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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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詡回到刺史府時已是半夜,曹青雲給他安排的廂房就在景聆旁邊,時詡穿過長廊,正看見前頭有個擰著食盒的丫鬟。
丫鬟敲了敲房門,景聆很快便從裏邊開了門,時詡離她們不過十步路,借著丫鬟手裏微弱的燭光隱約能看清景聆柔和的側顏。
丫鬟把食盒遞給了景聆,朝她福了福身,轉身間就撞見了時詡。
“侯爺。”小丫鬟朝時詡行禮,景聆也把腦袋轉了過來。
時詡身上混雜著的酒味比時詡更早地逼近景聆,景聆攥緊了食盒朝他臉上掃了一眼,輕笑:“侯爺的夜生活倒是豐富。”
麵對著景聆的調侃,時詡隻是笑了笑,他朝前走了兩步,盯著她手裏的食盒指了指,道:“沒吃晚飯?”
景聆搖頭:“吃了的。”
“那這是什麽?”
站在一旁的丫鬟低著頭不敢看時詡,她小聲答道:“是曹大人看聆姑娘晚飯吃得少,所以讓廚娘做了些小食給姑娘送來。”
時詡盯著那食盒,臉上露出不悅:“你家大人倒是周全。”
時詡背著光,景聆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聽他的話音,卻是不快活的。
景聆猜不透時詡生氣的原因,朝他揚了揚手裏的食盒,說:“侯爺風塵仆仆,消食了嗎?”
時詡抬眼看她,一雙銳利的眸子在黑夜裏閃爍著光亮,他上前一步拿過了景聆手裏的食盒跨入門中,邊走邊說:“我正好也餓了。”
景聆用餘光追隨時詡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了才關了門,轉身朝屋裏走。
食盒裏放的是酒釀圓子,可裏麵隻放了一個碗,時詡給景聆舀著,景聆便從劍架上把日懸劍取了下來。
時詡把那碗酒釀圓子擱到桌上,景聆正好走到了他身旁,道:“侯爺你來得正好,這把劍還給你。”
時詡側身看著景聆手裏的日懸劍頓了頓,他伸手接過,放到桌上。
景聆坐到對麵給時詡倒了杯釅茶推到他手邊:“侯爺喝點茶醒酒。”
時詡含糊著接過:“多謝。”
景聆聽著這聲謝淡笑,她並沒有什麽胃口,便捏著勺子在碗裏輕攪,她看向時詡,說:“侯爺不必與我稱謝,此番阿眠姐姐能夠獲救,我還要感謝侯爺。”
時詡淡淡看向景聆,說:“這是皇上給我的旨意,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景聆輕笑,左手食指在溫熱的碗底輕敲,她看了一眼時詡手邊的日懸劍,心生疑惑。
景聆慢慢說:“侯爺那天為什麽要把劍給我?”
許是這個問題時詡也沒有想過,他手裏的動作一頓,眼睛盯上桌上忽明忽暗的火光。
這把劍是他父親的遺物,他從來不放心交給任何人,可那日,他就是想交給景聆,作為她自保的武器。
時詡遲疑著說:“因為你在揚山的時候問我要過。”
景聆眨了眨眼,她突然笑出了聲,漂亮的桃花眼也隨笑眯成了月牙狀,“我問侯爺要,侯爺就給我?那侯爺待我可真好。我記得這是時老將軍的遺物,你把它給我,不怕我不會用,弄丟了劍嗎?”
景聆的腦子轉得快,時詡本就有幾分懶倦的醉意,麵對著景聆的咄咄逼人,他終是略遜一籌。
時詡抿了抿唇,一個不留神就對上了景聆帶著鉤子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酒烈的緣故,時詡被景聆那雙眼睛盯得口幹舌燥、熱火燒腸,他此刻真想找塊布把景聆的眼睛給遮起來。
時詡挪開眼灌了口釅茶進去,強裝冷靜。
他回想著昨日見到景聆時景聆臉上的血汙和榮英給自己的描述,道:“我看你用得挺好的。”
景聆笑道:“那侯爺是早就知道我會用劍了?為什麽?我可不記得告訴過侯爺。”
時詡如實說道:“你是景嘯大將軍的女兒,既能跟著行伍之人行軍,又會騎馬,所以我猜你也會用劍。”
景聆看著時詡眸色忽沉,往常鮮有人會觀察得這樣細致的,就連自己的姨母太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會騎馬會劍術的人,可眼前這個才與自己相識不過數月的時詡卻依靠著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自己的老底給掀了出來。
景聆微微眯眼,攥緊了手裏的勺子。
這究竟是自己在時詡麵前露出了太多破綻,還是時詡察人過於細致入微?
景聆往嘴裏塞了口酒釀圓子,調笑著說:“侯爺心細如發,對我了如指掌。”
時詡抽動著唇角,他依舊不敢回頭看景聆,他自認不是一個容易緊張的人,可每次看到景聆的那雙磨人的眼睛,他就莫名感到身體僵硬,腦子裏一片空白。
時詡看著那雀躍的燭焰,一本正經地說:“隻是能推測出一些小事罷了,景小姐還有好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秘密?”景聆手裏的勺子懸在半空,她凝視著時詡,隨口道:“侯爺想知道我的什麽秘密?”
