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多情公子

    雲亦從路人打聽到蘇城隻有兩家客棧——蘇大有和薑小白的招賢樓，雲亦就近來到了薑小白處。

    薑小白的招賢樓彰顯奢華，就連門口的侍女都美麗勝過他人，奇的是，在這樣一個高檔酒樓處卻有一醉漢臥倒在店門口。

    這醉漢穿的白衣不知經了多少日沒有換，滿是汙穢。他旁若無人的倒在招賢樓門口左側，口中還時不時發出“咿咿呀呀，好美，好酒……”叫人眉頭一皺。

    這醉漢像是白紙上的一點墨跡，實在引人矚目，更讓雲亦奇怪的是，門口四個侍女對這醉漢既不幫扶，更不驅趕，像是司空見慣且無可奈何一般對他不管不顧。

    一名侍女瞧見駐步的雲亦，臉上掛著溫和笑容招呼道：“少俠可要住店，本店由薑小白鏢局提供服務，無償對各路江湖朋友開放。”果如趙欣所言，侍女有意向來往的江湖人提及“江小白鏢局”，為的是來日有機會的話，希望他們能夠行個方便。

    雲亦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目光仍看著地上的醉漢，此人給他一種不一般的感覺。趙欣同樣有所察覺，道：“這人氣息強橫，絕非泛泛之輩。”雲亦心道果然，不住在心中稱是：我也這般感覺。

    侍女見雲亦一直看著醉漢，解釋道：“少俠不必多慮，此人是我們店內的常客，平日行事豪放不羈，沒個章法……”“少俠不必管他，這邊請。”另一個侍女道，伸手指引雲亦進店。

    雲亦隻得放下心中好奇，跟著她走進招賢樓。

    樓中空間宏大，足有千方，楠木桌椅，遍地小廝。環形而上，更有九層，每層挑高超過二丈，千個房間不止，萬張桌椅不夠。雕梁繡柱，金碧輝煌，各種不俗瓷器，玉器似凡品般爾爾陳列於各個角落，就連樓內所奏的雅樂似乎都出自大才之手。雲亦隻這片刻一觀，已對薑小白生出敬佩：薑小白不虧是與蘇大有齊名的富商，僅這一家客棧便已價值逾萬金。

    雲亦跟隨侍女由南及北，侍女介紹，一二層，是用餐聽樂的地方，三層供人住宿，四層是供人沐浴，再往上侍女沒說，他也看不出。侍女道：“少俠先用些點心可好。”

    雲亦的肚子咕咕一叫，點頭稱好。

    時候尚早，招賢樓內的客人並不多。在侍女的安排下，雲亦坐在了二層北麵，趁著侍女上茶水的功夫，雲亦和趙欣聊了起來：“姐，你可曾來過蘇城。”

    “來過。”趙欣肯定道。

    雲亦好奇問道：“什麽時候來的，可曾有過什麽趣聞。”

    趙欣興致不高，淡淡道：“沒什麽好講的，二十七八年前來的，正趕上元宵節，蘇城的燈會很美。”能讓她說一個美字，蘇城燈會必然不同凡響。可她短短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講完了，再有趣的事也變得沒趣。雲亦不再問，順著道：“以後有機會我也要見識見識。”

    雲亦咬著筷子等餐之際，忽然聞到身後傳來的一股幽香。

    此香極為特別，雲亦從來沒有聞過，說不上來的感覺。極淡，卻能讓人第一時間注意到它。清新？動人？雲亦轉頭看去，見剛才帶他進來的侍女此刻正指引著一個白麵小生走了過來。

    侍女對白麵小生道：“公子，這邊請。”白麵小生看上去頗為拘謹，坐在了雲亦對角的一張桌子。

    雲亦不由感到奇怪，皺眉思索：剛剛這個侍女離我那麽近，都沒注意到她身上有這樣特別的香味。難道這味道是她旁邊的少年身上的？電光火石之間，這荒謬的念頭竄出，雲亦吃驚的瞧著那個少年。

    這少年生的並不算高，嬌嫩得很，皮膚十分白皙。那張臉長的，讓旁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嫉妒，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瑕疵。大眼睛，小嘴巴，長長的睫毛，淡淡的眉毛，活脫脫一副小白臉的樣子。

