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詩歌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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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美!”我插話輕喝,“把你們送到正在我國燒殺的你國軍隊的手裏,這不是等於我們在自殺嗎!”

    “對!連我的手下都明白這個道理,你就別瞎想啦!好好養傷!”鳩尾起身走出帳篷。

    “你還吃不吃?”我端起食物問。

    “吃!當然吃!我最好能把你們的糧食全部吃光,我們的大軍就可以橫掃怪情國!”騎士把吃東西當作跟我們的戰鬥——利害!這些騎士看來是飛利國的精英。

    我的心隨著接下來的安靜又變得七上八下的,這種要被人識破卻又似乎沒被人識破的感覺真難受——而且還得細心照料這些該死的傷兵吃東西!我的內心不停地吼叫:“你們這些騎兵快去死吧!去死吧!”幾下完成任務,我把碗往剛走近我的豐衣、長命手中一塞,扯開步子就往外麵跑!黑暗!你再黑一些吧!最好黑得四下什麽東西也看不見!那樣我就安全啦!不一定安全,那我也能把自己好好地藏在某個角落裏!為了尋求黑暗,我瘋狂地跑出圓車陣,踩著已被血的戰鬥染過一遍的泛著白光的雪地往前奔跑。這個世界仿佛都成了我的敵人!呼吸越來越困難,腿腳越來越乏力,那股咬牙憋著的勁讓我再跑了好幾步,終於,終於,我牙一鬆,腿一軟,“啪!”摔趴在雪地上對著雪猛烈地吐熱氣,頭一陣眩暈,眼前的景物全部向我砸過來,我頭一下又沉痛起來——把眼睛閉上,讓冰冷的雪來平撫我的身體。腦中空白了一陣,人舒服了不少,我一翻身子,仰望黑漆漆的天空,刺骨的冷風呼呼地吹來——不好!我用嘴呼吸把肺給凍痛了,喉嚨發癢得要咳嗽!我趕緊用手臂的厚衣袖捂住自己的嘴,用鼻子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喘息!冰涼的雪片砸了下來,我臉上的神經告訴我雪花被我呼吸散發的熱氣給熱化了!不好!氣溫過低,等會兒一結冰,臉皮都可以撕掉,用另一隻手的衣袖把水擦掉,急忙坐起來!肚子裏的饑餓也來找我的麻煩!這雪也下得真大,我能感覺到身上的衣服被雪花砸出的衝擊力和聲音——還是趕快回吧!

    一切順其自然吧!我懷揣著這個心思,往回走!死就死!我再加上一個破罐子破摔的注腳。眯縫著眼睛,縮著頭,戴著手套的手捂著嘴,一步一步往回走——我的穿著完全能抵禦這個世界的寒冷!讓法杖兄弟多保留點能量吧!這種天氣,真不知道它可以從哪裏吸取能量!

    撒完尿後,我跳進車陣,借著被車子擋著放在夾縫的地下的火,被東西反射到我這裏的淡淡的光芒,往自己的帳篷走去——我和鳩尾跟那些傷兵住在一起,這是鳩尾的決定!一個極度危險的決定!可我不能反駁!因為除了這裏才能隨時照顧這群傷兵,就沒其他地方了。

    “嘿!鐵小子,你跑到哪去啦!”豐衣和長命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凶狠地發問。

    “我……”我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你沒有命令就私自離開營地!你是不是敵軍的臥底?你剛才是不是去送消息去啦?”上前抓住我惡狠狠地盤問,“你現在可以保持沉默!不過從現在起,你再也不能單獨行動,必須有人跟著!”

    “你們……”這兩個家夥真的進入了將領的意識形態,如果是假裝的,那就得大打折扣,如果是別人派來的隻能為零!但是!如果!他們是自發的!那可是不得了的!

    “別你們我們的!你現在是嫌疑分子!為了我們運輸師的安全!我必須押你去師長那裏匯報一下!”看來是玩真的了。

    “我?——那,走吧!”我垂頭喪氣地被兩個人押著!不好!是不是鳩尾發現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叫我兩個朋友來押我!這是最好的防止我逃跑和起疑心的辦法!不管是不是我都得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我左手緊緊地握在右手纏有法杖兄弟的聯係帶的手腕上!來吧!一切都會來的!