“你會告訴我嗎?”時詡微微側目又迅速挪開目光。
景聆被時詡一連串的怪異動作吸引,她岔開話題道:“侯爺你今天有點奇怪,你為什麽不看我,是在外麵做了虧心事了嗎?”
景聆借著微弱的燭火觀察著時詡緊繃的側臉,希望能從他臉上剝離出幾絲可疑的神情。
時詡依舊沒有扭過頭,他難道能告訴景聆叫她不要看自己嗎?
他僵硬地說道:“你想多了,沒有。”
景聆眯眼看著時詡背在身後局促的雙手,突然生出了好奇心,她挪著凳子站了起來。
“時子定啊。”景聆慢慢走到時詡身側。
時詡感受到景聆突然靠近,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他突然很想走開,可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想要離開,若是自己現在露出懼意,豈不是坐實了景聆說的話?
時詡巋然不動,用眼尾的餘光捕捉著景聆的身影。
景聆淡然淺笑走到了時詡跟前,盯著他衣襟上的暗紋伸手拉下,她道:“你怎麽這麽誠實,連撒謊都不會?”
夏日的外衫輕薄,時詡隔著那薄薄的衣料,胸前溫熱的皮膚很輕易就感受到了景聆指節的蹭動。
時詡睜大了眼睛渾身一激靈,突然抓住了景聆冰涼的手腕:“你幹什麽?”
時詡望著景聆微微喘息著,手裏的力道極重。
景聆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絲絲痛感,也抬眼望向時詡,二人目光交匯,可這次,時詡沒有閃躲,他直直地盯著景聆,大著膽子掃視著她臉上的每一寸,像是叢林之王在欣賞獵物一樣,這莫名讓他感到刺激。
景聆仰視著時詡,捏著時詡衣襟的手在不經意間慢慢攥緊,二人靠得極近,景聆甚至都能感受到時詡身上散發著的滾燙氣息。
“別動了!”時詡攥著景聆的手突然低吼出聲,她那隻手像是有魔力一般,能夠透過自己的皮肉直取心髒。
景聆遽然一愣,手也僵在了原處。
他怎麽了?
時詡緊咬著牙把自己的衣服從景聆手中扯了出來,然後盯著景聆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時詡垂下雙臂,可胸腔還在伴隨著他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著。
景聆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揉了揉,她垂下眼眸,目光在地麵上掃視著,時詡的反應過分反常,他今天究竟怎麽了?
景聆思忖片刻,心中突然萌生出了朦朧的念頭,可是她不確定。
靜默少頃後,二人才算是冷靜了下來。
景聆揉捏著手腕,粉唇微啟:“時子定,你是不是……”
景聆話說到一半,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景聆連忙合上了嘴,繞過時詡去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是剛才那個小丫鬟,手裏拿著一副碗勺,說是自己不知道時詡會來,便又回去拿了一副。
景聆接過碗就關了門,她舀著酒釀圓子,看向整理著外衫的時詡,景聆的目光微微沉了沉。
她把碗放到跟前,道:“吃吧。”
時詡坐下,心裏還惦記著景聆說到一半的話,他道:“你剛剛想問我什麽?”
景聆幹笑著退了兩步,翹腿坐在椅子上:“沒事。”
時詡稀裏糊塗地吃了幾口,感覺索然無味,他腦中一片混亂,時詡覺得自己是時候該找個理由離開了,可抬眼間又對上了景聆含著春水的眼睛。
時詡手裏一顫險些拿不住勺子,他故作淡定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景聆眨了眨眼,淡笑著回應:“我怎麽看著你了?”
時詡看了景聆一眼,緊張地低下了頭,他說:“我不知道,但我總感覺你在勾我。”
“嗯?”景聆曖昧地微笑,火光在她眼中映得發亮。
景聆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磨著;她在桌下偷偷踢了鞋,小腿悄無聲息地撩了起來。
時詡拿著勺子的手突然一僵,那白瓷勺子霎時從他指間滑落,輕輕摔到了桌上。
時詡不可思議地看向景聆,手忙腳亂地推著桌子站了起來,他微喘著氣指著景聆,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的,他微怒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景聆慢慢放下了腿,含情脈脈地看著時詡羞憤的模樣,嫵媚地笑道:“勾到了嗎?”
意識到景聆意所指的時詡神情一滯,臉上的怒意漸消。
自己竟然……被景聆調戲了?
時詡並不是個臉皮薄的人,況且還是麵對著這樣赤裸裸的勾引,若是逃了豈不是讓景聆笑話?
他換上了一張桀驁不馴的笑臉,緩緩走向景聆。
時詡笑得輕佻,雙臂撐在景聆身後的椅背上,躬身貼近景聆的臉,低聲道:“皇上也是這樣被你勾去的嗎?”
景聆看著時詡幽黑的眸子,囅然而笑:“皇上不需要我用這樣的方式,倒是你……”
景聆眯起眸子看著他,冰涼的小手突然覆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你為什麽要說也?”
時詡低聲笑著按住了景聆的手,冷靜的外表下,他的心髒跳得格外猛。
時詡抬眼道:“被勾到了怎麽辦,你要對我負責嗎?”
景聆啞然失笑,被時詡按著的手指在他臉上輕點著,另一隻手搭上了時詡的後頸,她搖了搖頭,說話的聲音細如遊絲:“不負責。”<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