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5章 周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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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郵傳部,新建立的,與原來的六部裏的關係不是沒有,可又都不是很大。現如今重點管著全國的郵政、電報、電話等等新玩意,還有就是國人自建的鐵路,可以說是行行都有實惠可撈的。到了這個時候,你說清廷衙門裏還能清廉如水?就連慈禧都不相信。再怎麽清廉,一任下來,十萬雪花銀卻是不會少的。如此肥缺,誰人不惦記啊?就說那個唐紹儀吧,本身就是個喜歡驕奢淫逸的家夥,生活是極其的奢靡,他的錢從哪兒來的?是,這人後來在政壇上是有建樹,可是他在撈錢這方麵也是頗有建樹的,以為國民黨後來的腐敗是從哪裏繼承的?還不是這些早年的同盟會員們,從清廷那裏延續下來的?好一點的還敢出去說“取之有道”,那差一點的就是明目張膽的刮地皮了,沒有這樣的腐敗,何至於丟掉江山?

    唐紹儀拉著詹眷誠,對他直接的說道,“部裏現在掌攥兒的可都沒了,接下來就是我們這些留洋人的天下了,你可是要想明白,站穩立場喲!”

    “唐大人啊!我就是個幹活的工匠啊,你說的這些我是不懂的,我就想好好的修鐵路。”詹眷誠沒有從唐紹儀這裏得到關心自己女兒的隻言片語,卻是一開口就要他站隊,這心裏就別扭的很,“我家裏最近又出事,女兒被劫匪綁了,我目前是心緒不寧,恕我現在無法去仔細的斟酌,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不管是誰來這裏坐攥兒,我都會好生的聽話,好生的幹活,當然,我還是預祝你再進一步。”

    這最後的一句話讓唐紹儀心裏美滋滋的,在他看來,這就是詹眷誠的表態了。

    要說在政治上的能力,唐紹儀還真是厲害,這人最後成為推翻帝製後的民國政府第一任總理,而此時,他卻是要為當上郵傳部尚書而四處活動,哪裏會在意詹眷誠女兒的事情?大不了再去生一個嘛!這就是唐紹儀這種人的邏輯。

    詹眷誠雖然與唐紹儀都是120名留洋幼童之一,又都是廣東人,可他們之間實際上並不熟悉,在美國甚至都很少見麵,主要的是,詹眷誠學的是實業救國的工科,而唐紹儀學是什麽?似乎僅僅記錄他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具體的學科怕是查不到了,有的記載是學法律,有的記載是學經濟,也許兼而有之。而最大可能是其在哥倫比亞大學壓根就沒畢業,要不然人家那邊多少也是會有記錄的。

    唐紹儀是第三批去美國讀書的幼童,去的時候也是12歲,隻不過那已經是1874年了,1881年就被召回,實際上在美國僅僅7年,大概連完整的美國教育都沒有來得及學完,這也許就是唐紹儀的一個灰色的記錄吧,所以,他回國後,又去天津水師洋務學堂繼續讀書,一年後才出來給德國人當隨員兼翻譯去了朝鮮。就是在朝鮮,唐紹儀結識了袁世凱,與袁世凱結下了20餘年的“友誼”。

    問題是,最近,袁大帥似乎被排擠和打壓,而唐紹儀卻是裝糊塗,明顯的是想與袁世凱劃清界限,可這樣的作為能成嗎?

    有人會問了,你唐紹儀即便是留洋回來的,能與袁大帥比肩?還別說,兩人年紀其實相仿,袁世凱不過比唐紹儀大三歲,兩人又都是鎮壓朝鮮內亂起家的,雖然事後,袁世凱的官升的很快,可唐紹儀以一個不是正途出身的布衣在1892年也混到了正三品大員,在朝鮮,僅次於袁世凱。而且兩人在官場上一直是同進退的,不是說你不參合就被人認同的。

    此時,慈禧已經暗地裏布置著,光緒不聽話被圈禁了,那光緒的幾個兄弟可也都是他的外甥啊,這些人可都是要叫慈禧為姨的。於是,看上去沒有啥官職的載灃、載濤都在私底下興風作浪。這些人此時年紀都是三十郎當歲,也先後出洋去“考察”過,他們回來後,不僅是防漢人,同樣也防內鬼。

