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總理府已經通上電話，在門口值班的是可以用電話向裏麵匯報請示的，要不然，學生一來，裏麵的大官們怎麽跑的那麽快？這通風報信比原來快多了。

    段祺瑞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正在得意呢。他雖然不是總統，可是他卻操控著京師裏的政局，就那個徐世昌吧，還不是皖係手下的安福會的人在後麵操控才當上大總統的嗎？徐世昌想誰也不得罪，能有那麽好的事情嗎？

    段祺瑞這兩年幹的事情還真是無法曝光，曹汝霖僅在去年三月，也就是民國七年，就私底下找日本人借款一億多日元，折合銀洋有一億五千萬元，最可恨的是，這筆錢壓根就沒有進財政部，完全是在私底下給了皖係，沒有這些錢，那些地方上的小軍閥能那麽順從的投靠皖係嗎？

    正因為段祺瑞手上有兵有將，有槍有炮，所以，皖係一直鼓吹要用武力統一政令，要把南方不服氣的軍閥打服，至於學生們怎麽鬧，段祺瑞壓根不在乎。

    正是因為段祺瑞與徐世昌並不在一條線上，段祺瑞心裏想隻有軍事和如何搞錢，對整個社會和國家的管理幾乎就是大撒把，也正是這樣的背景下，許多新的思想新的認識在國內迅速的傳播，這也許就是另一種種豆得瓜吧。

    皇甫淳在外麵等了不到盞茶功夫，那個值班的軍官就滿臉堆笑的跑過來。

    “有請皇甫淳先生，段總理叫你進去！剛才有些不恭，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這裏叫人給您帶路，您留心腳下，這裏有水……”

    皇甫淳對這樣的人壓根就不怎麽計較，人家也是混飯吃的，走到哪兒都這樣。見人家客氣的請自己進去，於是提起了長衫的下擺，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通達小友，我們這一晃可是好幾年沒見了！來來來，坐。上茶！”

    看到皇甫淳，段祺瑞笑嗬嗬的招呼著，身穿軍服的他，顯得很是威風。

    “段總理好！布衣先給您請安了！”皇甫淳做出要打千的架勢，提起了長衫，準備來個單膝下跪，被段祺瑞一把拉住，“通達，無須行此禮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打千可是滿清的禮節，現在是民國了，講究的是人人平等，你我相互一揖即可！”說著話，段祺瑞還真是給皇甫淳作了一揖，樣子還很正規呢。

    要說皇甫淳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些呢？可是國人行禮的規矩是很大的。段祺瑞從年齡上說算是自己的長輩，從位置上說更是與他正規平民百姓相距甚遠，按照老禮還真的行大禮。啥叫大禮？那就是下跪磕頭。這個規矩可不是滿人的，早在明代就已經固定下來了。而打千則是滿人入關後，帶過來的一種介於常禮和大禮之間的一種行禮方式，皇甫淳琢磨了許久才準備用這個禮節的。

    在總理府行大禮容易授人以柄別說皇甫淳不樂意，怕是段祺瑞也未必幹。可要是行常禮又似乎有輕視之嫌，所以，皇甫淳就想搞個不倫不類的，看看段合肥的反應，還不錯，段合肥挺上道的，心裏明白皇甫淳的意思就行了。

    皇甫淳連忙給段合肥鞠躬，然後才正式抱拳作揖，到了這個地步，段合肥心裏算是明白了，“這通達小友還是鬼精鬼精的，可惜，不在麾下。”

    “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吧？有事不放說出來，你我是同鄉，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我能辦的一定辦，辦不了的你也別介意。”段祺瑞用手捋著兩撇小胡子，“民國了，許多章程都變了，有時，我也不得不避諱啊，現在，下麵反對我的人可是不少，國家多難，還鬧內訌，想想有時真想回歸田園啊。”

    段祺瑞這話說的皇甫淳都沒法接，怎麽說都不合適，他就是一個布衣，哪裏能參合人家大人物之間的事情？可是皇甫淳忘了，袁項城要當皇帝的時候，你不也是給人家出了點子擺了一些道理嗎？現在裝傻？人家會信才見鬼了。

    “那個……是這樣，我在市麵上淘到一卷棋譜，是康熙二十多年時期的，小子知道您喜歡手談，想著給您看看。”說著話，皇甫淳從懷裏拿出了那個黃綢子包著的棋譜，然後慢慢的打開了，“這是咱們安徽國手吳瑞徵搜集編撰的《不古編》，我考證過，這棋譜在世上已經不多了，雖然當時是刻板的，可後來就無再版，許多棋局是當世的孤局，還是值得一看的。”

