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5章 練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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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的操練,談不上有啥氣勢,300名孬兵稀稀拉拉的在南口鎮外的大道上跑著,跑著跑著,一些人腳下的鞋子不成了,就連皇甫淳腳下的千層底也報警了。
結果,第一天的出操草草了之,原因就是跑到最後,大家就差光腳了。
好在,此時的南口鎮已經非常繁華,買一雙布鞋也不過幾個大子,皇甫淳帶著關寶珊和幾個大兵,到南口鎮上轉了一圈,把市集上能買到的布鞋全部都買了,數了數也不到200雙。沒法子,隻能找到幾個商號,讓他們去京城裏進一批來。
皇甫淳稍微測算了一下,要想把三個月的軍訓搞完,每個隊員至少需要耗費五雙鞋,這還不能保證在今後出勤時候的用鞋。此時他想到了師父腳下穿的皮鞋。
詹眷誠等留洋回來的人,盡管平日裏也穿官服,可他們腳上穿的鞋卻是西洋皮鞋。那次考察隊出去的時候,不僅是詹眷誠穿著特殊的翻毛皮鞋,就是那幾個洋學生也都穿著那樣的皮靴,隻有皇甫淳和跟著的那一哨新軍穿的是布鞋。
在曆史上,漢人都是穿布鞋,窮人家裏幹脆就不穿鞋,尤其是長江以南的窮人,他們一年四季都不穿鞋,如果論起步行的能力,北方人是絕對無法與南方人比拚的。在曆史上,北方民族南侵,主要依靠的是騎兵,到了江南水網山區地帶,騎兵基本上發揮不了作用,所以,盡管從漢朝開始,就不斷有遊牧部落覬覦漢人的花花世界,可如果沒有漢人做內應,北方部族根本拿不下漢人的江山。他們就是再強,也不過是在平原地帶割據,五代十國,南北朝的形成,都與這“腳力”有關。在古代,鞋的發展一直都是困擾各族的麻煩事。隻有漢人,尤其是南方的漢人,幹脆練出了鐵腳板,不穿鞋一樣走。蒙古人南侵,最後是靠漢人拿下江山,滿清進關,同樣是靠漢軍最後定鼎江南,還形成了三個漢人藩王。
新軍設立後,幾乎全套引進了西式裝備和服裝,靴子也被引進了,在新軍裏,軍官都是穿靴子的,可當兵的還是隻能穿布鞋。因為靴子太貴了,一雙高腰靴子,足足可以買幾百雙布鞋了,這是任何一個辦軍務的都舍不得花的“冤枉錢”。
其實,在這個時代裏,軍靴的問題不僅僅是中國軍隊裏難解的問題,在西方國家的軍隊裏也是一樣。軍官可以穿高腰靴子,而士兵呢?最富有的就是德國和英國了,他們的士兵穿的也是簡單的皮鞋,如果講究結實,還不如西部牛仔的鞋。
皮鞋的出現很早,受工業革命的影響,加工皮鞋的技術在10世紀中葉就成熟了,問題是,皮鞋的鞋底也是皮革,皮革的耐磨性也僅僅是比布鞋稍微高那麽一點,很有限,可成本和價格就相差甚遠了。穿皮鞋,如果像詹總辦那樣,上班,回家,坐車,走路上,走壞路沒有的情況下,還是很耐穿的。可要是像士兵那樣每天出操,還要到各地去忙活,那皮鞋的鞋底也就用不幾天就磨穿了,所以,在那個時代還出現了一個補鞋匠的行當,專門更換鞋底。
那幾個南口鎮的商人還算是勤快,當天,他們就去了京城,晚半晌就背回了幾麻袋布鞋,全部送到了保安隊。皇甫淳通知關寶珊,發鞋,明天一早繼續跑步。
