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年代_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小杜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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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淳聳聳肩,表示自己對這些事情不清楚,不過是按照章先生的意思進行了朗讀和翻譯,至於內容是啥,他不關心,也不想去進行解釋,所以不說話。

    “唉!我沒想到你的英語如此之好,看來,名師定然出高徒啊!”章炳麟說。

    “我可是知道先生翻譯過《斯賓塞爾文集》的,想必這西文的水平更是登峰造極,我不過是跟著師父學了一些皮毛而已。”皇甫淳謙虛的說道。

    章炳麟搖搖頭,“我不過是一個略窺門徑的啞巴英語而已,倒是對日語的了解要多一些,畢竟在日本呆的時間多一些,而對西洋……我甚至都沒有去過。”

    “啊?我還以為是先生考校晚輩呢。”皇甫淳尷尬的說道。

    “你很好,有學問,不做作,而且,你為人謹慎,是一個幹才!”章炳麟最後給皇甫淳下了斷語,別說,還真是八九不離十,皇甫淳的確是行多過想。

    在晚清的時候,不少文人從事翻譯西文的工作,由於那個時候英語本身也是不規範的,現代的音標還沒有出現,當時英文的注音基本上與漢文的古代注音差不多,有的是用同音詞標注,有的也是弄一些類似切音的方式,這麽說似乎有些繞口,其實就是使用同音詞來標注,標注的時候打個括號,其實,當時的英語注音的方式還不如漢文裏的正切反切那樣精細,也正是這樣的原因,使得英國的許多殖民地的英語發音怪怪的,而在海外的殖民地就沒有一個與本土語言一樣的。

    當時,有許多文人就是拿著一本英漢字典贏啃著翻譯西方的書籍,這樣的例子有很多,而章炳麟這樣的文人要進一步了,他們可以粗略的掌握一些常用的詞匯,可是能看,能寫,卻是說不出來,這就是當時許多人說的啞巴英語。

    而英文本身的架構又決定,許多專業性的新詞匯是時時刻刻在更新和創造出來,使用的習慣也經常發生變化,這就使得啞巴英語注定是很難東西貫通的。

    “你開的南紙店,定然也會接觸到一些古籍善本,去年蔡鶴卿寫信給我,說你曾經幫學校解決了年關的事情,可見你是有心的。現在,老朽有個想法,你可否幫我看看這幾本書的真偽啊?啊!我要說清楚啊,這不是考校你,是我想趁遇見你的機會占個便宜,蔡鶴卿都服氣你,我這裏更應該服氣。”

    杜月生在旁邊聽的更是心裏驚歎,章炳麟說的這些人他都知道,甚至有些人他還認識,比如最近接觸的一些文人黃賓虹等,還給他推薦了幫他寫東西的秘書,可以說,不識字的小杜對文人卻是格外的尊重,今天,他又見識了國學大師與皇甫淳的一番對答,對如何做人更是有了心得,明明是兩個水火不相容的個性,卻相談甚歡,他悟出了兩人之所以可以如此融洽,無外乎一個“真心”二字。

    說,這章炳麟在國學上的確很有名,可他最有名的卻不是學問,而是罵人,如果論起罵人來,在那個年代是找不到比他更厲害的。還在晚清的時候,他就敢公開的在報紙上罵光緒是小醜,罵慈禧是妖婆,罵康有為是漢賊,罵袁世凱是袁賊,袁世凱登基的時候,他竟然站在總統府大門口痛罵一小時。就連孫文、蔡鶴卿等都被其罵過,隻不過罵的角度不同,用意不同,可以說,章炳麟就是一狂生。

    現如今,他回到家鄉開了學館,專心的教授弟子,可他這一身傲骨和狂放的個性,卻是無法交給弟子的,當時的文人士大夫,都知道章炳麟是有本事的,可也都知道他瘋起來是不管不顧的,所以,章炳麟也有個外號叫“章瘋子”。

    “杜老板,我們這裏說的熱鬧,你是不是有些寂寥啊?”從書齋裏拿了幾本舊書遞給皇甫淳後,章炳麟又把話鋒對著杜月生了,“不過我還是要真心的感謝你,你幫了我章家的大忙……那個,杜老板,到如今我還不知道你的高名大字呢。”

    皇甫淳拿著書,故意裝著認真的查看,實際上耳朵卻是聽著這邊的對話,聽到章炳麟如此一問,連忙向小杜做了一個“迎奉答話”的手勢,反正此時章炳麟是背對著皇甫淳的,無法看到皇甫淳的動作,那邊的杜月生馬上心領神會。

    “章老先生,您家千萬別叫我老板,我出身貧寒,七月十五那天出生的,於是,家父就叫我月生,直到今天,我也沒有個大號,我這樣的也就將就了。”

    “噢?那可是不妥啊!以你現在在上海的身份地位,沒有字號是不合適的,這樣吧,我現在也貧寒,拿不出啥東西感謝你的幫忙,我給你起個名字可好?”