    老軍機奕劻本身就是個扯犢子的玩意,頂著軍機大臣的名頭放任漢人控製軍隊,隻要給銀子就成,據說,老家夥在做壽的時候,光是收禮金就超過了五十萬兩,各種珠寶奇珍更是價值過百萬。他的兒子載振更是貪婪,在工商部尚書位置上混了三四年,也是個撈錢的主,史書記載,“奕劻為人貪鄙,與其子載振、大臣那桐賣官鬻爵,被當時的人們譏為‘慶那公司’。”此時,別說唐紹儀這邊還沒具體的去活動,人家那邊其實早就有了安排了,安排的還叫你無話可說。

    在這種形勢下,唐紹儀還指望自己去當郵傳部尚書?這還真是當局者迷啊。

    詹眷誠回到自己家裏,老管家第一時間把一個乞丐送來的字條遞給了他。

    “現大洋1000,餘數送日升昌銀票,限明日送達,過期不候。”

    “這,這寫的也不清楚啊,送到哪裏?誰來接洽?怎麽稀裏糊塗的?”

    “那個乞丐說,還是老地方,其他的就啥也沒說了,我給了他幾個饅頭和一塊大洋,那人感天謝地的走了。”老管家林伯小聲說道,“我估摸著,咱們這附近可能有對方的眼線,隻要我們的人一動,沒有多少人的話,他就會跟上,到了地方肯定有人接應。問題是這個錢誰去送合適啊?皇甫那孩子行嗎?”

    詹眷誠沒有答話,心裏也是拿捏不清,於是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就在這個時候,皇甫淳從外麵回來了。詹眷誠盯著徒弟看了半天,也沒有開口。

    “師父,怎麽樣?有信了嗎?”皇甫淳接過林伯遞過來的一杯熱茶,先暖和著雙手,然後才小心的喝了一口,渾身的涼氣頓時減輕不少,“我去陸軍部和刑部,把路上要用的關防和海捕文書都弄回來了,您看,我們這次師出有名了。”

    “通達啊,他們可是迪信過來了,還是老地方,讓送去1000塊現大洋,另外的要日升昌的銀票,其他的啥都沒有說,你看看這字條。”說著,詹眷誠把那張在手裏都捂熱了的紙條遞給了皇甫淳,“送這個的風險很大,很危險啊。”

    皇甫淳連忙接過來看了起來,然後凝眉在那裏思考了一會,隨即把在門房那邊等著的小徐子叫了過來,“你和幾個家丁去一趟日升昌,然後,你從那邊回車站去,記住,我等會兒去車站的時候,你們不要跟我相認,我也不會穿這套製服了。你告訴馮化民,大家不要跟我打招呼,你們上車就去守車。我們會在潘莊下車,而你們要到下一站楊村去下車,然後,在楊村找那裏的驛站借馬,從那裏騎馬到潘莊去,在潘莊有一個胡家客棧,我會在那裏,天不黑,你們不要來找我。”

    “通達,你身邊一個人都不帶啊?這太危險了!”詹眷誠焦急的說道,“萬一弄出事情來,錢丟了是小事,再失去你可怎麽辦?”

    “放心吧,我不會莽撞的,可這條子寫的很清楚啊,他們在咱們這附近肯定是有眼線,可他們怎麽傳達消息呢?起碼跑或者跟我們一起坐火車?”說到這裏皇甫淳搖晃著腦袋,“都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他們利用鐵路上的電話,而這一段的鐵路可是洋人管著的,您還記得洋人是如何對您說的?所以啊。我不擔心自己會出啥問題,擔心的是那些土匪不講道義,被洋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通達啊,遇到事情,一定要破財免災,咱們不跟那些人玩命,我就怕你像上次砍野豬那樣,一激動就啥都不顧了!”詹眷誠滿眼都是擔心,讓皇甫很感動。

    “師父,我跟您透個實底吧,我不是單純的文人,打小就修煉道門內家功夫,那次砍野豬我不是莽撞,是看準了才砍的。瞞了師父這麽久,請師父責罰!”

    “你少騙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救順蓉才這樣說的!”得,說實話人家不信了。

    “好了好了,師父,再不趕緊的去籌錢,今天就來不及了,小徐子!你出去喊兩嗓子,就說叫大家去日升昌辦差!快點!”皇甫淳隻能打岔轉移師父注意力了,“林伯,我問您個事唄,您這還有沒有廣東佬愛喝的功夫茶啊?帶我去看看。”

    “唉!這孩子,還真是心大啊!”詹眷誠無奈的看著去找林伯的皇甫淳。

    皇甫淳也是沒法子,附近有對方的眼睛,這是肯定的。可這眼睛一定是在外麵嗎?府裏有沒有?這宅子,師父都半年多沒有回來住了,宅子裏的傭人有沒有變化?原來的那些傭人接觸過誰?這些都是皇甫要考慮的問題,可這些問題他又不能明著喊出來,更是不能問師父,自己那師父在這個方麵就是個棒槌。