當天其他時間,皇甫淳去了工地,他是邊走邊琢磨,那樣的亂跑肯定不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可要大家按著一個點去跑,怎麽弄呢?此時,通往八達嶺的路基已經在修,有些地方要填土夯實,就見那些民工在那裏打夯。所謂打夯,現代人能夠看到過的已經不多,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打夯,就是用石塊做成一個圓餅子,就像放大的象棋子,在這個石塊的周邊鑽有空洞,把繩子穿進去,然後圍著一圈工人,大家一起使勁的拉,那石塊就會被繩子拉得飛揚起來,然後工人再一起鬆手,那石塊就落了下來,砸在地麵上,把地麵上的鬆土夯實。這樣的夯石四周的孔洞少的有四個,多的時候可達十五個以上,如此多人的勞作,沒有統一行動肯定不行,而且,並不是說這活計就來一下,喊一聲就晚,而是要周而複始的不斷進行下去,於是,就產生了具有指揮性質的有節奏的“號子”。也就在皇甫淳盯著打夯的工人幹活時,另外一邊的號子也喊了起來,原來是20多個苦力正在抬鋼軌,他們每走一步都是在呼喊聲的節點上,到底唱的是啥,皇甫淳聽不懂,可這樣的節奏卻是啟發了他。
當天晚上,皇甫就在自己的房子裏想出了新招,他還特地的在自己的房間裏轉悠著模擬喊號子,慢慢的自己都覺得挺有新意的。
兵勇中,文盲很多,很早的時候,皇甫淳就想用什麽法子教這些兵勇識字,可是由於一直忙其他的事情,光有想法,卻沒去真幹。現在,他想著可以借這早上的跑步逐步的教隊員們先了解了解千字文這樣的蒙學,也許就能有個開端。
第二天一大早,先是集合了大家,然後皇甫淳開涮訓話了。
“各位爺們,咱們昨天的操典是出洋相了,那不怪你們,怪我,因為我也是第一次。今天,大家都換了新鞋了,好,咱們就從今天開始,還是跑操,不過,像昨天那樣亂跑可是不成了,沒別的,跑的太難看了,知道的是咱們練腿力,不知道的還以為出啥幺蛾子了,所以啊,我想了個轍,咱們今天排著隊,先小跑,大家按著號子上跑,啥號子呢?咱們是保安隊,不是山上幹活的苦力,所以,咱們得喊點高級的,我覺得,咱們先用千字文前麵的四個字,那就是天地玄黃。”
“那可咋喊?咱們是跑步,不是幹活,這號子怕是對不上吧?”馮化民說道。
“你們看啊,我先給你們做個示範。”皇甫淳是好脾氣,也沒在乎下麵的嘰嘰喳喳,跟著自己就在隊列前小跑起來,“天,天,天地天,玄,玄,玄黃玄,天地玄黃天地玄黃!”看來昨晚上練的不錯,小跑著的皇甫淳喊的溜,跑的也好看。而且,那四個字還被他喊出了不同的節奏,聽著很是新奇和提氣。
皇甫淳在隊前繞著小圈跑,沒一會,關寶珊就跟在身後,也跟著喊了起來,接著就是馮化民,再接著就是一群隊員,這喊聲也就越來越大,不到一袋煙的功夫,所有三百隊員全都跟了上來,於是,皇甫淳帶著大隊向鎮外的大道跑去。
也許是新穎,也許是喊的號子提氣,今兒這隊伍不一樣了,許多趕集的老百姓都用驚愕和羨慕加上讚許的目光看著這隻身穿黑色製服的“新軍”。有幾個路過的富商和官員還大聲的叫好,他們似乎感覺到新的事物出現了。
這一天的跑操大獲成功,由於隊員呼喊著跑操,步履整齊,加上都穿的是新式製服,不要說別人看上去利索,就是隊員們自己相互看上去也是挺拔份的。皇甫淳也知道,剛開始訓練不能搞的太遠,跑出去三裏地就往回跑,此時,本來都還感覺冷的,現在都見汗了,沒想到這第一次整齊的跑操居然跑出了渾身通泰。
回到駐地,大家都還意猶未盡,相互之間還在打趣,都覺得這個操典好玩。
“皇甫協理,你真行!今天我明白了一個事,那就是隻要號令整齊,這孬兵也能練出來!我對把保安隊練出來心裏托底了,這些天你所做的方方麵麵叫人服氣,我決定了,今後,我聽你的!”關寶珊走過來直接向皇甫淳“表忠心”了。
皇甫淳微笑著用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關隊長,後麵難練的地方可不少,還是要給大家鼓勁,隻有咱們練好了,差事才能牢靠,大家才有餉銀,才能養家。練不好,最後大家都沒麵,最後全得崴泥。還有啊,你識字,今兒喊的這四個字給大家白話白話,能學著寫更好,以後,咱們隔天換一句,慢慢的大家就識字了。”
“好!這個我醒的,能對我們這些丘八這麽好的,您是第一個!”關寶珊說。
