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年代_第76章 第七十六章局勢再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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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皇甫淳正在店裏看一幅畫,郵差就給他送來了一份電報,是寓居在天津的黎黃陂發來的,“通達吾弟,盼來津一敘”。電文簡單,可皇甫淳知道,黎老哥輕易不會找自己,這裏麵肯定是有事,於是,寫了封信叫夥計送家裏,告訴老婆翠兒自己這兩天不回家了,他自己隨即去了前門,登上了去天津的火車。
此時,從京城到天津的火車十分便利,發往關外和江蘇浦口的火車都要經過天津,還有京津之間往來的火車,可以說,這段鐵路是當時國內最繁忙和便捷的。
到了天津,皇甫淳叫了一輛洋車,直接就奔黎黃陂在天津的小洋樓。
“通達啊,你來的好快喲!我還以為你會耽擱幾天呢!”黎黃陂笑嗬嗬的從屋裏出來迎接皇甫淳,“其實叫你來也沒啥事,不過是有個從海外回來的人送過來一尊瓷像,說是歐羅巴人做的,是專門給我的禮物,我看了許久沒有看明白。”
黎元洪在天津的日子可以說過的還是不錯的,有張仁遜等一幹人幫他打理生意,再加上他那本來就不爭的個性,所以說,日子過的還是很安逸的。
與其它下野的人不同,黎黃陂家做的買賣不算最大,可卻很少賠錢,不像其它人,做啥賠啥,就拿那個袁世凱的長子袁克定來說,下野後本來是在天津寓居,可是偏偏要插手商業上的事情,最後混的窮困潦倒,靠親戚接濟才勉強苟活。
“大哥相邀,小弟焉敢不來?”皇甫淳見黎黃陂親自到門口來接,趕緊行禮。
黎元洪住的小洋樓在當時的天津也算是非常不錯的,一般人也是見不到他的,按照那個時候的規矩,他的宅子可是有兵丁把守的,說是保護,實際也是監視。
最近,一些場麵上的人來了不少,尤其是直係的一些文官,不過黎黃陂都拒而不見,自己在家裏沒事就寫寫字,看看報。這次,是一個從歐洲考察回來的同鄉前來拜訪,順道送給了黎黃陂一尊瓷像,看上去很是古怪。
黎黃陂早年就接觸過西學,後來在張之洞手下也與那個辜湯生相熟,對於西方的神話神像是知道一些的,可這次送來的神像他怎麽看也不似西方神話人物。
兩人來到黎黃陂的書房裏,傭人端上了茶水,黎黃陂擺擺手叫傭人下去,並吩咐不要叫人來打擾,他要與客人在書房裏品茗說話,這也是他家的老規矩。
經過多年的政治鬥爭,黎黃陂深知機事不密的危害,他輕易不接待什麽人,就是來了,也是在他書房裏說話,不許下人前來打擾,就是有客來也不讓進。如此做一是保護客人二是保護自己,這些年來,皖直掐的死去活來,他都不參合。
“就是這尊瓷像,我怎麽看都有點佛家的味道,可我說不上來是誰,至少我在廟裏很少看到這樣的佛像。”黎黃陂拿出了一尊一尺高左右的瓷像說道,“可要說這是西方的神靈,那我更不信了,這服飾就不對,我雖然不精通西方的神教,可對他們的服飾還是看得明白的,而且,這尊瓷像是國會議長吳景鐮叫人送來的。”
“吳景鐮好像已經不是議長了吧?”皇甫淳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然後說道,“好像在三年前就南下去了廣州吧?還組織了非常國會,大哥說的是他嗎?”