    雲亦都有些看癡了，心想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男人，不免感到暴殄天物，實在浪費！

    對桌的白衣少年察覺到雲亦的目光，眉頭微蹙，瞪著雲亦。

    雲亦這才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麽荒誕，訕訕一笑。白衣少年依舊蹙眉而視，好生不屑。好在此時侍女將餐食送了過來，雲亦埋頭吃起了點心，不再去受白衣少年的白眼。

    不知是不是三個月沒怎麽吃東西的緣故，雲亦覺得這裏廚子做的點心十分美味，一屜接著一屜胡吃海喝，不一會兒就把桌上的消滅的差不多了，可胃口才剛剛打開。雲亦不顧體麵的叫道：“每樣再來兩份！”

    招賢樓做的就是江湖人的生意，能吃的人大有人在，侍女司空見慣，絲毫不介意，恭敬的道：“好的，少俠稍等。”然而對桌的白麵小生先前就因雲亦直勾勾的目光而不滿，此刻又看雲亦逮著不要錢的東西一通亂吃的勁兒，更覺不過眼，哼道：“沒品。”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頗為尖銳，足夠讓對桌的雲亦聽到了。

    雲亦再次訕訕一笑，解釋道：“餓了。”白麵小生依舊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雲亦見狀心中惱怒，暗罵道：你這個死娘娘腔的小白臉，我吃多少關你屁事。

    漸漸快到正午，招賢樓熱鬧起來，不斷有人進來，全都是江湖人士，各個都背著刀槍劍戟棒，普通人見了哪一個都避之不及。招賢樓每天不知要接待多少這樣的凶神惡煞，能讓這些人不動幹戈，和和氣氣的坐在一堂吃飯，看來，招賢樓的經營確有可取之處，進而對招賢樓的老板薑小白更生欽佩。

    正在雲亦暗暗佩服薑小白一介女流竟能掌控群雄之時，一樓突然有了動靜。“啪——轟隆”似是桌椅砸碎的聲音。

    “哪來的晦氣東西，敢擋老子的路。”一個背著兩把五環金刀的大漢因被一男子擋住了去路，將其一掌推開。

    男子被他一掌推倒，砸在旁邊的桌子上，上好的楠木桌竟在這一推一砸之下轟然破碎，可見金刀大漢出手毒辣。被推男子倒在地上一時連爬也爬不起來。

    眼看矛盾發生，恐小事變大，招賢樓內不知從何處出來幾個小斯，不過三五息時間就趕到事發現場。一個小廝將倒地男子扶起，其餘的攔住金刀大漢，為首的小斯不卑不亢的對著大漢道：“老兄請留口德，此處是招賢樓！”

    雲亦早就注意到這場好戲，他從二樓望下去，認出動手的是早上過城門時遇到的狂妄大個，而被掌推之人正是先前臥倒在門口的醉酒男子。

    想是醉酒男子此刻剛醒，準備進來吃些東西，卻不巧碰到了囂張的大個子。雲亦不由得來了興趣，就連手裏的點心都放下了，看戲的神情看著樓下。他剛見到白衣男子時就覺得這人不簡單，趙欣也說他絕非泛泛之輩，不由得暗道：金刀大漢這回恐怕是惹錯人了。

    大個子見幾名小廝圍在眼前，竟雙手往後背一探，唰的拔出了兩把金刀。大個子轉了轉手中的刀，言語十分狂妄：“招賢樓怎麽了？老子是闊刀派的。想打便打，想砸便砸，你能奈我何。”他句句不離闊刀派，想借此壓人一等。

    為首的小斯冷哼一聲，顯然並不害怕什麽闊刀派，正要說什麽，卻見被人扶著的白衣男子嘴裏咿咿呀呀，扭來扭去，顯然酒還未醒，他晃了晃腦袋之後，走到了小斯身前，攔住了正要行動的小斯，隨後轉身對金刀大漢道：“兄台不要動怒，在下昨夜灌多了黃湯，此刻尚未酒醒，這才擋住了兄台去路。在下，這廂向兄台賠罪了。”