關寶珊能有今天這個態度可是皇甫淳費了老勁了。關寶珊第一次報上來的名額足足有五百多人,裏麵至少有100名的空餉。被皇甫淳給說回去後,他把空餉的名額拿掉了,可還是有400人。皇甫並不是嫌人多,可這400人裏還有不少是抽大煙的,年老力衰的,這個皇甫淳也不可以接受。到後來,皇甫淳一個人一個人的對,那些抽大煙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管關寶珊說出天花來,皇甫淳是堅決不能讓這樣的人留下來,談到最後,這抽大煙的人,每人發了20塊大洋的遣散費,願意幹嘛幹嘛去,有門子的,回兵部去也不管。最後留下了300人的隊伍,分為三個小隊,還有四五十個老弱,皇甫淳讓他們幹起了輔兵的工作,比如,做飯的,管保安隊小倉庫的,給文盲隊員寫家信的等等,輔兵的薪水比正式隊員要低。對此,關寶珊也是無話可說。能把這些老弱收留下來,每個月還給大洋,這就不錯了。當然,如果這些老弱要自行退出去,也是給他們發遣散費,比那些抽大煙的要多一倍。同時,也宣布,正式隊員也不是永久的,如果沒有通過軍訓,那麽也是會被淘汰的,淘汰下來的就是輔兵了。
不能不說,那個時代的兵勇,隻要是窮苦人家出身的,隻要不是好吃懶做抽大煙的兵痞,體力上都還是不錯的。跑操成為每天早上的固定項目,接下來的就是練習從小站那邊學回來的走隊列,站軍姿了,下午,還要上文化課。在這期間,每天還要有一個小隊到工地上去巡邏,可以說,皇甫淳這個保安隊是訓練和執勤兩不誤。隻不過,這個階段裏,皇甫淳還是沒有讓隊員們動槍。
槍,皇甫淳知道是很危險的武器,當保安隊的紀律沒有訓練出來的時候,給他們發槍就太冒險了。萬一哪個混球,擺弄的時候不小心,走了火都是大事,更別說一些人頭腦簡單,一衝動,拿著槍打人怎麽辦?
關寶珊是想早點領槍操槍的,可當皇甫淳把道理跟他講清楚後,他也是嚇的渾身冒汗。琢磨著皇甫淳說的還真對,可是保安隊不帶槍,這怎麽都覺得差點。
皇甫淳也是在琢磨這個問題,當初在天津的時候,怎麽就忘記問問吳大哥,那新軍裏是如何處理這樣的問題?於是,他給吳子玉寫了一封信去詢問。
很快回信到了,不是吳子玉寫的回信,而是在天津小站認識的馮煥章替吳子玉給皇甫寫的回信,信裏,直截了當的告訴了皇甫淳,“先發槍,不發子彈。熟悉後也不發子彈,不打靶,不作戰,都不發子彈!”
“我說嘛!原來就這麽簡單?切!這個道理也太簡單了!”看了回信,皇甫淳自己都笑了,“看來,這子彈的管理是至關重要的,得想個好地方管住。”
練兵,皇甫要摸索著去弄,可這管東西就沒那麽困難了。那幾十箱子彈全部被皇甫送到放炸藥的特殊庫房裏去了,沒有他的簽字,一粒子彈都拿不出來。
不過皇甫淳還是舉一反三了,從天津張仁遜那裏買槍麥子彈的時候,張仁遜最後送了三支手槍給皇甫淳,現在,他自己的腰間掛了一支,給了關寶珊一支,剩下那支最好的,自然是給總辦了,隻不過詹眷誠把那支槍一直鎖在保險櫃裏。
一個月以後,保安隊員是背著步槍跑步了,特別的顯擺,然後就是持槍走隊列,持槍去工地執勤,不知道的看著嚇人,其實,這個時候,一顆子彈都沒有發。
又過了半個月,皇甫淳才分批的帶著隊員到一個山坳裏去打靶,每個人打了五發子彈,結果,能夠上靶的不到一半,更別提精確射擊了。於是,皇甫淳就安排隊員回去練習瞄準,過段時間再打,宣布,三次打靶不中者,淘汰!
隊員們的壓力太大了,在那種慢節奏生活的時代,他們一個個的忙的一塌糊塗,要訓練,要識字,還要練習瞄準。馮化民這個時候成為了射擊教練。
馮化民是怎麽成了射擊教練了?這也是皇甫淳的刻意安排。從天津回來後,馮化民就黏上皇甫淳了,無他,皇甫淳待人和氣,善解人意,不欺負人,不擺老爺架子,這些都讓馮化民賓服。皇甫淳見馮化民也識字,就有意的栽培他,在發槍後的幾天裏,皇甫淳就給他開小灶,告訴他射擊要領。畢竟皇甫淳在天津開過槍,也明白了射擊的要領,用嘴說起來可是一套套的。就這樣,馮化民成教練了。
說話間,要過年了,此時,已經到了1907年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