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2章 漢口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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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是不敢啊,黎將軍可是軍武前輩啊!”皇甫向擺出惶惑的樣子。

    “無妨,張帥對我有知遇之恩,栽培子義,那可是我實在的長輩!”

    說起來,這黎黃陂的年紀也隻比詹眷誠小三歲,可是因為走的路數不同,此時的詹眷誠已經蜚聲海內外了,而他,還窩在武昌這裏當個初級軍校的“會辦”。

    說起這滿清的官場,還真是不以年紀論輩分,就說這袁世凱吧,也不過比黎元洪大五歲,可是黎元洪此時能與袁世凱稱兄道弟嗎?怕是報個晚輩去拜謁都很難,別看袁世凱現如今已經被開革回到老家,可是在新軍裏的地位是無人撼動。

    正因為袁世凱和手下一幫新軍將領,比如段祺瑞、曹錕、馮國璋等,年紀上與黎元洪都差不多,可是,這些人就沒有瞧得起黎元洪的,乃至後來黎元洪當了總統,下麵的人根本就不鳥他,形成了“府院之爭”,最後黎元洪甩手走了。

    “通達啊,你跟著詹總辦多年,你說說,這修鐵路難不難?”黎元洪此時已經擺下了兩個酒杯,“來,這是本地的好酒‘漢汾’,很是給力,一點也不比北方的燒刀子和汾酒差,如果你酒量不大,可以量力而行,你我相遇,以喝好為要。”

    別說,這黎元洪待人接物還真是個“厚道人”,國人到一起就喜歡勸酒和賭酒,黎元洪是行伍出身,無論是在水軍的時候還是現在當了軍校的校長,他喝酒可是有一套的,可是他見到文質彬彬的皇甫淳卻是不勸酒,提出“喝好”的觀念。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來,我敬大哥一杯!”皇甫淳恭敬的站起來向黎元洪敬酒,“我知道黎大哥是吃過苦中苦的人,將來必然有一番作為。”

    “嘻嘻,謝你吉言,我回敬你一杯,來,我幹了,你自便!”黎元洪一口喝幹了杯中酒,“今天,你給我把修鐵路的事情講一下子。現在,想要修築川漢鐵路,我就是不明白,那裏的山勢和江河不是北方那些可比的,能修的通嗎?”

    “這個嘛,戲文裏不是說了?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古人亦雲,人強勝天。”皇甫淳此時也許是喝了點酒,開口不是戲文就是典故。

    “我師父說了,從大麵上說,鐵路是可以修到任何地方的,關鍵是如何設計線路,山高可以盤桓而上,我們在修建京張鐵路的時候,那個坡的高度就超過了鐵路的設計要求,而山旮旯裏又很逼仄,沒法設立緩坡。”

    皇甫淳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蘸著酒水在桌子上畫了起來,黎元洪在一邊看的很仔細,還不時的點頭配合。

    “可是我師父就設計了一個之字形的路線,將那個困擾的問題解決了。”說著話,皇甫淳在桌子上劃出了一個之字形的路線,“這邊的山勢困難不怕,關鍵是還要看地質情況,遇到太高的山可能就要挖隧道了,這些都是有先例的。”

    “也就是說,隻要銀兩充足,修鐵路沒有問題!這就可以解決蜀道難的問題了,如果是這樣,那可是太好了!”黎元洪興奮的搓著雙手,“天府之國裏有多少好東西運不出來啊,一旦溝通了鐵路,對兩邊可是都有好處的!”

    “光是銀兩充足還不行啊,首先,得有像我師父那樣的人去勘測,不勘測好,鐵路就沒法設計。其次,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總得有個修路的衙門管著吧?可這一條是最難的,看看東邊的津浦線,再看看廣東那邊的,都是在官辦還是商辦之間夾纏不清。”說到這裏,皇甫淳幾乎是無奈的搖晃著腦袋。

    “你說的這是個啥意思啊?我好像還有些不開竅啊!”黎黃陂紅著臉問道,他是一沾酒就臉紅的那種人,可別小看他的臉紅,酒量是真的練出來了。

    “俗話活,修橋鋪路大功德,修鐵路本身是造福蒼生,這是善舉,可是,這要是跟孔方兄搭上關係,事情就不好說了。”皇甫搖晃著腦袋,夾了一個魚頭,

    “盧漢鐵路的盈利已經讓許多人動起了心眼,是,鐵路能賺錢,賺很多錢,這就必然引起許多人的覬覦,不說別的,光是四九城裏的那些王公貴胄們就不會輕易的放手。你是經曆過甲午海戰、庚子事變的,應該知道這兩場敗仗我們付出了多少賠款,加起來,林林總總的超過了八億兩白銀,可是,你看才幾年,那點賠款壓根就算不了什麽,咱們這裏的百姓是太能生財了!”

