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8章 盤根錯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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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達你隻管回去完婚,為師的知道如何應對官場變幻,咱們這個衙門保留的可能性不大,我也想好了,不去爭,等朝廷安排好了,不過,你回去後,我們之間書信要有,要經常互通一些消息,有了急事,你給我發電報。”詹眷誠說。

    “師父,萬萬不可托大啊,您老人家對官場上的那些曲裏拐彎的鬼蜮伎倆可不摸門啊,總之,我建議您先休息休息再說。對您的去留我不擔心,可我擔心您會為我而去走關係,犯不著,這個缺我要不要都可,您犯不著為了部下職位去叫真,畢竟咱們這個衙門裏,真正有官職的就咱倆。”

    說起來還真是,這鐵路衙門裏,還就隻有詹眷誠和皇甫淳在吏部有登記。剛開張的時候,安排在這裏的官員可是不少,當時的總辦是陳昭常,光是他帶來的官員就不少,隨著陳昭常調離,跟著他的人走了不少,等到工程進入尾聲,能夠留下來的就更少了,幾個月前,連俸祿都沒了,最後剩下的就是這倆了。

    “說起來也是的,我本不是官場中人,所以,我身邊沒有跟著混飯吃的小官小吏,而你算是我唯一的一個私家弟子,還偏偏是走正途的舉人,真是造化弄人啊!好,師父聽你的,隨它去吧,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堅持到如今的,我也知道,你是想跟我修一輩子鐵路,咱們說好,以後我到哪裏你就跟我去,別計較什麽實缺官職了,我保證的你的薪水是最高的!”詹眷誠老懷大慰的說道。

    “師父,可別亂許願哦,我的薪水合適就行,千萬別冒尖,這個您知道的。”

    “哦!對對對!嗬嗬,是師父失言了,如此年紀就能夠看淡名利,你真的不簡單啊!起碼比我那個小舅子強多了,唉,那個不省心的親戚,叫我頭疼啊!”

    聽師父如此說,皇甫淳也是沒招了,心說,肯定又是那個舅爺搞出事情來了。

    誰家沒有個親戚,何況,這個小舅子還是老婆譚氏的親弟弟。而詹眷誠與嶽父家的關係可是不一般,他的老丈人譚伯邨可是發掘詹眷誠這匹千裏馬的第一伯樂,沒有這老丈人的極力竄搗,就不會有後來名揚華夏的詹眷誠。

    詹家祖籍徽州婺源,祖上幾代都是小小的茶商,到詹天佑這一代在嶺南已經傳承了三代,父親詹興洪沒有功名,以刻字代寫書信謀生,他不是長子,家傳的生意沒他的份,偏偏自己這一支又子嗣艱難,生了不少,可隻活了兩個。

    詹眷誠是1861年出生在南海縣西關十二甫,打小就天資聰穎,就在老父親詹興洪琢磨著是讓兒子去種田還是學手藝的時候,西學先驅容閎搞了一個送幼童去美國留洋的計劃,而詹興洪的好友譚伯邨此時正在澳門經商,雖說也是小買賣,可眼光卻是比詹興洪開放的多,他極力竄搗詹興洪把自己的兒子送去。

    此時的詹興洪已經年逾六旬了,他這輩子四個兒子就活下來倆,名字倒是也好起,一個是佐,一個是佑,師傅說,反過來運到會轉變,詹興洪信了。

    容閎組織的第一批留美幼童是30名,後人也許想不到,這官派的出洋留學有多好啊,可是卻招不齊名額,在當時,士人家庭裏認為這是旁門左道,非正途,因此,報名參加的多為讀過書的貧寒子弟,而且以嶺南廣東居多。

    據記載,該計劃一共四批送出去120名幼童,其中:廣東84名,江蘇20名,浙江9名,福建4名,安徽2名,山東1名,而這些學生因為各種原因,大多數沒有在美國拿到學位和文憑,隻有詹眷誠和歐陽庚二人拿到了耶魯大學的文憑。

    臨出去之前,官府還讓詹興洪具保,親筆寫了一個文書,簽名按手印。實話說,當時的詹興洪是不願意的,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保書呢?