    說罷，竟真的作輯彎腰，恭恭敬敬的向大漢賠罪。

    金刀大漢本來在人家的底盤，又見招賢樓的小廝不卑不亢，心中還有些打怵，可沒想到自己捏到了一個軟柿子，哈哈大笑收回了金刀對醉酒之人道：“算你小子識相，這次爺爺就原諒你了，可是記住，下次不要再擋在你闊刀爺爺的麵前了！”

    如此汙言穢語，教樓上的雲亦都聽得咬牙，可白衣男子卻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 如此，眾小廝也隻好散去。

    這一幕看的雲亦大跌眼鏡，他本以為大個子踢到了石頭，恐怕會被醉酒男子一招治服，沒想到這人如此不顧臉麵，竟當眾向一個粗野匹夫賠罪，甘心受其羞辱。

    雲亦問趙欣道：“姐，以你估計此人是何修為？”

    趙欣淡淡的道：“仙界。”

    雲亦大吃一驚，想來以趙欣的靈魂感知力不會出錯，驚愕過後更加的不解。心中對趙欣道：“我也能感覺到此人修為深不可測，又聽剛剛的侍女說他行事乖張，此刻為何如此怕事？”

    趙欣頓了頓道：“也許是因為他不在乎一時的顏麵吧。”

    雲亦一愣，再看向白衣男子時，他已經擺脫了闊刀派大漢，跟著侍女走向自己所在的用餐處，二人走過桌前時，雲亦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醉酒男子發現了雲亦在觀察他，但不似白麵小生那般小氣，反而與雲亦對視一眼，露出微笑。

    醉酒男子繼續跟著侍女慢步朝前走，經過白麵小生的桌子時，突然停了下來。

    雲亦見他停下，以為男子要和自己說話，矚目片刻，可他一直沒有轉身，雲亦方才意識道此人停住腳步並非因為自己。隻見對桌的白麵小生皺眉怒視，斥道：“看夠了沒有！”

    原來醉酒男子和雲亦一樣被對桌的少年的絕世容顏傾倒了，如遭雷擊般呆滯了有半晌。被罵之後，醉酒男子這才清醒，無厘頭的說了句：“冒犯冒犯，得罪得罪……稍等片刻，我馬上回來。”也不知是對誰說的，隨後他無風自起，抬腳輕點欄杆，直奔七層樓飛去。

    雲亦見狀心道：果然是仙界強者。

    人想要踏空而行，需要以相當程度的氣控製重力，一般情況，至少需要聖界巔峰的實力才能做到，而此人輕輕一點，便越上七層樓。自然突破了聖界。

    仙界強者在大陸上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每一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即便是在招賢樓，也沒見過幾次仙界強者，此刻見白衣男子露出的這一手，樓內的江湖人不禁喝彩：“彩！”有初來此處的江湖人，開始打聽這是何路神仙。

    白麵小生卻對此不置一顧，獨自低頭飲茶，似乎此人走了，對他而言不過是少了個討厭的人。先前撒野的金刀大漢看見剛剛還連連給自己賠罪的白衣男子此刻直飛七樓頓時變了臉色。似乎不敢相信，這人要取自己的性命，不過抬手的事，怎會挨了自己一巴掌還連連賠罪。

    然而即使他再愚蠢狂妄，也知道自己開罪錯了人。此刻坐立不安，想要提刀走人，卻又賣不下臉麵。

    金刀大漢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醒悟過來：性命為大，麵子事小，提起刀準備溜之大吉。

    招賢樓內有人十分看不上他這種行為，在他起身欲逃後，出言譏諷道：“你不用逃，安安心心的在此喝茶吃飯，他絕不會和你計較的。倘若他換個性格，先前你縱有十個腦袋，也一個不剩了。”

    金刀大漢聞言轉過身來，額頭上已是冷汗連連，再也沒有之前耍凶玩橫的勇氣，低聲向這人抱拳問道：“敢問老哥，此人是哪路神仙？”

    “的確是個神仙，他叫——”這人臉上譏諷笑意更甚，一字一頓答道：“世、無、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