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京城熱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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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沒!李管勾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孟大人對李管勾,態度卻迥然不同。”

    “有何不同?不一樣逃走了?”李元惜反問,眼下,她最大的興趣就是周家的馬,不是都水監的人,但對錢飛虎說起的“迥然不同”,卻生起一番好奇。不料,錢飛虎這廝也賣關子,死活不告訴她有何不同。

    “你不說我也明白,不就是允許我碰他了?”

    “哎喲喂,我的管勾,這可不能用‘不就是’的說法。”錢飛虎賊眉鼠眼地狂暗笑:“不過,李管勾,好事就像好酒,經年累月才有好味道。這事就得慢慢來——”

    李元惜戛然收住腳步,這話聽著耳熟。

    “我覺得你話裏有話,”她叉著腰,訓斥錢飛虎:“你想說什麽?一會兒年月一會兒酒的,什麽事慢慢來?我怎麽覺得,你和小左越來越一樣了?”

    錢飛虎心裏甜著呢,她這番質問壓根沒法遏製他,這廝把她送到都水監大門外,心意不明地回答:“左姑娘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屁雪亮!

    李元惜抬手,錢飛虎慌忙後退了兩步,叫守門的差役關門。

    李元惜有要事要忙,本就不願跟他閑扯什麽嘴皮子!便隔著門板喊他。

    “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好好管教你的嘴皮子。”

    離開都水監後,在去周家的半道上,李元惜便遇上周天和、周天雍兩兄弟。

    “李管勾,又見麵了。”周天雍說道,他乘著一匹棗紅馬,馬身掛褡褳,自己穿著耐髒的褐布衣衫,背著個簡單包袱。磊磊落落、精精爽爽,看著就叫人歡喜。

    再見這身裝束,李元惜便知,周老東家同意周天和的請求了,頓時心情激動,下馬朝著周家方向拜了拜,又趕忙將朝服、信筒交給他。

    “你本不需要再辛苦這一回,周家大恩,我李元惜先替五萬鐵壁軍,謝你了。”

    “李管勾言重了。從商而言,戰事已如此膠著,元昊倘攻破延州城,即使周家不借馬,朝廷也必會強征。既如此,不如早些出力。從個人而言,國家有難,周家有能力出借馬匹,為國效力,實屬榮幸。”

    周天雍把朝服和信筒都裝好,三人一起就近在五丈河渡口找快船。因有都水監朝服在,有如都水監指令,周天雍選定哪艘船,那船便要清空乘客貨物,不待時辰,立即啟程,遍行全國水路。因此,不過是傍晚時分,周天雍便離岸,船兒張帆,借晚起的風向遠處駛去。

    “去向哪裏買馬?”李元惜問周天和。

    “遼國。”

    “遼和夏正是濃情蜜意,肯賣嗎?”

    “遼國有想賺大宋錢的人,隻要他們貪婪有野心,我們就能買得到。”周天和回說:“大人,我們先回衙吧。”

    “也好。”

    當夜無事,翌日京城一如往日熱鬧,小左特意餘出時間,帶著德陽縣來客去京城最熱鬧的地方玩。這天正好是大相國寺萬姓交易大會,自然要趕去見識一番。蠻伢一群孩子蹦蹦跳跳,他們各自的爹娘也歡喜地連連讚歎。光是網羅天下、無所不有的商品貨物,就夠人從早逛到晚。待啟程回街道司時,小左又帶他們去浴池裏好好地搓洗了頓,一洗疲憊,精神煥發。人幹淨了,衣裳就顯得過於破舊,小左看不入眼,又在成衣坊為他們各自置辦了身簡單的衣裳,花費不多,卻換得人人都大變樣。

    待回了街道司,一群人先去正堂見過李元惜,嘰嘰喳喳地討論了番各自的見聞。小左說到有個叫畢昇的淮南人,做了一輩子書肆刻工,做了成百上千的印刷雕版,居然發明了更好的印刷術,在一個個捏成型的膠泥或是木塊上刻字。

    “你要是想讓他印刷‘恭喜發財’,他便找到刻有這四個字的四塊木塊,排列在框裏,刷上墨汁,覆紙壓過,就算印刷成了。”小左說著,拾起桌案上的《武經總要》,“那畢昇說,這樣厚的一本書,按傳統雕版印刷,至少得十個刻工耗費三個月,而且用過之後,雕版作廢,不能再印其他書刊。而他的小木塊,可以不限次數地使用,而且速度比傳統快了至少兩倍呢。”

    “這倒是個靈活應用的好方法。”李元惜聽了,跟著也讚歎。畢昇管他的印刷術,叫活字印刷術,很多雕版刻工都對他眼紅的很,所幸,他隻在大相國寺叫了不到半天,就被書坊請去了,想來,不久之後,京城便會出現活字印刷的書籍吧。

