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年代_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以茶會友(3...
字數:3958 加入書籤
“按照你的說法,就算是這畫畫的花費不多,可是他不可以畫其它名人是畫作嗎?比如他可以去畫石濤啊等人的,為什麽非要選郎士寧的畫作來臨摹呢?”馬季明有些不解的問道,“再說了,這畫看上去就有了一股滄桑的感覺,剛畫的東西不可能有吧?就算是放了幾年怕也是沒有可能顯得這樣陳舊。”
“老五是提了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麽要模仿郎士寧,這裏啊,起碼有幾個原因,首先,郎士寧的畫作流傳民間的甚少,熟悉的人不多,不易被人識破。其次,作偽者大概是學的就是西洋畫,他不善畫咱們的丹青,想模仿其它人的畫作是不可能的,太容易露餡了,揮毫潑墨可不是細描啊,不成的。”
“是這麽個理兒。通達說的很是有道理。”馬叔平插嘴說道。
“再次,現如今留洋回來的人頗多,有些人還就好這一口,我琢磨著肯定是有人說過想要一副郎士寧的畫,有人要,就有人提供嘛,何況,現在在京城裏,那些宮裏的太監盜賣大內的東西已經成風,很好解釋來源。”
“啪!”馬幼漁輕輕一拍桌子,“是這麽個理兒,通達的推斷不錯。”
“第二個問題是其實就是做舊,這在古玩行裏不新鮮,畫掛在密閉的房間裏,點上熏香熏上個七八天,這就差不多了,再放在書房裏掛上一個月,散盡熏香味,你看到的滄桑就全出來了,其實,這就是加速紙張的氧化過程,到大學裏問問化學老師,想要做舊的法子多了去了,什麽茶水啦,放在太陽下曬啦,都不難。”
“哎呦!通達老弟,你可真是個奇人啊!這也知道。”馬幼漁感歎的說道。
聽了馬幼漁的讚美,皇甫淳微笑不答。在那個年代,許多師門絕技是不可外傳的,剛才的解釋已經有些出格了,再細說下去,皇甫淳可就犯忌諱了。
“通達兄弟昨晚對我說過,想要鑒別古董的真假,得先從如何作偽入手,隻有懂得作偽的手段,才能鑒別出玩意的真假,你們看看,這樣一幅畫,我們看著都不錯,可人家一上手就知道是贗品,看來啊,這還真是術業有專攻啊!”馬叔平樂嗬嗬的說道,“不過通達你昨兒個可是沒告訴我,你是南紙店的出身啊。”
“嘻嘻,你不是也沒問嗎?”皇甫淳嬉皮笑臉的繼續說道,“最後一次會試,我兜裏隻有不到二兩銀子,等我們從老家辛辛苦苦的趕到了開封,沒成想會試的日期推後了,那點錢如何混幾個月的時間?於是,我就去一家南紙店幫閑,在那個南紙店裏,我看到了一幅吳俊卿早年的畫作,就對老板說了,結果,老板賣了個好價錢,給了我二十兩,這就是我後來闖蕩京城的最初本錢。”
說起那次會試,馬幼漁也是感慨萬千,他掐指一算,笑著說道,“合著你那麽小就懂得看這些了?那一年你才十六吧?十六歲就參加會試,你也算得是天資聰穎了。唉!那一年我是在上海,還參加了義勇隊和光複會,走是另一條路。”
“我的老家在那個年月裏算得上是消息閉塞了,現如今已經不像古代,秀才家中坐,能知天下事。我們鄉下人是無法與你們相比,尤其是在新學方麵,我也是經過那一年的會試後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所以,落榜了我也沒打算回家,而是來到京城,我那時特別想學新學,還指望在京城裏可以學到呢。”
“不錯,那時的新學剛剛興起,最厲害的學堂也的確是在京城裏。”馬幼漁說道,“現如今的北京大學就是在當年的京師大學堂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嘻嘻!說是那麽說,可是像我這樣的寒門子弟焉能入得了京師大學堂?”皇甫淳苦澀的笑著,“來了之後才知道,這京城裏的達官貴人海了去了,光是他們的子弟都不夠招的,我這樣的壓根就沒希望,那個時候,我還真想轉身去上海。”
