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涅的笑容漸漸凝固，像是吞入碳火般，從腹部開始全身都被灼燒的生疼。

    身體僵硬無法移動，他仍然可以行動的隻剩眼睛，視線在身上遊走，看著不斷有魚鱗模樣的崩壞能結晶從身體內湧出。

    毒素開始侵蝕大腦，令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越發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沈羽涅不由打了個寒顫，他順勢看去發現赤鳶正盯著他。

    “我不會有事的……”

    赤鳶的目光再冰冷也沒辦法說什麽了，沈羽涅的異化很嚴重，用不了多久或許這裏就會出現一隻吃肉的死士。

    她以消滅崩壞為己任，現在卻看著死士誕生又無可奈何。

    “叮叮叮！”

    風鈴叮當作響，微弱的火光被風吹的搖曳，赤鳶已經將目光收回，空洞麻木的看著天花板。

    不知過去多久，赤鳶的視線瞬間漆黑一片，油燈已經枯竭了，她聽見牆邊傳來細微的聲響。

    昏迷的沈羽涅站起身來，黑漆漆的，赤鳶無法確定他的狀況如何。

    琉璃似淺淡的眸子望著那個黑影逐步靠近，他忽然停頓住折返向別處走去。

    赤鳶開口：“你還活著。”

    橘色的光芒再度把石室照亮，赤鳶得以看清逐步走來的沈羽涅狀況如何。

    他的脖頸間鱗片隻存在細微的幾點，麵色蒼白，唇上沾著自己咬破流出來的血絲，嘴角微微往兩邊揚起些。

    沈羽涅放下油燈，“不用擔心，我對崩壞能很了解，我的抗性足夠抵擋這些病毒。”

    崩壞能已經轉換成體內的力量，這是個良好的循環，他的抗性會提升，能容納越來越多的崩壞能。

    隻是可惜沒有聖痕，不變成死士的前提下，他最多能抵達二級崩壞能。

    赤鳶，“……”

    她沒有擔心沈羽涅。隻是詫異這個男人居然真的能抗下崩壞病毒，他似乎對崩壞很了解。

    可能會有消滅崩壞的方法？

    沉默很久，赤鳶再度開口，今天大概是從兩人相見開始，說話最多的時候，“為什麽。”

    “我覺得想活下去必須要有崩壞能在身體裏。”沈羽涅語氣輕快的說，體內的力量充盈，他又繼續開始搗藥，“算是幫你試試毒吧。

    赤鳶真人你的抗性很高，服用崩壞能或許可以促使超變因子活躍。”

    沈羽涅把汁液倒入新的碗裏，走到赤鳶麵前，“來喝藥吧。”

    赤鳶沉默的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表示抗拒。這樣的拒絕方式顯然沒用，她還是被扶起來，碗喂在嘴邊。

    “怕苦嗎？我還買了點糖，要不要混進去？”

    仙人的唇瓣翕動，沒用說話。

    柔軟的唇被打開些，液體順著口腔緩緩流淌進去，赤鳶感覺自己喝的並不是冰冷的藥液，而是熱水，暖洋洋的感覺逐漸遍布全身。

    這次又被沈羽涅猜對了，服用崩壞能的確會讓超變因子運轉的更快。

    一些藥液順著唇角留下，沈羽涅用指腹替她抹去，隨後就感受到赤鳶冰冷冷的目光盯著自己。

    不論好壞，赤鳶還是打心底的抗拒與沈羽涅靠近，不止他一個人，赤鳶對所有人都有抗拒心理。

    把藥全都喂完，沈羽涅扶著赤鳶躺下，“明天，我還會去給你采藥草的。”

    赤鳶不再看他，隻是望著天花板，“徒勞無功。”

    “不會的，我所做的事情不都是能讓赤鳶真人快點好起來嗎，這是有意義的事情。”

    赤鳶看向沈羽涅，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裝出來的。

    沈羽涅帶著和善的笑容，靠近過去，“可以接受我嗎？”

    “不。”

    可是拒絕也沒用，木偶人赤鳶隻能說話，不能移動反抗。

    沈羽涅把油燈吹滅，他躺在那張木板床上看著赤鳶，逐漸睡過去。

    再接下來的生活就如同先前那樣，赤鳶還是會被經常抱出去曬太陽，沈羽涅已經不必再砍樹，偶爾采些草藥拿出去賣錢。

    平常就坐在她身邊陪著，仔細認真的照顧這位病人。在身體和心靈方麵都注意到，隻是沈羽涅基本不能逗她開心。

    沈羽涅告訴赤鳶自己修複拂雲觀的計劃，她沒有回應。

    每天夜晚赤鳶都會被扶著喝藥，崩壞能催促超變因子運轉，她的傷勢愈合的飛快，能說的話也越來越多。

    有時候沈羽涅要去集市，就會把赤鳶放回石室，等到風鈴響起時他就回來了，邊放下手裏的東西邊向她說遇見的事情。

    “赤鳶真人，我這次又遇到那個給我丟繡球的新娘子，結果她已經完婚了。”

    “赤鳶真人，我在集市裏遇到幾個背劍的江湖人士，說是無雙門的弟子。”

    “赤鳶真人……”

    夏至開始後，湛藍天穹上的太陽散發灼熱的溫度，赤鳶坐在一顆樹底下，枝椏間落下斑駁的葉影。

    穿著灰白色衣裳的沈羽涅端著碗走過來，英俊的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他說：“赤鳶，該吃藥了。”