    皇甫淳是如何知道這些套路的?嘿嘿,他家裏不是還有個道門的師叔嘛。他們這一脈,行走江湖都是獨來獨往,沒有對江湖的了解,不懂得江湖上的各種手段,能熬到現在?皇甫為啥到了京城後變得那麽油滑和世故?就是這老道在後麵言傳身教。不僅交給皇甫諸多古玩字畫的知識,還教他察言觀色,接人待物以及江湖偏門的種種手段。雖然皇甫現在年紀不大,可要是說行走江湖……好歹也能算一號人物。尤其是他砍了那頭野豬後,那就算是見過血了,事後,老道還狠狠的寒磣了他好久。所以,等到他再帶著保安隊去打獵的時候,他似乎什麽都習慣了,就是拿起匕首剝那張虎皮也無所謂了,這就是一種成熟。

    “林伯,我問您個事,師父這宅子裏最近是不是有新的傭人進來啊?”到了放茶葉的庫房裏,皇甫才小聲的詢問林伯。“您看啊,這數九寒天的,對方是怎麽那麽便捷的知道咱們的消息的?要說這宅子裏沒有內鬼,您信嗎?”

    “是啊!被你這樣一說,還真是這麽回事啊,可是,他們怎麽向外傳信呢?這宅子裏的人一般都不出去啊!”林伯先是認為可能,可又覺得不大可能。

    “您忘了這是過年了?放一隻二踢腳就能告訴外麵這裏的情況,更別說宅子裏每天至少要有掏糞的進出吧?扔垃圾的也不能少,還有平常出去買米買菜,買個針頭線腦的,這麽大個宅子,幹啥都得出去吧?你怎麽確定他們都是幹淨的?”皇甫哂笑著又說道,“現在查也來不及了,隻能利用他們,等會,您給我找一套平常人的穿戴,我去送錢送銀票,總不能身穿製服吧?先迷糊住那些眼線,等我到了地方再見機行事,想拿錢可以,可用這種下三濫手段不行。我走後,你就留心誰要請假回家,誰要辭工不幹了,把他們的長相和在京城的住地搞清楚,重點查山東人和東北人。查到了,您也別動手,你們搞不來的,等我回來再說。”

    林伯輕輕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他對皇甫的安排算是服氣了。

    皇甫淳和林伯在倉庫裏妝模作樣的找茶葉,外麵的小徐子喊的震天響,結果,叫上了是個家丁,跟著他出去了,這是去日升昌去提錢和換銀票去了。

    半個時辰後,是個家丁回來了,小徐子交代完以後,以回南口為理由,人家先走了。1000塊大洋也有四五十斤重呢,全部裝在一個牛皮箱子裏,而幾張千元的銀票也交給了皇甫淳。此時的皇甫淳已經換上了標準的棉長袍,頭上戴著一個厚厚的圓頂氈帽,還有倆毛茸茸的耳罩,手上戴著棉手套,一副跑買賣的樣子。為了裝的更像,林伯讓兩個從老家廣東帶來的家丁跟著皇甫,隻有這樣才更像。

    林龍林虎是兩兄弟,林伯說,這是他的隔房侄孫,打小學的是洪拳,身才不高,可是很強壯。皇甫淳見到這倆人才知道自己的江湖經驗還是不夠,哪裏有帶著如此多的錢就一個人出門的?不符合常理嘛。

    小徐子回到了車站,按照皇甫的安排,把事情告訴了馮化民。馮化民是誰啊?腦子稍微轉了轉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了。馮化民是山東人,山東在那個年代以出響馬劫匪著名,據說,在清末民初的時候,光是山東的土匪就多達20萬。這些土匪有的後來被北洋軍閥給招安了,有的還投降了日本鬼子,直到解放初,才被人民政府徹底的消滅,可見,山東那邊有多亂。

    “我們不能完全按照協理大人說的那麽辦,得想個法子隱蔽。”馮化民想了想後說道,“小徐子,你去外麵的鋪子裏,買上一批白布回來,快,不管花多少錢都買!”說著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2塊大洋遞給了小徐子。然後又對鄔絲茅等人說道,“弟兄們,協理大人有令,我們要秘密的趕到楊村去辦差,所以,大家都把衣服反過來穿,這樣就看不出我們是保安隊的了,洋槍等會都用布包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