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6章 迷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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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隧道打通了,修路的建設進入了高峰時期,需要的各種材料和供給也達到了頂點,幾百公裏的道路鋪設,光是用於鋪路的鋼軌就不是個小數字,盡管早有預案,可是蜂擁而來的鋼軌、枕木和洋灰等等都到了豐台這裏,要安排轉運。

    進入夏季以後,皇甫淳就被師父給指派到了豐台那邊坐鎮。此時的豐台可謂是當下最大的鐵路樞紐中心,從天津來的,從東北來的,從漢口來的列車都要在豐台站進行轉運、編組和分流,同時,豐台還承擔著京城裏最大的客運始發。

    為什麽豐台成為重要的鐵路樞紐,而不是北京站呢?在那個時代,京城哪裏是等閑人可以進入的?別說是火車了,就是普通百姓,等閑也是不得進入的。那些滿人提出來的理由多得是,反正,內城是絕對不可能讓火車進入的。

    事實上,靠近正陽門,介於內城外城之間的甕城裏,在1901年也修了一個火車站,可那是為了方便京城裏的達官貴人出行設置的,說到底,還是在外城,這個車站直到解放後,在慶祝建國十周年的時候,這裏才被重新擴建為京城最大的客運站,而貨運編組還是在豐台那邊。早在1932年,豐台站就是頭等站,是京畿地區連接諸多鐵路的樞紐。

    這天,皇甫淳剛剛忙完,正準備從在車站的辦公間下班回附近的居所,猛然被一個小個子的人叫住了,他定眼一看,這不是那個怪怪的辜湯生嗎?

    “哎呦!原來是辜先生啊!”皇甫淳趕緊的行禮作揖。

    “老遠就看到你了,你這是……不像是坐火車的啊?”辜湯生原本還想問皇甫淳這是從哪兒回來,可一看皇甫淳任嘛沒拿,這不像啊,所以才直通通的問。

    “啊,鄙人在這個車站有個寫字間,最近工程調撥物資太忙了,就在這裏臨時上班,敢問辜先生這是從何而來?”皇甫淳笑著答道。

    “啊,我剛剛從漢口回來,天津一別,小友令我很是想念啊,相請不如偶遇,你我二人上次見麵就是偶遇,今日還有些許時間,與我找個地方喝一杯如何?”

    這辜湯生還真是自來熟,說起來,他在京城裏也是孤家寡人,見到皇甫淳這個妙人自然不想放過。

    辜湯生,字鴻銘,按照習慣,後世人都稱其為辜鴻銘,其實是帶有尊敬的意思,正確的叫法應該是辜湯生,隻有在相互見麵的口語中,或者行文敬稱時才叫人的字,也許是辜鴻銘這個字大氣上檔次,後世人鮮有知道其名的。

    辜湯生不是在京城裏做官嗎?怎麽會是孤家寡人呢?其實,他是長期跟著張之洞當西賓幕僚的,由於辜湯生性子耿直,不諳官場規矩,什麽話都幹禿嚕,所以,張之洞始終不為其謀官做。

    直到張之洞知道自己時無多日時,他才為辜湯生謀了一任上海黃浦浚治局督辦的肥差,而且是撈足即撤。去年張之洞被調進京,他的那個肥缺也就戛然而止。

    張之洞辜湯生在清末都算是清廉自守,孤傲高潔之人,他們尚且如此,可見晚清時的官場有多麽汙濁肮髒了。

    辜湯生長期跟在張之洞身邊,家也就安在漢口了,近些年來,雖然不是北上就是東去,他知道張大帥不安定,自己也沒法安定,幹脆就先不搬家。

    後世的人都以為辜湯生的家是在北京,還都以為他是留辮子的,包括一些影視作品裏,辜湯生與張之洞同鏡頭的時候,都是留辮子,這其實是不對的。

    辛亥革命前,辜湯生並沒有把家安置在北京,而是在武漢和上海,辛亥革命前,辜湯生以自己是半個洋人的身份,並且是張之洞最信任的譯員和洋務西學參讚的身份出現,他從來不留辮子,梳理的是西洋人的發式,否則,他那樣的罵皇上罵慈禧,還不被捕快拿下?

