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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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昊的脾氣在滿丘也是出了名的臭,而且又極其陰晴不定,可能剛剛他還在對著你笑,下一瞬間就要取你的命。
小兵怕自己的小命丟在這裏,於是也不敢辯駁了。
“放屁!”於昊怒吼著一記軟鞭就朝著那小兵身上抽了過去。
入夜後,一群滿丘士兵在霄城營中排成了兩列,低頭耷腦地接受著來自昊的訓斥。
小兵來不及閃躲,實實在在地挨了一下,小兵痛呼一聲,雙腿猝然倒退,雙手擋在身前呈防禦狀。
於昊上前兩步,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的眼睛裏是糊了屎了吧!你也不用你那狗腦子想想,軍師當年殺了時詡的父親,他現在去找時詡,是去送死嗎?”
於昊與其殘兵敗將一路跑回了霄城,這時候於昊才意識到,王度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回來。
景聆抿著唇轉身去找藥瓶,道:“你身上的傷得重新上藥了,你過來。”
時詡緊盯著景聆忙活的身影,深沉的眼眸下仿佛藏了數以萬計的心思。
時詡猶豫了片刻,繞過景聆道:“不用,我都習慣了。”
“你覺得我是在與你談條件嗎?”景聆自顧自地兌著藥粉,並沒有把時詡的話放在心上。
時詡坐在案邊深深地看著景聆,不自覺間將手攥緊。
過了一會兒,景聆手裏的藥粉已經兌好了,時詡看著她嘴唇微動,但最終還是沒忍心說出拒絕的話,隻得蹲身讓景聆給自己換藥。
與時詡相比,景聆的手並不算大,卻勝在纖細柔軟,顯得格外秀氣。
景聆的指尖劃過時詡的後背,稍長的指甲時不時會蹭到時詡的皮肉,時詡看不見景聆的動作,可後背卻緊繃了起來。
純白的繃帶在時詡的身體上繞了幾圈,景聆用剪刀將繃帶從中間裁開,繞在時詡身上打著結,景聆說:“上完藥了就吃點東西吧。”
時詡不斷地用餘光瞟著景聆,這回他沒有拒絕,而是輕應了一聲。
景聆見怪地看了看時詡,她總感覺時詡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奇怪。
景聆收好剪刀起身,將那碗粥從食盒中拿出,擺在時詡麵前;時詡不由自主地順著粥碗朝上看,恰好撞上了景聆柔和的目光。
景聆的目光無疑是吸引人的,那雙澄澈的桃花眼中自帶的嫵媚仿佛是一把火,隻需稍稍摩擦,便會點燃時詡心中的引線,炸出絢麗的煙花。
時詡輕輕抽著氣道:“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會讓我想多的。”
他看似在拒絕景聆的撩撥,可言行之中又處處透露著讓景聆繼續的餘地。
“那你想到了什麽?”景聆悄無聲息地走到時詡身側坐下,捏著帕子緩緩地靠近時詡。
時詡眼眸一轉,迅速抓住了景聆即將伸過來的手腕。
景聆眼含春意地盯著時詡,挪動著膝蓋慢慢爬到了他的身上,活像一隻撩人心魄的妖精。
時詡喉頭微滾,他明明與景聆做過更加親密的事情,可此時此刻,麵對著這樣的景聆,他竟感覺有些局促,脖子不由自主地朝後仰。
“你躲什麽?”景聆的左手按在時詡的腰後,被時詡抓住的右手就著這個姿勢慢慢下壓,輕輕擦去了時詡唇邊的米粒,“我隻是給你擦一下嘴,你用得著這麽緊張嗎?”
沾著和景聆身上一樣的淡香的帕子輕拭在時詡唇角,此時此刻,他的五感變得格外敏感,連呼吸聲都變輕了。
“好了。”景聆滿意地看著時詡幹幹淨淨的臉,莞爾一笑。
時詡強壓著心中的慌亂,臉上的神色也格外深沉,在景聆即將收回手之時,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他的手中突然發力,把景聆拉得更近。
景聆顯然被時詡的動作驚了一瞬,而這份驚訝感還未維持太久,時詡就已經拉拽著她翻了個身。
景聆的後背緊緊貼在柔軟的坐墊上,時詡光|裸的雙臂撐在她的耳畔。
景聆望著時詡的臉深深呼吸著,幾乎快要與時詡相貼的胸膛上下起伏。景聆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少有的冷靜自持,麵對著這樣的時詡,景聆一時猜不透他想要做什麽,所以也缺少了幾分輕舉妄動的膽量。
二人緊緊地盯著對方,兩雙眼睛在無聲間醞釀著風暴,彼此間的氣息是無法看見的洶湧澎湃。
時詡撐在景聆兩側的手臂動了動,似乎做好了進行下一步動作的準備。
他要除掉陳王,他要為父親複仇,這條道路必定是曲折難走的,稍有不慎便會丟掉性命。
他不能讓景聆為了自己被危險纏上。
時詡喉頭微滾,他在一片沉寂中凝望著景聆,卻突然了起身。
景聆迷惑地撐著墊子坐了起來,她拉起從肩頭滑下的衣衫,麵露不悅道:“你怎麽了?”
時詡已經套上了裏衣,正襟危坐。
“景聆,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時詡麵對著牆壁,嘴唇開合。
“什麽?”景聆頓時皺起了眉頭,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時詡一動不動,連頭也沒有扭過去看景聆一眼,他冷冰冰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斷了吧。”
這句話如一聲轟雷灌入景聆的耳中,她的身體忽然像是脫力了一般朝後一歪,手重重地摁在冰冷的地上。
景聆呆愣在原地,在腦子裏不斷重複著時詡的話。
斷了,斷了……
他為什麽突然就要跟我斷了?
