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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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桴鼓聲驟起,大戰一觸即發。
    兩邊的軍隊都凶勇異常,於昊站上戰車,喊道:“滿丘的各位勇士,隻要攻入這座城,我們就能從魏國那裏得到更多東西!”
    於昊隨即大笑,他重重地拍著蒙爾度的肩膀,道:“我有軍師在側,豈會輸給你這等黃口小兒?”
    時溪頂著一臉衰相走到隊伍最前頭,他從前在別人口中聽說的景聆都是一副大家閨秀的形象,他從來沒想到,景聆罵人居然那麽厲害,自己不過是哭喪了幾句,景聆就劈頭蓋臉地就把自己罵了一頓。
    時溪的目光在不經意間看向蒙爾度,太陽有些晃眼睛,時溪看不清蒙爾度的容貌,隻感覺有些眼熟。
    時溪冷笑道:“我上戰場不是來與你逞口舌之快的,要打便打,廢話少說!”
    宏偉的號角聲刺破了溫暖的晨光,嶆城外兩軍對峙,氣氛即刻變得劍拔弩張。
    景聆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他們此番是中了蒙爾度的奸計了,留著這個蒙爾度,日後還不知道會給大魏添多少麻煩,不如趁此機會,殺了他。
    景聆的臉色越來越沉,眉宇間充斥著狠戾的殺意。
    偏生在這時,景嘯身披重甲、手提陌刀從營房裏衝了出來,嶆城的大夫和幾個小兵卒還在後麵拽著他。
    見景聆來了,那大夫連忙招呼道:“聆姑娘,你快來勸勸大帥。”
    景聆看著景嘯這一身架勢分明就是要上陣殺敵的,她快步前去,道:“這麽回事?”
    大夫道:“大帥聽說了滿丘人攻城的消息,非要親自上陣,可他身上餘毒微清幹淨,絕對不可以上戰場啊!”
    “你們放開我!”景嘯粗聲吼道:“滿丘人都打到家門口來了,我作為遠倫道行軍大總管,不上陣殺敵反而蝸居在城中,這像什麽話?”
    “爹,你身上還有傷……”景聆也跟著勸道。
    景嘯狠狠地瞪了景聆一眼,道:“我不怕!我景嘯戎馬半生,什麽傷沒受過?這區區一點毒算得了什麽?況且嶆城絕不能丟,我今天就是死在了這裏,也絕對不會後退半步!”
    幾個滿臉血灰的小兵慌亂地從城外跑了進來,紛紛跪倒在地:“大帥,我們的兵力已經折損過半,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撐不了多久也要撐!”景嘯厲聲道:“這是嶆城啊!這可是嶆城啊!”
    景聆重重地呼吸了幾口氣,城外的廝殺聲如雷貫耳,她抓住景嘯的胳膊,安撫道:“爹,我們都知道嶆城很重要,我已經讓折柳去千州請夏侯烈將軍過來了,我也讓人去平城找時詡了,或許,當前的戰局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麽糟,我們依舊存有餘力反擊。”
    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兵從外麵衝了進來,聲音嘶啞:“大帥,他們搬來了雲梯,準備攻城了!”
    景嘯稍稍平複的心情再次被點燃,他攥緊了拳頭將幾人撞開,不管不顧地衝入了馬廄,待其他人趕到馬廄時,他已經跨上了馬背,勒緊韁繩,徑直衝出了城門。
    景聆望著景嘯的背影心中發緊,她不斷在心裏提醒自己冷靜下來。
    目前營中的守軍已然一空,還能稱得上是士兵的……
    景聆轉眸看向了糧倉。
    當時跟隨時詡運糧的運糧兵都還沒有返回盛安,景聆一路小跑著還未進入運糧兵的營帳,便看見舒宇站在台基外,雙目無神地盯著城牆上的守軍。
    景聆小口喘著氣,道:“舒宇。”
    舒宇微微一愣,轉過身來:“景小姐?”