    辛亥革命後,天性叛逆的辜湯生卻又留起了辮子,盡管沒幾根頭發,那小辮子也長的慢,不過剛剛及肩而已。

    “好啊!我正愁下班後一個人吃飯悶得慌呢!恭敬不如從命,請!”

    皇甫淳笑嗬嗬的與辜湯生向外走去。

    “在這附近有一家小館子,味道不錯,是典型的魯菜,不知辜先生喜歡否?”

    “喜歡!焉能不喜歡!山東魯地可是我華夏發源之地,魯菜也是一個最古老的菜係!”辜湯生像個老饕一樣的吧嗒著嘴巴,“尤其是魯菜做的九轉大腸,可是比南方的鹵味更有勁道!我吃過兩次,印象深刻!”

    “哈哈哈……”皇甫淳看到辜湯生那垂涎欲滴的樣子笑了起來,“辜先生吃的定是大酒樓裏的菜品,我說的這小館子沒有那麽多講究,就叫紅燒大腸。”

    辜湯生不解的看著皇甫淳,“難道說這裏麵還有什麽講究?”

    “當然,尤其是到了現如今,一些文人閑極無聊,在菜名上玩花樣的多得是。那道魯菜其實很早就有,我們的古人最早是不吃下水的,甚至都不吃豬肉,可是到了民不聊生的時候,人總是要想辦法的嘛,經過數代人的研究,下水也登上了宴席,可那麽叫似乎不雅,於是,有些文人就給起了個九轉大腸的名稱,其實,也不過就是幾十年的事情。”皇甫淳笑嘻嘻的說著。

    “真是看不出來啊,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博學,讓老夫刮目相看。”

    辜湯生此時已經五十一歲,自稱老夫倒也不為過,嚴格說,他沒有係統的接受過國文教育,他的國文是跟隨張之洞後才算是登堂入室。

    “辜先生謬讚了,小子不過是涉獵雜書多一些而已。”皇甫淳謙虛的說道,想了想還是好意提醒了一下辜湯生,“不過辜先生剛才的話裏可是有不少漏洞的,跟我說說無妨,萬不可與一些老夫子如此說,那是會貽笑大方的。”

    “還有此事?我何處說錯了?還請小友當麵指正。”辜湯生正色說道。

    要說啊,這辜湯生可是個混不吝,尤其是在做學問上,不僅善辯,而且還喜歡叫真,就是這個德性,有些複雜的古學,張之洞就懶得教他了,這也是辜湯生在學問上吹的名氣很大,可真正遺留下來的東西卻是不多的原因。

    有人說,辜湯生不是精通九種語言,獲得過13個博士學位嗎?這其實也是坊間的一種流傳而已,後世,有人查過,他真正貨真價實的學位是愛丁堡大學文學碩士,至於其他的學位基本上都查無實據,有些甚至對不上茬口。

    “我們到了餐館裏,邊吃邊說如何?”皇甫淳善意的說道,“天熱,那裏的酸梅湯可是一絕,喝上一大碗,必能解暑降溫,再說了,您這穿的四棱四正的,多熱啊?看的我都熱了。”

    此時,辜湯生才看清楚,皇甫淳手臂上掛著大褂,全身上下整個是短打扮。

    說這短打扮能行嗎?皇甫淳可是個官啊?行,有嘛不行的?他這個六品官在京城裏可以說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要是不坐堂,誰出門不是一身便裝?否則,你這一路就磕頭吧。

    短打扮?那個時候有嗎?有,早就有了,到了清末,隻要是夏天,男人基本上都是短打扮,當然,王公貴胄們講究,穿著絲綢的寬鬆衣服,就像後世的睡衣,可是在底層,熱的著實受不了,普通人家穿的是沒有袖子的坎肩,下身是過膝蓋的短褲,就像現如今的八分褲。那有身份的與普通力巴的區別是啥?是布料!

    普通力巴穿的是粗布,沒有染色或者土法染色的粗布,而有點身份的就講究了,一般人家是洋布,更講究的是絲綢,在做工上也有很大的區別。皇甫淳穿的就是上好洋布做的一身短打扮,誰看了都知道,人家不是普通人。

    辜湯生穿的是啥?還是西裝革履,胸口都被汗濕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