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6章 盤根錯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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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坐下,辜湯生就讓活計送上一大杯酸梅湯,被井水冰鎮過的大西瓜也要了一個,實話說,他坐車的這個點,火車上著實不涼快。
“那個可不是我關心的事情,我就是一個些微小吏,跑腿辦差而已。”
“當今的朝局不樂觀啊!我這次出去都是給自己去找飯轍的。”辜湯生說著話眨巴眨巴眼睛,“你還年輕,難道就不想想今後該走什麽樣的路嗎?”
“還真沒想,咱吧,就是個舉人,也不是啥西學宗師,大不了回家耕讀唄,在京城這五年多裏,好歹也有了點小小的積蓄了,應該是夠我買上20畝薄田了。”
皇甫淳還是那種麵露憨厚的樣子,說出來的話也算是謙恭得體。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你在鐵路衙門一幹就是四年多,你的俸祿可是不少,我又不找你借錢,你何必不跟我實話實說?”辜湯生以一種洞察的口吻說道。
“我家裏上有老父,下有弱弟,在京城也是居不易,難道我平日裏就沒有開銷嗎?四年下來我能攢多少錢?你幫我算算。不要用你在湖廣總督衙門裏的成例看我們,我們的總辦大人可是西學宗師,丁是丁卯是卯,何況,上麵的款子撥不下來,我都半年沒那俸祿了,你不找我借,我可想找你借呢!”
皇甫這簡直就是反唇相譏了,實際上,辜湯生在湖廣總督衙門裏當幕賓的時候,那可是不少撈銀子的。
說道晚清的官場,不撈銀子的沒有,就看你撈的是不是合適,像張之洞這樣的“清官”,不合適的銀子是絕對不拿的,可他家要做壽,下麵送來禮敬,不收是不可能的。同理,辜湯生在總督衙門當外事幕賓,幫人家幹了活,不拿點分潤也不可能,何況,一見麵,辜湯生就說自己是去找飯轍呢?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其實也沒啥名堂,就是閑來無聊,寫了本書,去天津找洋人幫我出版一下,弄得好,可以掙點稿費。”
“先生果然大才,出版後定然拜讀。”皇甫淳趕緊起身鄭重行禮。
“瞧瞧,你小子別跟這裏裝,其實你小子的才學也不賴,隻是機緣未到。”
“您剛才說朝局什麽來著?方便給小子透露一二否?”皇甫淳小聲的說道。
“其實也沒啥,就是老的老,小的小,尿不到一個壺裏去!”辜湯生說著就壓低嗓子,將他了解到的事情大致說了說,“三兄弟一起上陣,加起來的年紀還沒有慶王爺一個人的年紀大,現在,慶王爺甩手了,基本不理了,可那幾個小王爺也太能鬧騰了,張帥都無計可施,沒了製衡,這後麵的事情……你知道的。”
“我等小民,管不了那麽大的事情,咱們喝酒。”皇甫淳得到了想知道的,也就不在多問,隨後,兩人又聊了會兒,天將擦黑,就分手了。
盧漢鐵路通車後,整個華北和湖廣都活躍起來,就皇甫賣大米就感覺出來了,他能想到的事情,別人也能想得到,到了後期,皇甫都覺得再販運稻米都無利可圖了,這才停了下來。
說起來,詹眷誠這裏是鐵路衙門,可能管的也就是剛剛修好的這一段,想要玩得大一點,不給人家分潤是不可能的,你給了人家分潤,人家看在同行的麵子上給你方便,沒有分潤,人家憑啥照顧你?
