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驚訝過後，愉親王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果然，每次搗亂的最終贏家都是二哥。就算二哥累了不想陪著玩兒，最終蕭啟墨也會出來揍人。”

    “既然都還記得，又為什麽偏要做出這些事情呢？”方才跟蹤的人來報，愉親王走小路到了東宮後花園的時候，陛下心裏久違的有一瞬的心痛。

    “二哥，其實當年我已經九歲了。跟真正懵懂不知愁滋味的十弟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二哥當年，為什麽要放過我呢？”說著，他走到樹下，伸手摘了一個未成熟的小桃子，眼睛裏複雜的情緒難以言表。

    “這麽多年，活著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還活著？為什麽隻有我還記得當初的慘烈。十弟這些年長大了，有了自己想做也擅長做的事情。當年在混亂中被人抱走的表妹，寧願留在把她買回去的農戶之家，也不願意聽我的隻言片語。她也確實不必聽。那戶人家，十裏八鄉有名的心善又勤勞。對她這個一個買回去的姑娘，這麽多年也照顧得很好。二哥，為什麽隻有我始終是一個人啊？”

    陛下看著愉親王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那幾年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弟，一遍又一遍與他們解釋，長輩們隻是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不是不喜歡他們，也不是遺忘了他們。

    當年就是知道九弟早熟知事，才特意親自送他出城，又一再交待，不要困在過去。現在看來，那些功夫確實都白費了。

    當年淑貴妃母族作惡多端，他登基後要顧忌太後的心情，沒辦法出手幫忙照顧被株發配的一幹人等。因此，當年他聽到發配途出現了那些亂子之後，隻能第一時間給愉親王去了信安撫。一開始也有意在幫忙打聽那些走失的孩子。隻是，那幾年邊境不穩，朝廷一邊打仗一張整治吏治，他難以分神，後來也就漸漸地忘了。

    “你想回到京城，有各種各樣的辦法。隻是九弟，這一次你的搗亂，已經超過正常範圍了。既然想留在京中便留下來吧，以後都不用走了。”過去了這麽多年，所有人都曆經苦難才換來如今的平和。即便眼下陛下心裏依舊有一絲不忍，卻還是理智占了大多數。

    隨後，陛下輕輕一揮手，四周跳下來幾個護衛。

    “愉親王，禁足苑明院。非朕旨意永不得出。”言罷，陛下轉身準備離去，卻聽到身後傳來愉親王的聲音。

    “二哥，不用了。我都這樣了，你還留我的性命，太後又該不高興了——”說著，他的身型晃了晃，最終靠到身後的桃樹上慢慢坐了下來。

    今夜的月色並不怎麽明亮，這裏地處偏僻，隻有其它地方宮燈的光隱隱約約地照過來，讓這裏不至於完全漆黑一片。

    因此，陛下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時候，是鼻尖突然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一陣風刮過，吹散了夜空中的遮月的浮雲，月光灑下，找到愉親王身上。他今天身穿月華色的錦袍，上麵有金色的祥雲壽桃暗紋。前不久，言親王還在陛下麵前說，愉親王那裏的織娘正厲害，什麽樣的暗紋都能織出來。

    隻是眼下，這件華服前襟染了一大片血跡，完全看不出衣服本身的樣子。愉親王嘴角的血跡還沒幹透，靠在桃樹上平靜地閉著眼睛。

    幾個準備拿人的護衛都被這副場景驚住了。一個首領見狀走進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隨後衝陛下輕輕搖了搖頭。

    “毒發這麽快，又吐了這麽多血，應當是服了分量不少的鶴頂紅。”身經百戰的首領心裏亦是難以平靜，方才愉親王的舉動全無異常，那毒物必定是藏在口中，用來失敗之後直接自盡。隻是，誰會藏這麽多毒啊。看這位的死狀，隻怕藏的毒都夠毒死四五個人了。

    陛下皺了皺眉，又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再睜眼時，已經做好了決斷。

    “拖出去葬了吧。立個碑，名字隨便你們想。”

    言罷，陛下直接轉身離開。

    此時，太後宮中和容貴妃宮中的此刻已經盡數被拿下。

    先前，蕭啟墨在林亦書不用參加壽宴之後，整個人似乎腦子更加清醒了。會場上的禦林軍與巡防的護衛確實安排得十分妥當。但是，結束之後回到後宮。即便加強了巡防，若是有對宮闈之內特別熟悉的人在，抓到漏洞是很有可能的。因此，他在太後，皇後和容貴妃和幾個皇子公主處出特別加強了暗衛保護。

    這時，手下來報，皇後娘娘和雪瑤公主都在太後處陪著太後說話，被刺客驚得不輕，容貴妃因為早早的就睡下了，隻有配合幫忙抓刺客的宮人們知道有人行刺，淩雲殿由陛下親自主持局麵，其它地方沒有異動。

    已經盤問結束無問題的大臣和藩王們早就被帶到了其他地方，現在留在壽宴會場的人很少。因此這些話沒有避著言親王。

    幾乎是在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言親王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出事的是陛下、太後和容貴妃處，目的和目標都很明顯。

    “七哥，如果我說，九哥不像是會做這樣事情的人，或者說，九哥不像是會費勁心思想得到那個位置的人，你會覺得我在辯解嗎？”

    “不會。一開始看到底下人報上來的結果。我和皇兄也都不相信。”他們幾個是真真正正從小一起打打鬧鬧的兄弟。不說關係多麽親密，卻也是打小就知根知底的。

    “一會兒見到他了，我也想問問為什麽？”蕭啟墨苦笑道。九弟從小就討厭他，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九弟盯上性命。

    “安親王殿下、言親王殿下，陛下請你們去淩雲殿一趟。”一個宮人請來傳訊。

    兩人對視一眼，起身前往。

    到了淩雲殿之後，隻有陛下一個人臉色陰沉地坐在上首。開口就拋出了一句驚雷，“九弟死了！”<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