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還是他,一直以來都是在騙我?
景聆木訥地扭過頭看向時詡,雙手緊攥成拳,指甲的尖端像是嵌進了肉裏一般。
她在試圖用疼痛喚醒自己。
“為什麽?”景聆的臉在這須臾間變得煞白,她呆滯地看著時詡,心中倍感刺痛。
這種刺痛,她在幾年前也曾感受到過。隻是這一次,好像比曾經更痛了。
時詡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他道:“我對你沒有感覺了,我不喜歡你了。”
“你不喜歡我了?”酸澀感湧入景聆的鼻腔,微紅的眼眶中蒙上了一層水霧,“你什麽意思?那以前呢,你為什麽,當時還要向我求婚?我真是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麽!”
景聆抓著墊子吼了出來,她猛地站起,將手裏的墊子扔到了時詡的臉上,轉眼間又看到了旁側的桌案,上麵還放著自己給時詡上的藥和帶來的食盒。
景聆越看越氣,佝著身子便將那小案掀翻,藥瓶碗筷摔了一地,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景聆心中並不解氣,她衝到劍架旁便將日懸劍拔出,瞪著時詡將箭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時詡卻如死物一般坐在那裏,既不閃躲,也不求饒。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景聆緊盯著時詡的臉,熱淚充盈了眼眶,“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時詡閉了閉眼,他突然抬起眸子,輕笑道:“我本來也隻是一個貪圖新鮮的凡夫俗子,你忘了嗎?當時,是你自己主動湊上來的。雖然你脾氣差了點,但是你的外貌、身段,這些淺薄的東西,沒有哪一點是不吸引著我的。盛安的生活枯燥無味,你的出現,恰好能幫我解悶。”
景聆望著時詡不起波瀾的臉不停地呼吸著,她感覺她快要因為呼吸不過來而死了,她渾身都在發抖,甚至連拿在手裏的劍,都在顫動著。
“時詡,你真狠。”景聆心中更加抽痛,滾熱的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我眼瞎,怪我。”
時詡緩緩垂眼,他不敢看景聆如今的模樣,“你明白就好,你快走吧。”
“走?”景聆突然發出一聲詭異的輕笑,她緩緩走近時詡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蹲身。
景聆抓住時詡的衣領拽向自己,“你想跟我好聚好散?不可能。”
“那你還想怎樣?”時詡看著地上四散的藥瓶道。
“我不想怎樣。”景聆攥緊了手裏的衣料,目光變得格外癲狂,“但是我看中的東西,我一定會不擇手段得到。你該慶幸我心裏還有你,否則,我一定會將你剁成肉泥。”
“時詡,我們斷不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景聆狠戾地看了一眼時詡,鬆手將他仍開,同時也扔掉了手裏的劍。
景聆心裏記掛著時詡沒有吃晚飯,便在廚房裏熱了些粥給他送過去。
仿佛是知道景聆會來找自己一樣,時詡的房門並沒有拴緊,景聆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時詡攏著裏衣從屏風後走出,靛青的頭發濕答答地垂在肩上,臉頰上也還沾著晶瑩的水珠,一看就是剛沐浴過。
“著火了?”於昊猛然轉頭,臉上隨即掛上了奸邪的笑,他大搖大擺地朝瞭望塔的方向走去,“我看看。”
於昊上了瞭望塔遠眺,便看見四十裏外的嶆城營中冒出的騰騰濃煙,濃煙之下,還有火焰上下湧現。
於昊臉上笑意更甚,他歡欣鼓舞地說道:“這火著得好啊!”
於昊滿麵春風地從瞭望塔上走了下來,說:“看來,是老天都在幫我啊!嶆城剛打完仗又起了火,士兵必定相當疲憊,明日,本王子要領兵再去一次嶆城,本王子要親自把軍師救回來!”
過了三更,嶆城營才終於恢複寧靜。
一個哨兵突然從瞭望塔上跑了下來,他衝到於昊身邊,稟報道:“報告三王子,剛剛我們觀察到嶆城軍營中有火光,看上去像是著火了。”
那小兵站在一旁瑟縮,雙眼隻敢透過指縫偷瞄著於昊。
“哎呀。”景聆見狀連忙把食盒擱在了小案上,她快步走向時詡,“你身上的傷不能沾水。”
景聆說著就開始解時詡剛係好的腰帶,昂著一張微紅的臉扯開了時詡墨藍色的裏衣,露出裏麵精壯的軀體。
於昊猛地轉身,聽完他的話心裏的怒意更重。
“你說什麽?”於昊快步走到小兵跟前,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你再說一遍!”
於昊在隊伍前來回徘徊,手中還拿著一條軟鞭,嘴裏罵道:“你們都是飯桶嗎?你們這麽多人,去救一個軍師怎麽都救不回來?當時就時詡一個人站在軍師旁邊,你們就這麽怕時詡嗎?一群廢物!”
隊伍之中靜默無聲,一個站在最邊上的小兵噘了噘嘴,突然挺身而出,他道:“三王子,這不能怪我們,我當時親眼看見是軍師自己讓時詡把自己帶走的!”
小兵不自覺地咽了兩口唾沫,水汪汪的眼睛裏仿佛馬上就會擠出水來一樣。
他鼓起勇氣道:“我親眼看到,是軍師把手伸給了時詡,讓時詡把自己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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