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年代_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贗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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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張季爰的運氣在哪兒?其實就在他趕上了那個時代,沒有當時的國府政治環境,沒有當時的社會環境,就算張季爰有天大的本事,他怕是也不敢那樣明目張膽的作偽做贗品,這幾個人的出現其實映射著那個腐朽社會的縮影。
辜湯生還是念著皇甫淳的好,拿了益田純一的一萬五千塊大洋後,還是找機會給皇甫淳送過去三千塊,說是他該給的“傭金”,對此,皇甫淳也不推辭,至於辜湯生讓皇甫淳再多留意,說如果有這樣的東西隻管給他的話,皇甫淳不過笑笑而已,哪裏可能還給辜湯生這樣的羊牯?搞得不好就會雞飛蛋打出大事。
要說,皇甫淳手上不是沒有這樣的東西,有,他一封信就可以讓吳俊卿從上海那邊派人送過來十幾幅,壓根不是什麽難事,而且,都無須那邊去做舊,隻要仿的味道像就行了,後麵的加工皇甫淳是可以自己來的。
要論給一些畫做舊,還有比皇甫淳更厲害的嗎?經他手走出去的幾幅贗品,全部都經過他的手再次進行了深加工,而且都賣出了好價錢,這不能不說,從皇甫淳這裏拿出去的東西更逼真,就連張季爰等人看了後都自歎不如。
說,皇甫淳這麽幹就不怕汙了名聲?這就是皇甫淳做人的灑脫和變通了。所有的贗品從他這裏出去的時候,他都是打招呼的,告訴買畫的人,這東西是假的。也就是說,在張記書局,皇甫淳是把醜話說在前麵的,買家不可以事後找補。
其次,經他手放出去的贗品上都有他加的特殊隱記,皇甫淳可以一眼就看出來,這些隱記別人是不知道的,這也是皇甫淳保留文化人的最後底線,絕對不會突破。正因為皇甫淳的這個做派,使他在圈子裏的名聲越來越好,越來越高。
第三,經皇甫淳手出去的贗品必須是熟人,是那種相知相友熟透的人,比如辜湯生這樣的,換個人來,皇甫淳絕對不可能給他,比如那個胡希疆,就算是搬個金山來,皇甫淳也是不會給的,說穿了就是他信不過胡希疆的為人,得不到皇甫淳信任的人如何能從他那裏拿到好東西?更別談涉及到名譽上的東西了。
最後,這些贗品的最終買家必須是洋人,如果是在國內流通,皇甫淳但凡知道了,哪怕是穿牆越脊的叫李三出手,都得弄回來毀掉,這就是皇甫淳最後底線。
看官會說了,皇甫淳如此幹,不是自己騙自己的掩耳盜鈴嗎?贗品到了海外難道就不是贗品了嗎?皇甫淳不這麽看,在皇甫淳看來,那些贗品畫的的確不錯,走出國門也是弘揚華夏文明,幾百年前的畫和現在的畫,在寓意上都是一樣傳輸古代文人對自然和社會的想法和思想折射,隻要拋開古畫的時效性,商業性,欣賞的人同樣獲得各種感覺,在這點上,皇甫淳是看的很清楚的。
那這些贗品他為什麽不賣給國內的人呢?皇甫淳也是有說法。用贗品在國內冒充真跡,首先在德性上有虧,其次是當時的社會環境惡劣,一旦流入市場,傳播的不是文化,而是相互利用的投機,是敗壞文人的惡行。至於賣到國外去,皇甫淳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放著外國人的錢不賺?皇甫淳認為隻當是這麽些年欺負華人給的些許賠償了,要是能坑大的,他不會在乎親自出手的。
無獨有偶,辜湯生那邊的事情剛弄完,天津的張仁遜就給皇甫淳發來了電報,“盼通達兄弟尋摸兩副古畫,最好是元明兩代的,商貿之用,切切。”
看著張仁遜的電報,皇甫淳的腦子也有些迷瞪了,“怎麽都要這些東西?”
