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書這般堅持，讓皇後娘娘有些意外。她稍微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緣由。“昨日，你們去見了雪瑤，想必是知道宮裏要封妃的事情了。不用擔心，宮裏那麽多嬪妃呢，封妃也沒什麽，我早就習慣了。”

    “我才不關心誰要被封妃了。我就隻擔心皇後娘娘有沒有照顧好自己。大皇子年紀還小，決兒年後要進宮陪讀。有的是皇後娘娘要煩心的事情，您不好好養著身子怎麽能行？”

    昨夜，林亦書幾乎沒怎麽睡著，整夜都在回想皇後娘娘前世是怎麽振作起來的。即將天明時得出的結論，是在大皇子被封太子，成為眾矢之之後，皇後娘娘才又重新開始照看自身的。

    找到了契機，那想勸慰皇後娘娘就有頭緒了。

    “你呀，真是——想搭脈就搭吧。”皇後娘娘果然在驚訝了片刻後，轉變了態度。

    得到準許後，玉梨立馬上前給皇後娘娘診脈。

    半餉之後，她微微蹙起眉，林亦書立刻心提到了嗓子眼。

    又過了一會兒，玉梨放下手稟告，“皇後娘娘近日憂思過甚。再加上大約不久前，心氣躁動，五內鬱結，導致近日夜不安枕。這些年負責幫娘娘調養身子的太醫應當與娘娘說過，調養溫補的那藥，忌憂思，忌勞累，忌動怒。奴婢無能，隻能在娘娘現在服用的安神湯上再下些功夫，其它的，得靠娘娘自己好好調整心情。”

    玉梨這話說得很直白，皇後娘娘大抵就是被麗貴嬪封妃的消息給氣到了，且實實在在影響到了自己的身體健康。

    說完，玉梨退到一旁。

    皇後娘娘有些無奈，本想強撐著轉移話題，看見林亦書那擔憂的樣子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娘娘。”林亦書的猜測落到了實處，本想將昨夜想好的說辭全倒出來，此刻卻被冒出來的情緒占了上風。“娘娘不是聖人，心裏委屈，自然可以生氣。但是不要生悶氣，更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聽到這些話，皇後猜到蕭啟墨大約與林亦書說了些過去的事情，便將屋內的人全部都遣了出去。

    “當初是我自己做了選擇。現在大約也是沒有資格委屈的。”屋內隻剩她們兩人之後，皇後娘娘的神情一下子低迷了下來。

    “做最後決定的是娘娘沒錯，可是也要看是被誰推著不得不做了決定。說句冒昧的，當日已經到了那般境地，陛下竟然全然看不見娘娘的難處，隻想著男女情愛，致使娘娘孤立無援。娘娘為了自救，不必覺得對不起誰。現在更不用覺得歉疚。好好保養自身，好好護著孩子們。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娘娘的福氣不會比任何人少。”

    林亦書昨夜想了很久才發現，皇後娘娘的症結就在於，雖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冷靜自持成了常態，卻依舊會對陛下抱有希望。當初陛下應該確實對她很好，縱使後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總還是盼著在陛下心裏她是特殊的。可是如今麗貴嬪顯然變得更加特殊。前世後來，皇後娘娘會那樣厭煩容貴妃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有沒有福氣不知道。不過孩子們確實都還小，需要人照顧。宮裏的孩子若沒了母親，想要平安長大必定會遭受尋常人家千百倍的苦難。我決不能讓孩子們變成那樣的處境。”皇後娘娘理智回籠，打起了精神，又變成了林亦書熟悉的那個皇後娘娘。“辛苦你特意跑一趟。”

    林亦書見她這樣，心裏明白這已經是最佳的結果，依舊忍不住想再勸慰一番。

    “娘娘，就跟我小時候愛吃棗泥糕，長大愛吃菌菇餅一樣，人的喜好就是會變的。對吃食物品是這樣，對人也是這樣。所以夫婦之間想要長相廝守，我認為相互的責任是要勝過感情的。如果其中一方已經變心，甚至已經找到了他現在更喜歡的那一個，那另一方狠狠地難過，痛哭一場後及時放棄才是最好的結果。世上不是隻有男女之情。親情，友情，山水，字畫，文玩，有很多可以寄情的方式，不要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路上。”

    林亦書一番話說完，皇後有些始料未及。

    原本她隻以為林亦書進宮是為了寬慰她，卻沒有想過會被深入勸解到這種程度。她本想說，自己已經看開了。

    可是，當日聽聞陛下為了給麗貴嬪封妃，不惜與太後娘娘起了爭執，又特意囑咐了內務府縫製妃位的禮服。還說之前的封號太過隨意，千挑萬選地為麗貴嬪定了新的封號。種種回憶場麵襲來，她實在說不出“看開”這兩個字。

    她與陛下是年少夫妻，當初兩個人切切實實地度過了一段隻有彼此的時光。可是她的夫君是太子，以後是陛下，不用多想也知道，日後一定會有其它人的，與其等到以後崩潰，不如早早的認清現實。是她先扛不住宮裏和朝臣們的壓力沒錯，她與陛下有過多次爭執也不假，可是她終歸以為自己在陛下心裏是特殊的。

    她是皇後，是曾經陛下說過想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發妻。要她怎麽平靜地接受現在有一個人在陛下心裏更加特殊？

    苦澀和委屈的心緒止不住的往上湧，她想開口說話，眼淚卻先一步控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林亦書上前堅定地抱住了皇後，“娘娘，這麽多年，難為您了。日後，多多為自己考慮。我們都不是神仙，會有喜怒哀樂很正常。哭過，就翻篇了。還有很多值得的人和事值得我們去喜愛。”

    “嗯。”皇後將臉埋到了林亦書的肩上。

    不一會兒，林亦書就感覺自己肩膀那一塊的衣料被完全浸濕了。

    屋外，玉梨與嬤嬤們仔細交代了安神湯改良的方子，又到小廚房親自教導了幾道藥膳，才重新轉悠回正殿。

    她又等了許久，才聽到裏麵叫人。

    另一邊，淩雲殿內。蕭啟墨拿著陛下遞給他的奏報，滿臉都是怒色。<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