    “噢？有這等好東西啊？”段祺瑞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伸手就要翻看。

    “還請總理先生小心，年代久遠，紙張已經老化，稍有不慎就撕裂了。”

    “哦，對對！”段祺瑞連忙點頭應道，“不過你不要叫我官職，也不要叫我老爺，你反正是晚輩，不如就叫我一聲叔叔好了，看到這棋譜，我又手癢了，等會陪我吃飯，飯後你我手談一局，咱們也說說話，我喜歡跟你說話。”

    皇甫淳連忙站起來，滿臉喜色，再一次恭恭敬敬的給段祺瑞鞠躬，“多謝泉叔抬愛！小子這可是占大便宜了，今後定當以子侄禮奉之。”

    皇甫淳之所以稱呼段祺瑞為泉叔，這是因為段祺瑞的字叫芝泉，所以稱呼泉叔是合適的，而他的回答也很耐人尋味，隻認禮節，卻不承諾“任由調遣”，這裏麵的調調，段祺瑞當然聽得出來，想想後還是點點頭，做了最後的嚐試。

    “通達啊，你客氣了，我知道你是有才學的，現在還在交通部當差嗎？”段祺瑞樂嗬嗬的問道，“以你我之關係，我去打個招呼，給你加加擔子可好？”

    這就是政客的手腕，段祺瑞知道皇甫淳不會到他府中當幕賓，可他想起了皇甫淳原來是在交通部下的鐵路公司當差的，於是就想來個曲線調用。

    “家師已經於四月份駕鶴西遊了，按照師父的遺願，葬在西郊的萬泉莊，小子是在京城為師父守孝，照顧師母和兩個小師弟，已經辭去鐵路公司的差事了。”皇甫淳焉能不知道段合肥的意思？所以馬上就說出了自己的情況，“現在，在清華園附近盤了一個經營文房四寶的鋪子，眼下還成，算是混口飯吃吧。”

    “喔！這樣啊！是我忘記詹眷誠已經不在了，唉！每日公務繁忙，竟然疏忽了這些事情，甚是不該啊！不知道交通部有無給予你師父撫恤啊？”

    段祺瑞頓時明白了，他也是傳統的人，知道皇甫淳在近期是不可能出來做事了。按照老禮，皇甫淳這是秉承儒家的老規矩，為師父守製丁憂呢。

    皇甫淳從家裏出來就是半晌午了，跟段祺瑞白話了一陣，說話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段祺瑞叫衛兵把飯菜送到辦公間來，然後搬出棋桌就跟皇甫淳對弈起來。

    要說，這段祺瑞的生活還真是節儉，午飯就是一碗胡辣湯，一碟鹹菜疙瘩，加上幾個饅頭，還說這是天冷了，要不，連胡辣湯都沒有，就是一碗稀粥了事。

    “國家太窮了，我輩萬不可奢靡啊！在我看來，能夠充饑即可。”段祺瑞拿著棋子說道，“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在我看來，治國就需要疾風暴雨的統一政令，現在，各路人等都為了自己的利益說出各種各樣的話來，如果繼續小心謹慎的平衡……你也看到了，學生們都不答應了，鬧起來也是不好管啊。”

    皇甫淳也學著段祺瑞，吃起來比段祺瑞還簡單，拿起一個饅頭，邊咬邊落子。

    “泉叔，說起這學生來，我有個師弟，啊，不是學新學的師弟，是道門上的一個師弟，他這次也參加了遊行，現在被關在監獄裏，他就是個半大小子，還是個孩子呢，關兩天是對的，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人世間的艱難，同時，也讓他知道，想要什麽靠上街不行，可，他畢竟還是個學生，學生還是要上學的嘛……”

    “哈哈哈！我就說你找我是有事的，一開始還不說，現在露餡了把？原來是想把自己的師弟撈出去……啊？我還不知道你是道門的，你這是不是學的也太雜了？走正統你是前清的舉人老爺，學新學，你又是詹總辦的入室弟子，現在你又說出你是個啥道家的人物，你這到底是哪一派的？”段祺瑞問道。

    皇甫淳被段祺瑞說的不好意思了，訕訕笑了，“泉叔，我這也是機緣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