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9章 首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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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能說不是社會模式問題,西式的社會結構解決不了貧富分化,解釋不了我們科技落後的原因,更解決不了朝廷內部各種矛盾。尤其是在當下,可以說新法未立,舊法無存,大家遵守什麽規則?什麽律例?長此以往,不可想象啊。”
皇甫淳說著喝下一杯米酒,滿臉的惆悵和失落之色,看得詹眷誠也是心跳。
“有人說教育立國,有人說科技興國,還有人說變法建國,可到底該怎麽走,有誰能拿出一個叫人信服的綱領嗎?沒有,這才是讓我想不清楚的地方。”
皇甫淳說的話其實也是詹眷誠迷惘的地方,作為一名基督徒,他的心是善良的,行為也是規範的。在滿清那個年代裏,以詹眷誠這樣地位的人,誰家不是三妻四妾?可是詹眷誠卻是無有,後世有人說他是忠誠愛情,其實這有些強扭,真正讓詹眷誠如此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
詹眷誠是廣東人,回到廣東,各路親朋怎麽說都不會少,而在廣東,當時可是革命黨的大本營之一。在清末,革命黨多次舉行武裝起義,而發生最激烈,最震撼的都是在兩廣地區,反過來看看江浙,那邊自打秋瑾和徐錫麟弄了一次後,就再無實質意義上的起義,從這點來說,當時資本家的性質決定了那個時代在江浙要出幺蛾子,後來的發展也的確如此。
詹眷誠回到廣東後,仍然有不少革命黨人前來發展他,可是詹眷誠都以自己是一個修路的工程師而不參合,他甚至說,“不管是誰當政,修鐵路都是必須的,現在,多一個革命者不算什麽,可要是少了我這個工程師,問問支持你們革命的老板們幹不幹?”
這個話很管用,不管後世如何解讀那個年代的曆史,辛亥革命是由一些新興的有錢人支持的,是為了實現和保護新興資產階級利益而進行的。把能幫他們賺錢的人才當炮灰用?沒有如此傻瓜的資本家。
任何朝代的造反,都與生存相關聯,當統治者讓百姓無法生存的時候,改朝換代就出現了,新興的資產者也是百姓,他們的周邊也是圍著一大群人呢。
早期的俄國革命,提出的口號很極端,要麽是這,要麽是那,最後曆史證明,那一套理論是不對的,把社會看的太簡單了。
以圍繞盛宣懷、虞恰卿等新興資本者周圍的人為例,圍繞在他們身邊混飯吃的百姓至少有幾萬人,洋務帶動起來的商業運作,使許多百姓隻能跟著商業經濟走才能生存。發生在江南江浙、廣東一帶的事情就是如此。
同樣,圍繞鐵路生存的人也不在少數,隨著鐵路的興建規模越來越大,這個人群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除了鐵路上的員工,還有圍繞鐵路謀生的其它行當,
根據推測,在那個年代,僅有的鐵路上就有各種工人十幾萬人,解放後,鐵路大發展,高峰時期員工總數近400萬人,這還不包括為了應對特殊情況而成立的鐵道兵,齊裝滿員,整整十五個師,40多萬兵力。
而在鐵路邊經營貨棧、客棧、餐飲業、服務業、轉運的腳夫等等,可以說,清末開始的鐵路建設,使當時的大清國在經濟上得到了迅猛的發展,爆發出來的民意也讓滿清朝廷措手不及。
師徒倆討論社會結構還湊合,進一步討論社會模式就有些困難了。別看詹眷誠打小就在美國長大,可是,那種傳統的忠君思想還是很頑固的,所以,在他的思維裏,他是支持“君主立憲”的。
皇甫淳就不一樣,他雖然沒有出過國,可這些年看的各類書籍太多了。他自己本身是個文化人,是從學四書五經開始的,現在,又接觸到了西方的新潮思想,內外一對比,他更是迷糊了。
皇甫淳在京城書局裏看24史的時候,就琢磨,為什麽在華夏大地上,隔上幾百年就要更替輪換一次,有人說是從唐代開始,這種朝廷更替的時間固定在200年至300年之間,可實際上是這樣嗎?