    皇甫淳說的沒錯,庚子年後,新學盛行,資本經濟也發展起來了,1901年的財政收入就超過了一億兩白銀,到了皇甫淳說話的這一年,朝廷的財政收入就接近三億兩,這還僅僅是朝廷的財政收入,那些在下麵幹的熱火朝天的買賣人,到底賺了多少?肯定要比上繳的稅銀多多了。

    “照你這樣說,川漢鐵路修建的最大難點不是銀子,而是最後如何分賬!”黎元洪終於明白了皇甫淳說的意思,他搖晃著腦袋,做出了不理解的樣子。

    “盧漢鐵路現在每年是三四百萬兩的紅利,京張鐵路剛剛交付,可我聽說已經賺了百萬兩。這還是漠北貧瘠地區,如果川漢鐵路修通了,你估摸著每年的紅利有多少?剛才你都說了,天府之國都是好東西,那這個錢歸誰?如何分?”

    “你的意思是朝廷不會輕易的放手,這修鐵路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當鐵路的老板?難道說,朝廷裏的那些大員們就不在乎與民爭利?”黎元洪說道。

    “他們要是在乎這些,能讓袁大帥開缺嗎?還不是最近社會安穩了一些,又想著自己獨吞好處!那些滿人可都不是善茬!”皇甫淳見店裏沒他人,說了實話。

    也不知道是黎元洪跟店家打了招呼,還是天氣漸冷,無人光顧,這個小店裏再無人進來,倆人也是喝得開心,聊的開心,都毫無顧忌的摘下假辮子,皇甫淳是脫掉大褂,黎元洪是脫掉了沒掛軍銜的軍上衣。

    這黎元洪為嘛不掛軍銜呢?說起來,這晚清的軍銜也是奇葩的很,基本上是模仿西方列強的樣式,平時根本就沒法子佩戴穿出來,一般都是在進行會操,檢閱的時候,一些軍官穿著禮服才佩戴那怪裏怪氣的軍銜。

    黎元洪本身就是個“散淡人”,而且,其為人是很低調的,反正學校裏的那些學兵和城門樓子上的守軍都認識他,所以,他平日裏是穿著沒有軍銜的軍裝。

    這新軍的軍裝其實也是從西洋和東洋學回來的,甚至連國內都不能加工製造,還是日本商人在大連一帶的工廠生產的,可是這樣的新式服裝穿著起來可是比原來的滿清黃袍馬褂方便多了,再加上軍官腳上的靴子,可以說,在功能上就有優越性,許多軍官就養成了平日裏也穿軍裝的習慣。

    “唉!這天下人數最多的是漢人,真正管事的也是漢人,可是,朝廷為什麽就非要把滿漢劃得那麽清呢?我看是自尋絕路!”黎元洪也不忌諱了,跟著皇甫一起說了起來,“從康熙爺那會兒就說滿漢平等,可這都過了二百多年了,滿漢還是不平等,也難怪那些革命黨要喊‘驅除韃虜,恢複中華’,我看是有道理的。”

    “天地輪回,萬物更新,以當今的民意和呼聲,滿清朝廷最多還能撐上幾年,絕不會再長了,現在就是漢人裏也分成了兩派,一派是立憲派,本質上還是維護滿清的國祚正統,另一派就是革命黨,他們可是以推翻朝廷為目標的,這兩派隻要爭論出了一個結果,乾坤必然變色,不信你看吧!”

    不能不說,皇甫淳今天是喝大了,這嘴巴上沒有把門的了。另一方麵,也是與黎元洪投緣,店裏又沒有其他人,就把自己思考的事情一股腦倒出來了。

    在家鄉的這幾個月裏,表麵上看皇甫淳無所事事,搞點小買賣,娶妻成家,可在他的腦子裏多少還是在思考。他與那些立憲派肯定是說不到一起去,從骨子裏,他覺得立憲是不可能的,滿清朝廷裏的王公貴胄是絕對不可能去仿效西方的那種君主立憲,滿清入關後,連明朝確立的“與天下士子共天下”的理政概念都廢棄了,如何能讓出君權去搞立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