“沒錯,就是他,此人最近跟直係走的很近,人雖然沒有回來,可是他的學生和弟子卻是有不少過來與曹錕和吳子玉暗通款曲啊!”黎黃陂苦笑著說道。
“噢!”皇甫淳的一聲感歎詞拖的很長,“這尊瓷像壓根就不是什麽歐羅巴人的物事,這是佛家的日光菩薩,產地嘛……應該是在南邊的德化白瓷。”
“德化白瓷?我還沒聽說過呢,這是個什麽窯口啊?”黎黃陂詫異的問道。
“德化白瓷在國內的名氣不大,據說是在南宋時期一群從北方南下的匠人在當地發現了上好的瓷土,然後開始燒製陶瓷,可是,德化所在的地方早就有泉州窯口,製作的瓷器也非常精美,同時,也是大量向海外銷售的窯口,甚少在國內售賣,這也是由於福建一帶有海路通往南洋,而與內地的道路艱難的原因。”
“是了,我曾經見過一個青綠色的瓷盤,有人就告訴我,那是泉州窯。”
“而這個德化窯也是泉州轄下的一個縣,在這裏製作的瓷器是另辟蹊徑,主要是用瓷土原色加上特殊的白釉,用高溫燒製,而其燒製出來的物件不是以日常用的器皿為主,是利用白瓷那特殊的光色燒製各種佛像和神像為主,當年下南洋的諸多民眾,都以有一尊白瓷神像為榮,這是德化瓷與其它窯口的最大區別。”
黎黃陂聽了皇甫淳的解說,再次認真的觀看眼前的這尊瓷像,深覺皇甫淳說的對,這尊白瓷像的確非常的純淨溫潤、致密度高,他發現,這瓷胎還能透光。
“還有一點,這德化白瓷與其它窯口不一樣的是,他們就做白瓷,不做其它顏色的瓷器,這也是鑒別德化白瓷的一個竅門,如果某個瓷器上除了白色外還有其它顏色,那定然不是德化白瓷,正是因為這,德化白瓷在當年是入不了官家和百姓的法眼的,因為市場上流行青花瓷,純白的物事不吉祥啊。”皇甫淳又說。
“你是說純白純黑與出殯有關?”黎黃陂對這些禁忌還是清楚的。
皇甫淳點點頭,“是啊,你見過老百姓誰會用純白色的碗啊?再不濟也要在碗口附近抹上一圈青色或者其它什麽的,哪怕畫上點不倫不類的小蟲都行。隻有西方的洋人不在乎,不過他們後來也要有些裝飾,可就是這純白色,燒製佛像神像卻是極好,可要求匠人的雕工和拿捏本事要大,就像天津的泥人張那樣!”
“是嘍是嘍!你的這個解釋有道理,可是他們送給我這個瓷像是個什麽意思呢?噢,你剛才說這尊佛像是誰來著?我剛才沒有注意聽。”黎黃陂再次問道。
“這是佛教裏的日光菩薩,與之相伴的還應該有個月光菩薩。”皇甫淳說。
“你說的這個日光菩薩是個什麽意思?我雖然信佛,可是對這日光菩薩卻是知之甚少。”黎黃陂此時已經完全是一副恭敬請教的樣子,他知道皇甫淳有才。
此時的皇甫淳已經三十多歲了,正屬壯年,無論是氣質氣度,還是言談舉止,那已經完全是一個成熟文士的架勢了,他對德化白瓷的解釋讓黎黃陂耳目一新。
“日光菩薩……細說起來挺麻煩的,我其實也是一知半解,不過,我大概明白對方送你瓷像的意思了,這是要叫你‘重光’啊!唉!這些文人也是真能繞,有話就直說唄,如此繞來繞去的,萬一你這沒看懂,他們這心思不是白費了?”
“日光,重光,這似乎好像還是蠻靠近的。”黎黃陂喃喃的念叨著。
“大哥,你可是要謹慎哦!好不容易從泥潭裏拔出腳,別再陷進去了,到時候可是沒人能搭救你的。”皇甫淳馬上警覺起來,他連忙出口勸止。
“可是他們最近提出的‘法統重光’的口號很是得人心啊,我個人覺得,這個提法對國家是有意義的,徐世昌是安福國會選出來的總統,而安福國會是什麽?不就是皖係搞出來的一個大雜燴嗎?正經的議員落選,那些依附皖係的人卻呼風喚雨,要不是皖係大搞這些拉幫結派任人唯親的把戲,國家何至於混亂至此?”
黎黃陂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慷慨陳詞了,說的皇甫淳一時半會都無話可說,不管怎麽看,黎黃陂現在是站在民族大義國家興旺的高度,皇甫淳要是直接反對黎黃陂的觀點……似乎說不出口,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麽說,黎大哥似乎又動心了。
“我知道你沒開口的意思,無非是想對我說,既然已經急流勇退了,何必再去蹚渾水?可是,要想把皖係最後的那點餘孽清掃幹淨,還必須得我這個碌碌無能的人去走個過場,我要是不答應,還不定會弄出多少悲歡離合來。”黎黃陂說。
“大哥早就看透了這些?叫小弟來不過是求證而已?”皇甫淳正色問道。
“可以說是看透,也可以說是沒看透,那尊瓷像我就沒看明白,可他們給我送東西的意思我是明白的,皖直大戰的時候我不表態,張勳入京是我的錯,馮國璋最後故去是我沒想到的,現在,這個爛屁股的事情得我去搞,不去,會被世人痛罵的,我一生無甚追求,隻求平安,可卻總是在風口浪尖上,唉!時也命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