    蠻伢娘是個種莊稼的實誠人,注意最多的就是農作物的各樣種子。

    “我們遇到了個賣綠瓜的回紇人,那瓜綠色的皮,紅色的瓤,黑色的籽兒,是從生了暖爐的棚裏長出來的,一個要價十兩銀子嘞。”蠻伢娘興奮得手舞足蹈:“雖說我們吃不起瓤,但買得起種子啊。回紇人說,這種子也不簡單,它是從大海另一邊,一群黑人統治的沙漠裏帶出來的,幾乎走遍了世界,才到了咱們這邊的。”

    說到這裏,蠻伢搶著插話,原來,買種子的錢是從他的腰包裏掏來的,自然,也是從街道司這裏賺來的。他拿這些錢買種子,有著自己的雄心壯誌。

    “惜姐姐,左姐姐,等我們回德陽,就把這些種子撒地裏,秋天就能收獲西瓜。我不賣十兩銀子,我一個就要一兩銀子,那也得發財了。瓜種得好吃,我專程送進京城來,給你嚐嚐。”

    李元惜聽他們既玩耍地開心,又都有收獲,十分高興。

    “開封府府尹杜衍遵照聖上旨意,在京城置慈幼局,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孩童,近日就要開放。那裏許多孩子都還未找到家人,我希望你們能去看看,給他們些信心。”

    “那沒問題。”蠻伢娘拍著胸脯說。

    這邊正討論地愉快呢,街道司大門外卻來了兩名公差,自稱是開封府衙役。

    “那李管勾,左姑娘,你們先忙,我們下去了。”蠻伢娘向李元惜拱了拱身,便帶著德陽縣一眾鄉親,退到街道司外,去作坊歇息去了。

    李元惜迎了衙役進正堂。

    “什麽事?”她問。

    “老鬼雖已抓捕在案,但拒不認罪,甚至不承認自己會使用銀針。杜大人想起在籠車幼童案時,曾有青衫見過偽醫形貌,也算得上是官府知道的唯一目擊者,這才差遣我們再來街道司請人,赴開封府,詳細辨認。”公差解釋:

    “鐵證如山,又有目擊者辨認,老鬼這才肯伏法。”

    這要求在情理之中,並不過分,街道司理應讓出人來。

    李元惜點頭示意,小左得了令,就去偏院青衫中找出休息的小五,說明緣由。

    “此事重大,你好好地辨認,之後回衙,我們大家一塊犒賞你。”

    小五聽了,自是十分開心,穿衣蹬鞋,往緊束了束腰帶,將額前的幾縷碎發也捋整齊,小夥精幹又利落:“放心吧,大人,師爺,有我這雙照妖鏡似的眼睛在,吹針偽醫沒得跑了。”

    兩位開封府衙役不耐煩地催著,小五答應著,歡天喜地地跟了上去,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大門外了,刹那間,李元惜心神一緊,恍惚察覺到有些不對。

    “小五!”

    小五停了步,回頭看她。

    “大人,還有什麽吩咐的?”

    兩個衙役插話:“李管勾不必憂心,辨認偽醫隻需用眼,不用其他,很快就回來了。”

    “我雖然經常進出開封府衙,但開封府差役眾多,我從未見過你兩。”李元惜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把小五扯到身後,向差役伸出手去:“可有證據證明你兩確是開封府衙役嗎?”

    “大人,天子腳下,誰敢以假充真,穿這身衣裳?”衙役不滿地埋怨,其中一個從懷裏掏出個小木牌,“開封府當值差役,都領這麽個身份牌,大人驗驗,我是張實年,他是馮笑。”

    其實,李元惜並不懂木牌為何物,她隻是害怕把小五錯交出去,被殺人滅口。正巧周天和從外回來,李元惜便問他是否懂得,周天和也搖頭。

    隻要叫來附近巡邏的鋪兵詢問,鋪兵拿過木牌驗了,確定確實出自開封府。

    “李管勾,你想太多了,青天白日的,誰敢冒充天下第一衙的公差,簡直是找死。”鋪兵自信地說道,李元惜由此便信了兩位,遞還木牌,叫小五跟了上去。

    “勞煩二位。”

    見李元惜無話囑托,周天和對衙役客套說道,送他們出門去。此時已是二更時候,眾人料想,待到四更,至遲黎明時,小五就該回來了,不料,五更雞鳴,街道司又迎來了兩位官差,自稱也是來自開封府,奉杜衍之命,前來提請目擊證人小五。

    聽到這裏,不好的聯想浮現心頭,恍如一陣雷電交加的霹靂,震得李元惜腦袋裏嗡嗡一片麻木。

    “小五不是已經去了開封府了嗎?”

    “沒有啊,”兩位官差矢口否認:“杜大人審問老鬼,剛叫我們來的——李管勾,小五跟著誰走的?”

    “一個叫馮笑,另一個叫張實年。”

    兩人一聽名字,大叫不好,同時也把李元惜嚇得耳內轟隆一聲:果真出大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