    “具結人詹興洪今願具甘結事:茲有子天佑情願送赴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技藝,回國之日,聽從中國差遣,不得在外國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生命,此結是實。”

    這就是詹天佑赴美留學的保書,說是賣身契也不為過,這份保書的原件至今還在,珍藏在詹氏族譜中。

    就在詹興洪左右為難的時候,好友譚伯邨出來拍了胸脯,並且將自己年僅5歲的女兒許給了詹眷誠,這就是詹眷誠的夫人譚菊珍。

    在美留洋九年,詹眷誠奉招回國,回到家鄉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家門了,是在菜場上遇到正在賣菜的老父親,涕淚交流,父子唏噓。

    別以為詹眷誠就是個文人,是個工匠,他剛回來當的第一個差事是水手,學習輪船駕駛,還當過炮手,甚至參加了馬尾海戰,三年後才調回廣州水師學堂當教習,啥是教習?就是教水手認識洋字碼,那時的炮艦都是從歐洲買回來的,上麵寫的都是洋字碼。直到譚菊珍都20歲了,兩人才成婚。

    詹眷誠為人有兩樣讓坊間佩服,第一自然是他修鐵路的本事,第二就是對老婆的鍾愛。以他二品大員的身份,硬是不討妾,而且當他的手下也必須如此,誰要是犯規了,他就不用了。跟嶽家如此關係,小舅子鬧出幺蛾子來,誰不頭疼?

    “這裏是一千元的支票,你抓緊時間抽空去把我那不省心的小舅子的賭賬還了,順便把這個文書去謄抄幾分,分送到幾個賭場去,必須把他的後路斷掉!”

    詹眷誠拿出了兩張紙,一張是支票,另一張就是他自己寫的條子,上書“內弟出醜,外兄概不負責”。皇甫淳隻想笑,可是當著師父的麵又不敢,隻好忍著。

    跟師父算是告完別了,那個賭賬皇甫淳是不好出麵去還的,詹眷誠差的就是這些細節上的掂量。可是皇甫淳也不好對師父說破,轉身出來叫小徐子去辦。

    其實,詹眷誠的內地不過是被當地的一些二流子給騙了,人家要不是看他身後有個二品官的姐夫,哪個賭場會借給他那麽多白花花的銀子?那本身就是做的一個套,吃虧上當了,活該被姐姐罵,被姐夫鄙視。

    修京張鐵路可以說是詹眷誠回國後最精彩的一筆,原定工期是六年,可是在詹眷誠的調度下,四年就幹成了,而且,還給朝廷節省了29萬兩銀子。雖然,這個節省頗有些無奈,是特殊時期的特殊結果,可是徐世昌在爭功方麵不含糊。

    “卡著我們,不給尾款,削我們的權,難道說這鍠鍠鐵路就不是真的?寫折子,該要的功勞幹嘛不要?”徐世昌托人給這邊帶話,“告訴詹眷誠,上麵給什麽褒獎都拿著,那東西將來有用!”

    於是,洋洋灑灑的一篇報功折子送了上去,這些東西對皇甫淳來說都是信手拈來,不整完這些,皇甫淳也請不下假來。

    京張鐵路提前到了宣統元年(1909年)通車,這可是給攝政王一個非常好的“吉祥”兆頭,於是,大筆一揮,授予詹眷誠工科進士第一名,這也是科考製中第一次有工科進士一說,同時,也是最後一次的恩賜進士,而這一年距詹眷誠回國已有28年。不過,這些皇甫淳都沒有在場了,他早已經回老家去了。

    弄完了那些事情,剛剛入伏,皇甫淳就帶著給弟弟買的書籍和給父親買的幾塊洋布,在馮化民小徐子幾個的“護衛”下,從豐台登上了南下的火車,由於是官,還是鐵路上的官,他坐的是頭等艙,而且,他還有鐵路係統的免票,雖然這一路上怎麽說還是辛苦,可畢竟比他來的時候已經是“換了日月”了。

    少小離家,十六歲,坐著大車,前往開封參加會試,後來又進京,前後走了差不多倆月才到京城,而這次回去,雖說是繞遠,可卻是快捷了不少。

    在漢口站下了火車,坐著黃包車在繁華的六渡橋找了家旅館住下,然後叫茶房去給自己買去安慶的船票,說起來運氣真不錯,第二天上午就有去下江的船,茶房按照皇甫淳的意思,也是買了頭等艙。

    已經21歲的皇甫淳現在是穿著一身時髦的洋布長衫,戴著一副洋墨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