槍已經從漢口發車了,第二天就能到達豐台站,於是,皇甫淳趕緊收拾東西往豐台趕了。

    通車半年多的京漢鐵路,現在可是南北運輸的大動脈,其實,沒有這條鐵路的通車,京張鐵路的工期不會提前兩年完成,因為,京張鐵路後來使用的鋼軌都是產自漢陽鋼鐵廠,由於京漢鐵路的通車,大批的鋼軌就可以直達工地現場,大大的縮短了京張鐵路的工期,不能不說,張之洞這個事情辦的還是對的。

    皇甫淳到了京城,先回了一趟家,把在天津淘到的一些小玩意放在了家裏,其中有一幅八大山人的自畫像不錯,給師叔淩霄子看了後,老道開心的不得了。

    “多少錢淘換的?啊,不用問,你身上也沒幾個子,估計也是一些破落戶拿出來一文不值二文賣的。這幅畫啊,一般的滿人不會收,隻有一些漢人家裏會收藏,不過,現在時局有些詭異,咱們還是先收著吧!”淩霄子說道。

    “我也不知道,是在天津西市的城隍廟地攤上撿的,花了五塊大洋,那人拿著錢就跑了,一看就知道是個大煙鬼,唉,這煙害死人啊!”皇甫淳說著話搖頭歎息,“這是真跡,難得,都有200多年了,能夠有這個品相算是不錯了,您收好,不管怎麽說,都是好東西!我一會就得走,還得辦差,今晚得去接一批貨。”

    淩霄子現在明顯的氣色很好,安穩的生活,規律的練功,頗有點老當益壯的意思。現在整個院子都是自己的了,他幹脆把正房給了皇甫淳,自己在偏房裏弄了個小小的道場,天兒好了,心情好了,就出去擺攤測字,給人算上一卦,天冷了就不出去了,每天在家裏念經做功課,可以說,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正屋的神龕下有一封信,大概是你家裏寫給你的,拿去看看吧。”

    “哦,好的,我走的時候再去拿,這裏有20塊錢,您拿著生活吧。”

    皇甫淳安頓好老道,自己出門叫上了一輛馬車,向豐台貨場走去。

    信是父親寫的,告知家裏都還好,弟弟皇甫厚已經到安慶新學堂去學新學了,說了很多,讓皇甫淳心裏感覺還行,不過從字裏行間也看得出來,老父親的生活很拮據,自己雖然在外“當官”,這個官當的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家裏雖然可以免除一定的稅賦,但沒有多少家底的皇甫家還是不寬裕的。想了想後,還是到郵政局去給老爹寄了一百塊大洋回去,這已經是當時郵政匯款的上限了。

    豐台站,關寶珊已經到了,這小子自己就背了一支長槍,還帶著十幾個人,穿著兵勇的衣服,五花八門的拿著洋槍,皇甫一看就有些惱火,不是說叫他們不要動的嗎?怎麽這就把槍給背出來了?還不好好的背,弄的怪裏怪氣的。

    可是皇甫淳卻是沒有發火,他很清楚,關寶珊帶人過來,還背著槍,沒有師父的允許是不可能的,既然師父允許了,他再多話就不對了。可當他走近了一看,差點就笑噴了。原來,他們連槍裏的黃油都沒有擦幹淨,顯然,是剛剛拿出來的。

    “關隊長啊,你們這是剛剛拿出來吧?連槍油都沒有擦幹淨,大概還不會使吧?那你們拿出來幹嘛?嚇唬人?”皇甫淳走過去小聲的問關寶珊。

    “嘿嘿,還真是給您說著了,總辦叫我們背出來顯擺顯擺,我們也不知道這槍怎麽玩,全都是棒槌,你來了就好,回頭教我們,化民說你會。是不是?”

    “嗯,不光是要學會使槍,還得學會操練,咱們雖然不是新軍,可是操典基本上也差不多,我回來後,就要落實保安隊的編製了,人員你都整好了?”

    “整好了,一共三百五十名。都是有名有姓有人在的,有幾個身體差點,可咱們保安隊不也需要有人給做飯啊,喂馬啊啥的嗎?我琢磨著就留下了,你要是覺得不行,咱們回頭再商量,如何?”關寶珊用商量的口氣說道。

    “好,咱們今天提了貨後就用通勤車拉回去,一刻不停!”皇甫淳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