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1章 雜務(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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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招呼我,那邊的人已經到了,我馬上就過去,否則就失禮了!”辜鴻銘站起身來,轉頭對皇甫淳說道,“通達小友,你我都在京城裏,有緣我們專門聚聚,你如此年輕已登殿堂,後生可畏啊!”
“後學末進,哪裏敢在老先生麵前逞強,如果老先生不嫌棄,晚輩定當登門拜訪,老先生不僅博學,而且宏論,早就耳聞老先生大名,對於老先生的學問,在下是一定要認真學習的。”皇甫淳站起來向辜鴻銘行禮。
“哈哈,些微小技爾,不足掛齒,不足掛齒!”辜鴻銘一搖三晃的走了。
“唉!辜先生也是受家父拖累,當下在京城裏也是上不上下不下的。”張仁遜送走辜鴻銘後,返回來坐下說道,“先生秉性直率,個性耿直,混官場肯定是低能兒,故家父不安排他官職,可沒想到,家父被調進京,他也先後被同文館征用,可混來混去,也就是個低級的小吏而已。”
“世事難料,當今潮流向往西學,辜老先生應該還是可以大展拳腳的。”皇甫淳幽幽的說道,“辜老先生也不過五旬上下,身體看上去也無大礙,而我大清國懂西學的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所以,季棠大哥無須替他擔心。”
“季棠兄菩薩心腸,做買賣這樣可是不行啊!”吳子玉也在旁邊說道。
張仁遜見兩個兄弟都如是說,也隻能訕訕的幹笑兩聲,隨即帶過。
餐後,吃了點西餐的沙拉,加上那邊有辜鴻銘在,哥仨也就結賬離去。
有了張仁遜在,加上吳子玉這個大客戶,張仁遜還真是幫忙,第二天就把啟新洋灰廠的總務科長周鬆年給約出來喝茶了。
這裏要說明一下,那個時代的總務科長與現在的稱謂是不一樣的,實際上,就是負責具體事務工作的部門。而後世的總務科多半有著“不管科”的意思,沒人管的事情歸總務科管,嚴格說,這個稱呼是不對的。
周鬆年其實也就三十多,與張仁遜年紀相仿,可跟皇甫淳比起來,那可是要大上一圈的。不過開口後就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可小覷。
“你們工程的事情,季棠兄跟我說了,按照我們之間的合約,按期供貨是沒有問題的,可你們要提前囤積,這個……對我們來說有些難度啊。”周鬆年說道。
“想提前提貨,本身就是有些為難你們,這個我知道,對此,我深感歉意。”
皇甫站起來向周鬆年行禮,滿臉的真誠,弄的周鬆年都覺得自己話說重了。
“京張鐵路是朝廷裏第一條自己籌資,自己設計,自己建造的,意義非凡啊,貴公司明麵上是合股公司,可誰不知道後台是朝廷呢?”皇甫淳又說道。
“這是明擺著的,大家都知道。”周鬆年有些得意的說。
“是啊,我們知道,洋人怕也是知道。”皇甫淳意味深長的看著周鬆年,“洋人雖然沒有拿下京張鐵路,可是對其它地段的鐵路拿下不少啊,他們本來自己有洋灰,可還是從你們這裏訂購不少,這裏麵沒有毛病嗎?”