現在,從張家口到南口鎮的班列每天兩趟,沿途要停靠十幾個車站,這局部小範圍內的通車也讓鐵路衙門賺了不少,更不要說與瑞奇那邊的交易。
天暖和了,一些羊仔子、牛仔子也能拉出來交易了,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距離太遠,沒到地方,羊羔牛犢的就得餓死和累死,可現在不同了,給一個車皮,趕進去,到了地方再趕出來,光是在直隸各縣就能賣個好價錢。
回到了南口鎮,交了差事,當天晚上,皇甫淳又坐上去張家口的“班列”,在靠近淩霄子的那個車站下了,然後步行去了道觀,他要向老道辭行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回去成個家了,根據朝廷的邸報,全國大喪已經結束了,你可以回去娶媳婦了。”淩霄子得知皇甫的來意後,表示同意。
“師叔,有沒有啥事需要我去南方幫你辦的?”皇甫淳問道。
“去安慶紗帽山的東坡,隨便找個地方替我燒點紙吧,我的親人全在那裏。”
“是,我記住了!”皇甫知道,老道的家人在洪匪鬧亂的時候,都死在安慶。
“跟你那新學師父說清楚,沒有準信就不要回來了。”淩霄子想了想又說。
入伏了,整個京張鐵路都在收尾。詹眷誠本來還想把張家口的車站按照原來的設計搞完滿,卻是被徒弟皇甫淳給攔了下來,他說出了一番道理後讓詹眷誠連呼僥幸,如果不是徒弟提醒,他怕是要犯一個大錯了。
“咱們這次修鐵路,雖然比最初的預算多了200萬兩,可比起其他的路線來說,咱們增補的費用比例是最少的,現在,尾款不來,咱們還把鐵路修成了全活的,您說,那些言官和想找茬的人能放過您嗎?”皇甫淳說道。
“可是咱們的賬上不是還有錢嗎?萬一查到了,也是麻煩啊?”詹眷誠說。
“給您看的是咱們的真賬,也是咱們的小賬,衙門裏的賬目上早就沒錢了,咱們做買賣的賬目您知道了就行了,剩餘的,我會給師娘的,你這裏隻管去‘兩袖清風’,去部裏叫苦叫窮好了,衙門裏的這些人的薪俸我算了一下,半年沒發餉,差不離是二萬多塊大洋,您就說是自己掏腰包拿的,以您的薪俸,這個數不算啥,足夠你去鬧一鬧了。”皇甫淳給師父出著應付上麵的點子。
這裏要說明一下,由於詹眷誠在郵傳部裏還掛著郵傳部二等顧問官,郵傳部參議廳行走等兼職,官居二品,其薪俸是在郵傳部開銷,按照當時的薪俸水平,詹眷誠用自己的俸祿給部下發餉是足夠的。
詹眷誠在京城裏生活低調,平日裏也很簡樸,自打他成為鐵路工程師以後,其餉銀、薪俸是一路上漲,還沒有修京張鐵路的時候,他的薪水每個月就有白銀一千兩,更別提按照朝廷的製度,每年還有養廉銀、冰敬、碳敬等等。
要說,這皇甫淳在鐵路上玩的這一把,還真是玩的滴水不漏,他出身貧寒,見識也多,真要做官,清官他肯定不是,可也不會是刮地皮的貪官,他懂得有錢大家分的道理,從南口鎮到張家口這一段,除了幾個縣裏的要打發以外,其他的還真沒啥好弄的,就是像趙道台那樣的地頭蛇,也是通過商貿讓他賺錢。
皇甫明白,孝敬也是要有尺度的,你孝敬的越多,那些貪心不足官員就越是會想你賺的更多,所以,把握尺寸也是一門學問。
沿途各個車站都建立起了貨棧,這些買賣皇甫淳就不插手了,全都讓那些官員的親戚去玩,這就算是孝敬了,他玩的就是遠程的大手筆,到了這裏,也是逐步分銷給那些關係戶,這就是有財大家發的道理。
鐵路修完了,張家口車站就弄了個簡易版的,對外啥也沒說,想要擴建,將來再說嘛。而算下來,七七八八的,皇甫淳給師父詹眷誠賺了四五萬元,而他自己也拿了一萬元,這些都列出了明細交給了師父。至於大眾生意的兩頭,皇甫淳全交給了張仁遜了,有張仁遜在,沒人敢查,人家老爹現在可是中樞重臣。
安排好了手尾,皇甫淳正式的向衙門遞交“請假條”,由於皇甫淳是吏部正式任命的協理,這個假條還得送到部裏審批和最後交到吏部備案。
徐世昌大權不攬,郵傳部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耗著,關鍵還是攝政王載灃聯手度支部載澤以及其他皇室成員在庭堂裏搞東搞西,其中,載灃、載洵、載濤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最大的不過26歲,最小的載濤不到22歲,所以,後來徐世昌說,滿清倒台是一群“少不更事”的小王爺們胡來給弄沒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