    “報告師長!偷跑出去的赤鐵被我們給當場抓住了!”兩個人顯得異常認真。

    站在地上火堆邊迎著風雪烤火的鳩尾望過來,“偷跑?”頓一頓,“鐵小子是怎麽回事?”

    “報告師長!我上營地外去轉了一圈!我的心情不太好!回來的時候被他們給抓住了!”我就這樣回答,真話裏卻不透露危險的信息。

    “哦!心情不好!一場仗打下來,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鳩尾聽了我的回答,很平常地說:“你還沒吃飯吧?趕快去吃!今天晚上我們兩個輪流值夜!”

    “是!師長!”我掙開背後兩個人的手,去帳篷。

    “師長!我們回去向隊長報告!”兩個人半整齊的腳步聲離開了——好小子!有出息了!當不上將領,也是忠於職守的好兵。

    我找到一個放在取暖火堆旁的碗,端起來,就著火看一眼裏麵的東西,然後往肚子裏灌,幾下搞定——我的警惕心也隱藏了起來。

    “吃完了?”我點點頭,“那你守前半夜!後半夜我來!”鳩尾扭身鑽進帳篷,倒在一個空位上和衣而臥睡下!

    我孤孤單單地坐到燒得很小的取暖的火堆旁,望著四周正在熟睡的傷兵——這可是夜裏唯一一個可以維持燃燒的火堆!外麵的煮飯後餘下的火,照明的火,臨時找柴取暖的火很快就會熄滅。

    我不能睡覺真是無聊!就在這時候有什麽東西擠開了帳篷的門,倏地帶著風聲,掠過火堆衝到我的臉上,我猛地被眼前的情況驚得來了精神——是法杖兄弟!他那種觸感我很熟悉,他在我臉上蹭了好幾蹭,一下鑽入我懷裏——我現在才發現法杖兄弟鑽進懷裏後還在緩緩地旋轉!當然不是靠根本看不見他的眼睛,而是我的觸感!他那頭一般大小的珠子很明顯地擦著我的衣服!

    我慢慢地又感到睡意上頭!站起身來,掀開厚簾子來到外邊吹吹寒風,時不時掀開簾子看看火,瞧瞧人!嘿!我現在是安全了!可是什麽是半夜啊?天上一片黑!看來我隻得守上一個通宵啦!

    熬夜真的很難,還要時時注意帳篷裏各個人的反應,那更難!不過熬來熬去,熬去熬來,不知道我低聲給法杖兄弟說了多少心事,天總算亮了——鳩尾醒來,一句話也不說,看了看天,把我拖進帳篷裏,讓我休息!——法杖兄弟早警覺地跑了!我也不管了!頭一挨枕頭就呼呼睡著了。

    我正在做一個噩夢!運輸師所有的人都拖著大刀來追殺我,我鑽進地裏,他們把我挖出來;我飛到天上,他們把我拖下來;我跳進河裏,他們用網把我打撈上來——我知道我是在做夢!可惜就是醒不過來!我隻好在夢裏瘋狂地掙紮,腳下突然一空,摔下了無底懸崖!我大叫著醒了過來!急急地用鼻子喘上幾口氣,放眼打量正在飛舞的雪花!

    我不是誰在帳篷裏嗎?怎麽有雪花!我坐起來一看——我竟然躺在一輛車上,身邊是正在前進的車隊!

    “你醒啦!快吃午飯吧!”豐衣捧著一碗帶肉的幹飯遞到我麵前!

    我隨著車下不停地輕晃著,蓋在我身上的帳篷布上的雪往下滾著,我搖搖暈暈糊糊的頭:“午飯!現在什麽時候啦!”我臉上的汗水被寒風一吹,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是剛過中午不久!快吃吧!”豐衣把飯塞進我的手中,“吃完再睡!師長讓我給你傳個話!他白天騎馬照顧傷員很容易,晚上你在帳篷裏照顧傷員也很方便!所以你不用下來走路了!”

    我舉目四下望望,那些騎馬的將領在車隊邊上走著,我伸頭低聲問:“那些隊長不反對?昨天他們可想吃我的肉!”端起碗吃東西。

    “反對?”豐衣搖搖頭,“今天沒有!”

    黑泥突然伸個腦袋過來:“鐵小子!你放心吧!今天一早,所有的隊長一起確認了師長的師長位置,他們一切都得聽師長的!”他那沾滿雪花的臉有那麽一絲得意。

    “現在你小子的位置可以說非常特殊!所有人都羨慕你嘞!”我背後傳來長命的聲音,“想想看,一個師長與一個小兵換著班來照顧那些飛利騎兵!這意味著什麽?”