“你是說……對啊!他們在江南修鐵路,偏偏到我們北方來買洋灰,如果他們從東瀛購買,距離比從天津運過去近多了。不過東瀛洋灰似乎很貴。”
“賣給我們很貴,要是賣給西洋人,肯定不貴!”皇甫篤定的說道。
“現在時間還沒有到,我是提前過來打招呼的,就怕到時,洋人的訂單一來,你們這邊扛不住,所以,這倆月能發多少你們就發多少,至於銀兩嘛,沒問題。”
“嗯,你今天這個醒提的好,我回去一定要向總經理稟報。”
“還有一個事情你們也要考慮,僅僅是在唐山一個洋灰廠,夠咱們大清國用嗎?燒洋灰無非是石灰石、黏土和煤,這層窗戶紙一旦捅破,幹起來不難。”
“哎呀!原來協理大人也懂得西學啊。”周鬆年驚愕的說道。
“知道點皮毛而已。我提醒你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江南石灰石甚多,那裏的市場更大,膏腴之地,洋人不會袖手旁觀,我聽說,季棠兄的父親就請人在大冶縣那裏開辦了一家洋灰廠,但是,南方商賈之間手腕頗多,你們留一個後手方是上上之策,一旦有洋人欺淩,你們再出手就順理成章了。”
周鬆年此時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好比是一個初學棋的人,大師隨便解說一下布局,就能把初學者鎮的一個趔趄。
周鬆年其實是啟新洋灰廠背後真正大老板周學熙的堂侄,而周學熙走的路卻是頗有特點,十六歲中秀才,二十八歲中舉,隻不過他中舉那年正好是甲午年。
甲午年後,他沒有參加會試,而是進入到了袁世凱門下當起了師爺。
說起來,周學熙的出身也是很顯赫的,其父曾經擔任過山東巡撫、兩江總督、兩廣總督,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周學熙的妹妹是袁世凱的兒媳婦。
周鬆年與皇甫淳喝茶後,回去就把得到的消息向叔叔周學熙做了稟報,此時的周學熙根據袁大帥的指示,也是在暗中蟄伏,可是,麵對洋人的陰招,他不得不防,於是,他指示周鬆年滿足京張鐵路衙門提出的要求。
京張鐵路是袁世凱力主興建的,周學熙當然不能壞了大帥的好事,至於說到了秋冬季節洋人想來“擠提”,周學熙有的是辦法去對付。
讓周學熙感興趣的是周鬆年關於在南方布局洋灰廠的事情,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周學熙盯上了長江邊的大冶洋灰廠,若幹年後,啟新洋灰公司吞並了大冶洋灰廠,後改名叫“華新水泥廠”。
辦完了洋灰的事情,皇甫淳又在天津的德國洋行訂購了一批鋼材,要求對方最遲不得於當年10月到港。此時,蘇伊士運河已經通航多年,航運暢通,德國洋行很痛快的就答應了這個要求。
辦完了事情,皇甫淳準備返回京城。就在準備離開之前,吳子玉找上門來了。
“走走走,第四鎮的馮煥章今天放假,他們出來找我,我說你也在,咱們過去聚聚,有幾個你沒見過的,大家認識認識。”
既然有熟人相邀,皇甫淳也不在乎一時半會就往回趕,他是信奉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換好衣服就跟著吳子玉去赴宴了。
一群當兵的,自然不會去高雅的酒樓,找個差不離的鋪子就開吃了。
“我來介紹,這位是京張鐵路衙門的協理皇甫淳,字通達。”馮煥章大刺刺的說道,“這幾個都是我們在新軍學校裏的同學,鹿鍾麟,字瑞伯,去年才報考軍校當學兵的,這位是……張紫瑉,你認識的,哈哈,今天咱們聚到一起,好好的喝喝,啊!”
吳子玉的資曆和官階都要比馮煥章他們高,因此坐在了主位,而皇甫淳也是官居六品,雖然不是軍人,可也是貴客,坐在客位,其他人則都是陪客。
“你們一直約我,說有話想說,好,今天我來了,還有一位兄弟,你們不要小瞧他年紀比你們小,可實際上,他比你們都成熟,來吧,咱們邊喝邊說。”
吳子玉說了開場白,自己端起酒杯,先敬了皇甫,然後就敬在座的各位。
實際上,吳子玉與馮煥章並不是一個鎮裏的,一個是第六鎮,一個是第四鎮,不過他們都在學兵營呆過,說起來,吳子玉還是馮煥章等人的學長和引路人。
“吳大哥,現在的局勢太憋屈了,你說,大帥把兵練出來了,可卻是拱手讓給了旗人,不是我們難受,就是一些官長也是不忿啊。”馮煥章說道。
“最近我看了一些書,我覺得那裏麵說的不錯,我們漢人是到了該自強自立的時候了,整個大清國現在靠誰在支撐?還不是我們,看看那些八旗子弟,唉!如此下去,庚子事變還會再來的!”鹿瑞伯也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