    “我知道你的箭術極佳。”景聆來不及再與他拐彎抹角,“事態緊急,拿上你的弓箭,跟我走。”
    景聆和舒宇從嶆城西門繞出,一路策馬上了嶆城西麵的盤山道,穿入山林。
    西山高地地勢高峻,視野曠達,景聆和舒宇匍匐在灌木叢間,山下戰況,一覽無餘。
    景嘯已經殺入滿丘敵陣,他看上去狀態極佳,陌刀一揮便能傷敵數人。
    景嘯的出現顯然是存在於於昊與蒙爾度意料之外的,蒙爾度沉思著凝視了景嘯片刻,指著景嘯的方向說了幾句話。
    景聆麵色沉靜,不起波瀾,她動了動手肘,壓著灌木叢道:“戰車上的那個魏人,殺了他。”
    舒宇拉滿弓弦,沉默地聽著周圍的風聲。
    樹靜風止,舒宇猛然睜開眼。
    戰場上慘烈異常,景嘯單刀直入殺出了一條血路。
    兩邊的戰鼓聲震天,於昊眼看著景嘯離自己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又派了幾隊兵士前去圍堵。
    景嘯臉上汗如雨下,他的腰間、手臂都受了不少程度不等的傷。景嘯猛烈地喘了幾口氣,望著眼前烏壓壓的滿丘人狠狠落刀。
    戰場上頓時血灑一片,景嘯勒緊韁繩,那戰馬馬蹄一掀,像是要往於昊的戰車上躍。
    山頭上的舒宇還未來得及將箭射出,景嘯便襲入了他的視野範圍內。
    隻見景嘯呼嘯著將陌刀朝戰車上猛然一揮,於昊見刀便躲,倒是那看上去文縐縐的蒙爾度快速拔刀擋住了陌刀。
    景嘯望著眼前人心裏微驚,他近距離地看清了蒙爾度的麵容。
    “是你……”景嘯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了出來。
    蒙爾度麵無表情,抵著景嘯的刀鋒朝旁側一閃身,景嘯感到手前的力道一空,倒像是撲了個空一般地錯了過去。
    而蒙爾度的腦袋也趁著這個間隙冒了出來,舒宇眉眼一皺,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指間,羽箭頃刻離弦。
    電光火石之間,察覺到了風聲的蒙爾度已經來不及閃躲,他迅速偏頭,可箭的速度比他更快。
    蒙爾度雙頰倏然感到一陣劇痛,他痛呼一聲,口中的血氣霎時彌漫開來。
    山頭上的景聆和舒宇呼吸一滯,景聆看著穿過蒙爾度整個腦袋的箭,緊張地問:“射中了嗎?”
    剛才出箭的瞬間過於急促,舒宇雙手顫抖,他也還未從緊迫感中緩過神來。
    “我……我不知道……”
    戰車上的蒙爾度猛地抬手抓住了箭身,他怒怨地轉過頭,一雙如惡虎一般的眼睛緊盯著山頭,一邊搜尋著二人的位置,另一隻手驟然發力將箭從血肉模糊的雙腮拔出。
    幾個滿丘兵再次牽製住了景嘯,他無法逼近於昊的戰車,之前景嘯一路順利地殺入戰場,雙眼隻有敵人,心中隻有殺敵的暢快;可剛才因為蒙爾度的那一次閃躲,景嘯竟忽然感到身上的經脈開始隱隱作痛,四肢也有些脫力了。
    於昊的目光跟隨著蒙爾度看向山上,怒道:“立刻帶一支兵上山,將山上的老鼠統統抓住!”
    一小股滿丘軍迅速朝西山襲來,景聆見勢不妙,連忙吩咐舒宇從南邊下山。
    可滿丘軍遠比景聆想象中來得更快,二人還未下山,遠遠地便看見了印著滿丘圖案的鐵甲朝山上湧進。
    四周都是茂密的叢林,景聆猶豫了須臾,低聲道:“往北走。”
    折柳看了看城外混亂的戰局,擔憂地說:“那小姐在這裏,多保重。”
    景聆點了點頭,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折柳策馬從嶆城離開後,景聆也走下了瞭望塔。
    可雙方並非勢均力敵,嶆城軍的主力都跟隨時詡攻取平城了,留下來的這兩萬人,都非軍中精銳;而於昊帶領的這一支足足有十萬人的滿丘軍,個個悍勇非常。
    不僅如此,與於昊站在一起的蒙爾度還在不斷指揮滿丘軍攻守,幾個回合下來,魏軍便感到格外吃力。
    景聆看著戰車上的蒙爾度目光微沉,她問折柳道:“離這裏最近的駐軍是哪裏?”
    折柳望向遠處的起伏的鹿山山脈,回道:“是舞陽侯駐軍的千州。”
    “千州……”景聆垂眸想了想,歎氣道:“顧不上那麽多了,你現在便去千州,請援軍過來。”
    時溪率領一眾騎兵衝入戰場,嶆城絕對不可以丟!
    於昊臉上的笑意更加不羈,儼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從腰間拔出長刀,狠戾地說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王子就遂了你的心意。”
    滿丘軍雖然勇猛,但指揮這一仗的蒙爾度更是奸詐。
    這一路滿丘軍從西邊過來,而通往平城的路分明是在東邊,這一路兵馬顯然是從霄城過來的。
    景聆站在瞭望塔上遠望,猜想這便是傳聞中的蒙爾度。
    於昊笑著打破了兩軍之間的僵局:“你們魏國是沒有可以與我們滿丘一戰的人了嗎?怎麽現在派出來的,都是你這種小毛孩子?”
    滿丘軍陣最前方的戰車上突然發出一聲嗤笑,三王子於昊身披重甲,蓬鬆的卷發在日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亞麻色,額前係著一條鑲著深藍寶石的發帶,與時溪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樣。
    站在於昊身側的男子身材高挑,雖然也是滿丘人的打扮,卻長著一張魏國人的臉。
    出乎景聆意料,於昊的魏國話說得標準又流利。
    時溪衝於昊翻了個白眼,朗聲道:“能打贏仗就是了,三王子這般挑釁我,難道是怕會輸在我手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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