    赤鳶不看他，也沒有說話。

    隨著時間推移，她一塵不變的心已經適應這些事。曬太陽、吃藥、聽他說各種事情，全都適應了。

    碗放在嘴邊，赤鳶卻把頭偏過去不肯吃。她經常這樣做，不過最後的結果都是被沈羽涅扳回臉喂下去。

    畢竟是對自己的身體好，赤鳶抗拒的並不激烈。

    正當沈羽涅準備像往常那樣做時，赤鳶忽然開了口，“你這樣做沒有意義。”

    沈羽涅說，“讓你的身體快點好起來就是有意義的事情。”

    “沒有意義，我劍心早已破碎，無法用出劍神。”赤鳶冷淡的說，“你離開吧。”

    沈羽涅沉默了會，伸手把赤鳶的臉扳正，他盯著那回轉血色的臉，“赤鳶，你是我唯一的辦法，劍心破碎等以後再想辦法，等你的身體好轉再說。

    想聽聽我在那個世界的故事嗎？喝完我就告訴你。”

    赤鳶閉上眼也沒有說話，發生怎樣的事情她都不在意，始終漠然的麵對這個世界。

    抗拒的結果最後便是沈羽涅無奈的用指頭捏住赤鳶小巧的下巴，小心翼翼的把藥喂進去，仙人努力的推了推舌頭卻沒辦法吐掉藥。目光冰冷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唇角沾染的藥液被沈羽涅抹去，然後把碗移開順勢在她身旁坐下，“我和你說說在那個世界的事情吧。”

    已經來到這裏三個月的時間，不過他還是對現實世界的記憶很清楚。

    羽渡塵裏每過一天，他都隻會記得昨天重要的事情。

    腦海裏回憶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沒太多的痛苦，他基本都在順著道路往前，偶爾會遇到阻礙，但大多都是歡樂的回憶。

    沈羽涅把這些簡略的告訴赤鳶，又和她說明在現實世界，自己跟符華的關係。

    “符華願意用生命來換我的命，所以我必須要把她找回來。”

    赤鳶是個沉默無聲的聽眾，她的印象裏，這些都是另一個世界的符華，並非是自己。

    她覺得沈羽涅把情感用錯了人，或是還在一心執著讓自己用出劍神。

    “你不累嗎？”赤鳶看向沈羽涅，對方已經背靠樹幹半闔眸子，似乎是要休息會，“我並不是你記憶裏的符華。

    你的未來不會有我，而我也不會遇見你。”

    量子之海和虛數之樹間有無數個世界泡，它們其中有很多擁有相同名字的人，但人生和世界軌跡都是截然不同的。

    沈羽涅沒太在意，類似的話在這幾個月裏他已經聽了無數遍，總體就是赤鳶討厭自己，要自己離開這。

    或者赤鳶覺得自己把情感用錯了人。其實沒有錯，她就是自己世界裏的符華。

    “我不累，對我來說赤鳶真人、融合戰士或是符華，都是同樣的。”

    赤鳶嚐試蹙眉，“沈羽涅，你走吧。”

    她沒能得到回答，視線裏沈羽涅已經靠著樹幹，歪著頭睡過去，額前垂下的發絲遮住半張臉，呼吸悠長均勻。

    沈羽涅的眸子眯成縫隙，準備用裝睡來逃避接下來的談論。

    這個時間段的符華是遺世獨立的仙人，實在太難交流了。

    赤鳶差不多也看出來了沈羽涅在刻意回避自己，無論怎麽勸阻，這個人都不會走的。

    她收回目光，安靜的看著熱烈陽光照射下林間。在此生活那麽多年，她似乎一直沒有欣賞過太虛山的景色，這個男人雖然天天冒犯自己，但舉止還沒那麽輕浮。

    木偶人的她被迫接受這些事。

    熱度沒那麽高，她卻有一瞬間被照的恍惚，大腦意識陷入空白。慢騰騰的回過神來後又覺得空洞麻木，視線被靠在身邊熟睡的男人和太虛山的景象占據。

    他說，無論哪個符華都是相同的……

    赤鳶的警惕心猛地升起，黑乎乎的影子從樹林間冒出，它比普通的鳥類要龐大。紫色的外殼光滑，扇動那雙翅膀，出現的是一隻突進崩壞獸。

    世界科技文明發展緩慢，出現的大多都是戰車、突進級別的崩壞獸。

    赤鳶的身子一輕，回過神時已經被抱起來。裝睡的沈羽涅看看那隻崩壞獸，抱著她從邊上繞走，“讓我來解決吧。”

    在崩壞獸麵前，赤鳶難得開口，“你打不過它。”

    依沈羽涅如今的崩壞能，是要比突進崩壞獸高，可他沒有武器，想要打破那層外殼是很艱難的事情。

    “我還沒學會太虛劍氣，可能有點麻煩。”沈羽涅若有所思的點頭，“等我殺掉它，赤鳶你就教我太虛劍氣吧？”

    直至被放回石床上，赤鳶都再沒有和沈羽涅說過話。以他和符華的關係，知道太虛劍氣很正常，或許是那個符華死去前沒來得及教，自己也沒有教的義務。

    “叮叮叮~”

    風鈴聲響起，赤鳶沒發現時間流逝了多久，沈羽涅又重新走回來。身上的衣服破碎的痕跡，露出裏麵的肌膚紫紅色的一大片，還有向外流血的傷口，似乎是經曆一場苦戰。

    他說：“教我太虛劍氣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