    杜月生頓時就站了起來,連忙施禮,“能得先生給起名,是我三生有幸啊!”

    “嗯,你原來叫的小名其實也不錯,隻不過略顯單薄,也不夠雅致,另外,名不像名字不像字,說起來,還是不妥,你等我想想啊……”章炳麟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隨即走到桌前,拿起旁邊的毛筆寫下了幾個字,“你的名可叫‘鏞’,而字則用你原來的小名的同音,把‘月生’改為‘月笙’,這樣你的命格五行就周全了,同時,名和字都寓意著宏大的含義,那個具體的細說我就不給你講了。”

    章炳麟給起的名字的確含義頗深,可讓他去給一個目不識丁的人詳解,那就太難為一身傲骨的國學大師了,反正自己把對杜月生的情還了,至於你用不用,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這也是當時文人大家們喜歡如此端著的慣例。

    “章先生給起的這個名字太好了,這是取自東漢經學大師鄭玄對《尚書》的注解,‘東方之樂謂之笙。笙,又同生也,東方生長之方,故名樂為笙也。西方之樂謂之鏞。鏞,功也,西方物熟有樂成。亦謂之頌,頌亦是頌其成。’可見,章先生對杜老板的期寄很高啊!”皇甫淳侃侃道來,可杜月生聽的懵懵懂懂。

    “呃,這麽拽文你聽著別扭,用大白話來說就是,古人說,這東邊的人有一種樂器叫蘆笙,想必你也見過的,而笙的寓意就是生長生存,太陽從東方升起,萬物複蘇,所有農田裏的莊稼都茁壯生長了,人們高興的吹起樂器,人們叫那樂器為笙,而西方是指到了秋天,人們慶祝豐收,隆重的舉行儀式,其中很重要的金銅樂器就叫鏞,所以,鏞字包含著功勞功績的意思,東西結合,那就是大功德了,就要成就了,先生的意思是你將來要有所成,萬不可荒廢人生啊。”

    “哈哈!通達的解釋還真是另辟蹊徑啊!不過,我喜歡,喜歡!”

    此時,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膳食,一個傭人站在門口向章炳麟點點頭,轉身離開,而章炳麟先是高興,可看到皇甫淳已經將那幾本古裝書放在了旁邊茶幾上,這眉頭就是一皺,似乎有些不相信皇甫淳能夠如此草率的就鑒證完了?

    “皇甫淳!難道你就這樣應付對古籍的敬意嗎?”章瘋子還就是章瘋子,一言不合就要發作,他可以容忍對他個人的不尊,可對古籍如此草率就不能忍。

    章炳麟這一發怒,那是一點客氣也不講了,直呼皇甫之名,可見不是假的。

    “這幾本書是20年前福州一帶出的翻刻本,算不得是古籍,至於內容嘛,我稍微瀏覽了一下,似乎是記載一些地方風物和野史的,其中也不乏一些謬誤,如果沒有先生這樣的功底,怕是許多文字是不可引用的,在我看來,這樣的書,用則有用,不用則謂無用,各入法眼而已。”皇甫淳並不在乎章炳麟那幅怒發衝冠的樣子,實事求是的把自己掌眼的結果說了出來,“先生也許沒有注意,此種謄印的法子是在李合肥開始搞洋務的時候才傳進來的,使用的紙張雖然也是徽宣,可是製作的時候加入了西洋傳過來的漂白料,可使用的法子不對,當時還行,存放幾年後,這些紙張就會泛黃了,而此黃與古籍書的黃可不是一個意思。”

    聽到皇甫淳侃侃而談,章炳麟頓時愣住了,他的確學習了許多西洋的哲學和思想,可是他對西方的現代格物卻是不甚了了,至於對紙張的鑒證,那完全就是個棒槌,被皇甫淳如此一說,他才注意到,那古書的內頁格式過於齊整了。

    “這個……通達啊,是老頭子錯了,我向你道歉。”章炳麟還真是火來的快,走的更快,“走走,咱們去那邊恰酒,啊,我一定要自罰三杯,向你道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