“那個時候你要是到了上海,一定能學到新學裏的真本事。”馬叔平說道。
皇甫淳搖搖頭,“後來我也想明白了,像我這樣的寒門子弟,一無熟人介紹,二無金錢開道,去了上海也是一樣,必然是沒可能進入校門的。在這點上,我與你們的區別就是祖輩上的先天不足,如果你們馬家不是有曆代傳承,不是官宦人家,你們到了上海就可以那麽容易的去南洋公學讀書嗎?我看未必啊。”
被皇甫淳如此一說,哥幾個還真是無話答對了。
的確,他們多少還是借了點祖蔭的,馬家的上幾代盡管是衰落了,可是馬家的威名尚在,到了馬幼漁父親這一輩,其父馬海曙可是不得了,放棄了正途科考,去經商發了財,然後商而優則仕,不僅在當地當了縣令,最後還當了杭州知府,可謂是興盛至極。沒有這個家底,馬家兄弟焉能去上海南洋公學讀書?正是有了這個家底,加上與盛宣懷的關係,馬家兄弟才學有所成。
“我到了京城,發現讀書無路,於是就想找機會看看門路,可是人不能餓著肚子幹等啊,於是就去找事由,結果,我在京城裏找的第一個事由就是去張記書局當夥計,也正是在張記書局裏,我接觸到了諸多新學。”皇甫淳說。
“張記書局?聽起來耳熟啊,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馬幼漁皺著眉頭說道。
“張記書局是李合肥的女婿張佩綸配合老丈杆子辦的,是專門為京師大學堂印製各種講義和課本的,我就是看中了這個有利條件才埋名去的。”
“去幹一份工,幹嘛還要埋名啊?”馬季明有些不解的問道。
“嗬嗬,五弟,你忘了通達老弟那個時候是有功名的,他要是不埋名,張記書局敢用他嗎?實際上那個時候通達可以去吏部活動活動的,花點錢就可以外放到下麵去當輔官了,許多人走的都是這個路數。”馬幼漁開口解釋道。
“難怪通達老弟學貫中西啊!我本來還奇怪,你哪裏有時間讀那麽多書,原來是在張記書局裏當夥計啊!”馬叔平頓時感慨起來,“張記書局,那是最早為京師大學堂提供講義和課本的書局啊……不對啊,你一個夥計,能夠直接看書嗎?”
“鄙人當時幹的是校對工作,而且到後來,還要校對洋文的書稿,那個時候,我學的是啞巴洋文。”說道這裏皇甫淳羞澀的一笑,“後來遇到了恩師詹先生,被他收歸到了門下,這才算是能開口了,後來,進了鐵路衙門,還在朝廷裏混了個小官當了,不過也還是那種打雜的輔官而已,想走正途終歸是沒成。”
“呀!原來通達先生還是前朝的官員啊?”馬季明頓時驚訝的叫了起來。
“這有什麽呢?你們幾個讀的南洋公學不就是盛宣懷辦的嗎?雖然他連秀才都沒考上,可他也是官呢,還官居二品,到了晚清的時候,混個官當不算什麽,有錢或者有才,二者居其一即可。”馬幼漁淡淡的說道,“顯然,通達老弟是屬於後者,是憑著才學獲得了官爵,我說的是也不是?”
“還是大哥的目光敏銳啊!通達先生果然是大才啊!可惜,現在卻是埋沒了。”馬叔平接過大哥的話頭,頗有些感慨,“昨天我還勸通達到我們北大去,有我們幾個推薦,以他的才學至少可以擔任國文的一個教授,可是他卻笑著拒絕了。”
“哦?難道說通達先生認為那裏不值得你去流連?或者是覺得在那裏做不得學問?我雖然不算是正途出身,可我覺得那裏的學術風氣是很正的。”馬幼漁略帶點譏諷的口吻說道,“以你的這一身雜學,想必是可以找到自己喜愛的學科。”
“非也非也!百善孝為先,通達此時落草,不過是為其師守製,這是盡孝啊!”馬叔平擺擺手對自己的大哥說道,“我們的曆代王朝,都講究的是以孝治天下,不盡孝道之人是不可交的,衝著這一點,我與通達已經是莫逆了。”
“原來如此啊!對不住通達,我忘了你師父離世不久,你這風骨使我敬佩,今後但凡你有了條件,還是盼著你與我們一起搞搞研究啊。”馬幼漁聽四弟這樣一說,立即就對皇甫淳產生了敬意和好感,“四弟剛才之言甚好,能得如此一位好友,你今生足矣,我看啊,你的研究今後要多找通達詢問,他在古學上比你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