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兒眼淚

    她看上去依然很漂亮，彎彎的柳葉眉，長長的睫毛，小巧玲瓏的鼻梁，兩片薄薄的嘴唇……她身上穿著黑色寬大的壽衣，與她那嬌小美貌的身材顯得極為不協調……

    “茹兒啊——嗚嗚——”改華趴在靈柩沿邊抑製不住放聲大哭，成串的眼淚滴在了上官茹的臉上、身上。突然，他驚訝地發現從上官茹的眼角裏湧出一大滴眼淚。他渾身猛地顫抖了一下，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天啊！人死了怎麽會有知覺？難道是自己的幻覺？不會的……不會的！可剛才明明看見她眼角流出一滴眼淚呀？難道茹兒沒有死？”他匆忙把上官茹從靈柩裏拉了出來，並把她抱在了懷裏：“茹兒……茹兒……茹兒！我是改華……是改華啊！你醒醒……快醒醒……快醒醒啊！”

    無論改華怎樣折騰，最終都是徒勞的，“上官茹”像是沒有了骨頭，直直地勾著頭，沒有一絲反應……這時候，他感覺一股濃烈的惡臭，直逼他的鼻孔。他想：茹兒永遠地去了，剛才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他對自己說，不要再折騰茹兒了，讓她的靈魂安息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上官茹的遺體又放進了她的靈柩裏，又理了理她的頭發、又在她的臉上抹了抹……他發現她的胳膊有些彎曲，就想把它捋順。他剛抬起她的胳膊，發現在胳膊的下麵趁著一個白色的東西。“什麽東西啊！”他邊想著邊把它拿了出來。

    打開一看，原來是那件乳白色連衣裙。他想，是誰把它放進來的呢？哦！想起來了，可能是珍珍昨晚在“演棺”時，把它放進去的。

    （演棺：死者最後一晚上，所有的親戚鄰居都要趴在死者的靈柩沿上看死者最後一眼，與死者做最後的告別，故稱為演棺）

    聽珍珍說，她母親生前特別珍愛這件衣服，時常總會拿出來看看，有時候一看就是半天時間。珍珍覺得奇怪，又一次趁母親不注意時，她悄悄地把這件衣服穿在身上，正在這會兒，被母親看見了，狠狠地罵了她一句，說這件衣服是她的，不能隨便試穿，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麽了……

    看著這套衣裙，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和上官茹一起去南陽進貨的情景。那天，他和上官茹興奮地坐上汽車去了南陽市。他們是兩個大山裏的孩子，城市裏的光鮮美麗讓他們驚呆了。他們看到了從沒有看到的火車、飛機……

    他們遊遍了南陽的大小商場，就是在那天，他狠心給上官茹買了這件50元的裙子，雖然僅僅50元，可在二十年前已經價值不菲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件衣服她仍然保存著……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疊好，又放回原處。這時，他已經沒有了眼淚，麵對一具屍體，他也不再覺得害怕。就好像上官茹不過是睡著了一樣。

    趁這個機會，他想和她好好說說話，他一直想找她說說話的。但她發現上官茹一直在躲避他。他知道上官茹一生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她怕王振知道了誤會，她更怕別人嫌疑。自從上官茹和王振結婚後，這樣近距離地和她在一起的機會總是很少的。

    他想了一下，緩緩地說道：茹兒啊！你幹嘛要以犧牲自己的代價告訴這一切？你好傻啊！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如果你早些告訴珍珍就是咱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讓這倆孩子發展下去？

    隨著珍珍長大，我也曾經懷疑過她。但我很快否認了，據我推算，我們最後一次與你和王振結婚的時間相差一個月的時間，難道你和王振結婚前就懷上珍珍了嗎？

    “天啊！”想到這裏，改華大吃一驚。他想起當時上官茹一個細節，就是那些天她整天整天的嘔吐不止。難道是上官茹是因為懷孕珍珍所致？

    他清楚記得，那天母親說晚上包餃子，說一定要讓上官茹到家嚐嚐。晚上飯吃了一半，他看見上官茹突然嘔吐了起來。他忙問她怎麽了，她說有些不舒服，說要他她陪她出來買藥，可出來時，她又說沒什麽病。後來，他送她回家，走到門口時，又見她嘔吐不止。

    就因為這個原因，母親懷疑她得了心髒病，因為當時她母親得的是心髒病。後來，他見她支支吾吾的，而且總是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信了母親的話……

    “天啊！一定是這樣的！茹兒，你為什麽當初不告訴我？為什麽？”他惱怒地看著她，瘋了似地搖著她的靈柩……

    一陣風吹來，周圍的“絕戀花”叢發出一陣呼呼啦啦的響聲，就像一個張嘴正在嘲笑他的人。他像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跳上墓坑，隨手抓起一把土奮力向絕戀花叢扔去……

    風更大了，“嘲笑”聲更加響亮！

    他撲進絕戀花從中，揚起手在自己的腦門上狠狠地打了幾下：“我怎麽這麽傻……怎麽就不會想你懷孕啊……我好傻啊……我怎麽這麽傻啊……慕容改華，你個混蛋！”強烈的自責讓他痛不欲生……

    起來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周圍這些“絕戀花”的頂端都長著一個大小不一的花苞。“怎麽回事？難道是“絕戀花”要開花了嗎？鐵樹一樣的“絕戀花”怎麽會開花呢？絕戀花又開意味著什麽？是什麽原因導致絕戀花開花的呢？反常的時候？或是上官茹的死？”

    他怔怔地看著這一切，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

    ……

    最後，他又回到了上官茹的墓穴，喃喃地說道：茹兒，你不是說絕戀花永遠不開花的嗎？我剛才看到它們的頭頂上都頂著一個花苞，可能它們要開花了……可你……再也無法看到……

    ……

    茹兒，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安息吧！你不要怕，我會時常來看你的。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在陰間重逢的……今生我們無緣做夫妻，願來世我們再續前緣……”

    ……

    他小心翼翼地把棺蓋合上，又用鐵鍬、挖钁把上官茹的墳壅好。最後，他又跪在她的墳前，深深地磕了幾個頭，這才安心地離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