在近代史上,大量文物流失海外,其間是有幾個階段的,庚子年,八國聯軍在京城裏大肆劫掠,搶走最多的是瓷器,隨後,一些美國來的商人在上海開始高價收購瓷器,當然他們要的不是滿大街都是鍋碗瓢盆,他們要的是明清兩代的官窯瓷器,因此,清末民初的那段時間裏,景德鎮的窯口很是火了一把。
也就是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珠山八友應運而生,他們的出現多少與西冷印社有相映成彰的意味,都是為了把老祖宗的手藝傳下去,都是與科舉無緣的文化人,他們的瓷板畫異軍突起,瓷畫的創作一直影響到今天。
當瓷板畫出現後,市場有多大呢?可以說,非常小。又是新東西,買得起的人,在一個縣裏不過兩個巴掌,一般鄉下土財主,你倒找倆錢他都不會要,因為他不懂,看著那些瓷畫覺著還不如雲南運過來的大理石爽利,大理石還便宜,比瓷器結實多了。這也是為什麽後世許多藏家去淘老宅子時,經常能看到的是鑲嵌大理石的太師椅八仙桌,卻很少能看到鑲嵌瓷板畫屏風的原因,曲高和寡啊!
靠燒製瓷板畫養活不了一大家子人,咋辦?還是得燒能讓洋人看得上的瓷器,賣上一件兩件,頂得上賣普通瓷碗幾大籮筐,那年月,一套瓷碗也不過幾個大子,而做好一兩個仿前清官窯的精美瓷器,怎麽賣也得有個塊兒八毛,這就是清末民初時期許多窯口作偽的一個社會縮影,更厲害的還仿製宋代的窯口。
可是贗品多了,市場自然就破了,一戰結束後,這高端瓷器的市場就垮了,洋人也不傻,你哪裏來的那麽多保存幾百年的瓷器?明擺著不是作偽嗎?
瓷器作偽不成了,可是這古畫贗品卻是猖獗起來,其實,一些日本人也知道裏麵有貓膩,他們也會找人來掌眼,在國內也有專家進行品鑒,這就使得越是高端的就越難作偽,最後也就隻有張季爰、吳湖帆等人幸存下來,因為,他們的畫的確畫的好,有些偽作甚至超過了原作,被譽為古畫裏的精品。
皇甫淳壓根也沒有想到,張仁遜這詩禮傳家的人,怎麽也攪合到買畫這檔子事裏了?以張家的家底,還要找自己尋摸古畫?這是不是太扯了?
很快,皇甫淳就琢磨出名堂來了,張家肯定有好東西,當年張之洞任湖廣總督的時候,一些拍馬屁的人可是沒少送,不說香帥自己的眼力,就是圍繞在總督府裏的那幾個師爺,就沒有一個是外行,張仁遜就算是分家單過,這樣的物件能沒有嗎?另外,就算是做生意要用,何必要向自己表白?這裏怕是有蹊蹺。
“季棠兄,請來京一唔。”簡單幾個字發出去,就看張仁遜啥時候來了。
電報發出的第二天下午,張仁遜就坐火車來了,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晚半晌了,於是在六國飯店開了房,然後打電話給皇甫淳,請他到六國飯店一敘。
這張仁遜是不是太托大了?叫皇甫淳就這樣隨便嗎?不是,是因為有時身份不同,就得撐著場麵。現在張仁遜是大總統黎元洪的買辦,代理黎家的買賣,這都是公開的秘密,他要是叫個洋車到了張記書局,怕是轄區裏的片警都得忙活,保不齊還得招來一群喜歡打聽消息的記者,你還讓人家做不做買賣了?
皇甫淳當然明白這裏麵的關竅,也不矯情,夾著兩個畫筒,叫了洋車就直奔六國飯店了,到了地方掏出五毛錢給車夫,讓他等在外麵,要是餓了去街邊買倆燒餅先墊吧墊吧,完事後還有賞錢。車夫是熟人,沒口子的答應著。
要說這皇甫淳出手可是太“闊氣”了,那年月,車夫拉一趟長活,也不過收一毛錢,一般短程捎帶腳的,六分八分的收,好嘛,皇甫淳一出手就是五毛,那車夫能不樂顛顛的等在外麵嗎?別說,沒這車,太晚了走回家還真是很累的。
要說,皇甫淳這會還真是想撈錢,剛剛從辜湯生那邊賺來的錢,他全部給了李守常去撫恤犧牲工友的家屬,可以說,也是幫了組織一個大忙。可是,看上去不少,分到每個工友手中就沒幾個了,畢竟是死了幾十傷了幾百,撫恤起來真不是個小數字。為此,李守常的頭發都急白了,皇甫淳一下子拿出了幾千塊,還真是解了組織上的燃眉之急。現在,張仁遜又來了,這不是送錢來了嗎?
“季棠大哥,你可是難得召見小弟啊,進來生意興隆?”皇甫淳一上來就打哈哈,“你找我要畫,該不是另有所圖吧?就你們張家,還缺那個?”
“我就知道你能看明白,我不要真跡,是洋人要,給他們不用給真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