皇甫淳在看了史書後發現,如果仔細的推敲,從西周開始,各個朝代的時間還真就是二三百年左右,西周,周武王創立,滅亡於周幽王,等到後來的東周,壓根與西周就不是一回事了。
有人說東周不是維係了五百多年嗎?這個提法其實也不準確,在東周,又分春秋和戰國兩個階段,在東周時,還算是有“周天子”擺在那裏,可到了戰國時期,哪裏還有周天子啊?那就是軍閥混戰,逐鹿中原啊。
春秋的時間也是三百年,春秋後實際上已經沒有了周天子了,開始還是個擺飾,到後來,連擺飾都沒有了,戰國的時間隻有250年。
秦朝就不用說了,二世而亡,有人又說漢室天下不是有400餘年嗎?其實,漢朝的通知時間更短,其間,西漢和東漢壓根就不是一回事,兩個朝代都是很短的,西漢維持了200年多一點,東漢連200年都不到就滅亡了。
接下來的各個朝代都是短促的,有的百年,有的隻有幾十年,直到後來唐朝統一,建立了強唐統一政權,達到了華夏曆史上的第一個頂峰,可是,唐朝享國也隻有289年,還不如後來的弱宋,弱宋好歹還維係了310多年,雖然說起來也是分為南北宋,可在文化體係和政權更迭上還是一脈相承的。
皇甫淳在研究這些古代曆史的時候,他就發現,固有的封建體製裏的弊端幾乎是無法解決的,所謂的家天下是不可能長久延續的。至少在帝王繁衍上就存在著重大的缺陷和漏洞,幾乎各朝都有嫡傳中斷,由旁係替代的現象,這種替代本身就是捏著鼻子哄眼睛的做法,偏偏一些文人士大夫還說的有理有據。
在皇甫淳看來,既然已經發現某個皇帝少子或者無子,為什麽不提前做準備?非要等到先帝駕崩的時候糊弄人?說穿了,還是利益分配的問題。
既然家天下利益分配無法均衡延續,那麽向美國和法國那樣的傳承有沒有可能?可是,那樣的傳承似乎也存在著問題,比如,上一個庚子年的時候,美國就爆發了內戰,沒有皇帝都可以爭,那麽如何才能叫大家不爭?
坦白說,皇甫淳是想不明白這裏麵的套路的,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去如何如何,要說他沒有血性,那也不完全對,隻不過,他不願意像那些腦子一熱就往前衝的人那樣,至少,他認為,沒有想好後續的手段就顛覆一個國家,這樣的結果必將是老百姓遭殃,他反對不了,阻止不了,隻能默默的看著。
皇甫淳在廣州待到了端午節,逐步熟悉修建粵漢鐵路裏的關防文書,然後,又與師父一起乘船北上。師徒倆一起到了漢口,此時,川漢鐵路宜昌至萬縣段已經全麵開工,作為技術上的權威人物,詹眷誠不得不前來把關。
乘坐海船,又轉江輪,這一趟也用了十來天,說起來,湖廣與兩廣之間距離並不遠,可要想快捷到達,在那個年代還真是不容易。
此時的粵漢鐵路其實也在各段開工了,在廣東,從廣州向北,鐵路已經修到了三水,而湖南更厲害,從長沙已經修到株洲。在湖廣,從武昌到湖南嶽陽的勘測工作也結束了,要論重點,在詹眷誠的心裏,粵漢鐵路遠比川漢鐵路重要。
從四川到湖廣,至少還有長江相連接,可以“輕舟已過萬重山”,可從湖廣到廣東卻是沒有這樣有利的水上通道,每每看到這些,詹眷誠心裏很急。
在漢口,雖說有一個會辦的衙門,可是,師徒倆剛來,還是隻能住在旅社裏。
“師父,上次你說的買地建房的事情有了著落了。”這天皇甫淳拿著一遝文件紙過來,“俄租界的那塊地買下來了,找個時間過去看看如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