    “對!你的地位不是等同於師長,至少也等同於副師長!”豐衣又羨慕又慚愧地說。

    “不對!如果師長真的確認了他的領導地位,他讓其他人照顧這十一個飛利騎兵,誰還敢有什麽話說!”我有些想不通,吃幾口飯。

    “師長,今天是這麽說的!師長說他必須得按照那個神秘的將軍朋友留下的計劃一步一步組織我們這個師!所以,在沒有形成一整套的將領職位之前,他是不會上任的!現在整個運輸第一師還是由各個隊長加上師長輪流掌控!他還是隻有你一個兵!所以,情況沒什麽變化!”

    “哦!原來是這樣?這樣說來,我還是沒有什麽職位上的提高,哪裏值得大家羨慕!”我吃口飯說。

    “這還不夠人羨慕!天啦!”長命惡狠狠地掐我一下,“以前,我們都以為師長早就統領了我們這個師!我們誰能不歸他調動!可是從那天我們的隊長領著我們要加入師長的領導的隊伍中,我們就很奇怪,可又不敢問!今天,總算是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想想看!一個師長,手下隻有一個兵!這個兵有多麽貴重啊!是人都知道!”

    我環視車旁伸過來的羨慕的眼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們要知道,我現在已經成為那些高貴的將領的眼中釘!一旦我犯了什麽錯,我受的處罰要比你們高上好幾倍!我逃是逃不掉的了!我真不知道我能活到什麽時候!”我狠狠地吃幾口飯。

    “喲!我們師長大哥的個人生活助理員總算醒了!”土坤來到車旁,他和他的馬噴出的熱氣好濃,“哎!你可千萬別太操勞!萬一你的鬼心眼兒不靈通了!我們的師長可會一腳把你給踹死!”話中藏了無數的刀光劍影。

    我的臉像苦瓜一樣,半張著嘴望著這個又來下戰書的土坤。他扭頭吐口唾沫,驅馬離開了這裏,我這才閉上已經把牙齒凍得發軟的嘴,“哎!厄運當頭了!”我心裏倒沒有把這厄運當回事——一兩個直接來攻擊我的貴族,總比采取各種手段來攻擊我的一大群人好對付得多。而且在土坤他們的兄弟群體中因為對我的了解的狹隘,他們中間也有對我表示同情的人存在,這將形成長久的鬥爭,那我的計劃的實行顯得更加容易了。不過,我還有些擔心,萬一因為昨天飛利騎兵對我說的那番話引起了這些將領的懷疑,他們現在隻是在演戲試探我,那我可就完了。

    旁邊的豐衣、長命、黑泥慢慢從土坤的背影上收回他們的目光,驚訝地看我幾眼,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回頭認認真真地駕車前行。

    睡得挺足,吃得挺飽,跳下車,撒上一泡囫圇尿,挖個坑,拉上一堆黃金屎,踏上輕鬆快意的步子,追那溫暖的大床——“算了,還是別睡了!矛盾可不能在短期內過於劇烈,為了給大家一個思考的空間,我還是示弱的好!”於是,我不去追趕床,陪著我不認識的車隊成員一步一步往前走。

    平凡,在這一刻,我發覺自己的腳步太平凡了,在裏麵根本找不到與其他人的區別,我甚至覺得所有人都拋棄了我,我連平凡也保不住,已經墜入肮髒的應該被清除的行列。孤獨、淒涼伴隨著飛舞的雪花,不停地,似乎永遠也停不下來地包裹著我,我的心變得好涼!用鼻子適當地吸取一口冰冷的氣,心中的涼相比肺中的涼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好痛!這一刻如果能摟著烏馬的手臂那會有多好啊!心涼不但沒有平複,卻因為肺裏的冷,變成了淒苦。我抬頭讓冰冷的雪片落到自己因為情緒的變化而異常火熱的臉上——結果是不但沒把臉上的火熱壓入心中去中和那淒苦,反而使整個身軀變得火熱,心裏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淒苦,而是一陣陣的刺痛,眼淚從眼中帶著火熱滑落出來。趕快離車隊遠點——我現在發覺這身運輸師獨一無二的衣服不是給我帶來無邊的榮譽,而是帶來無邊的孤獨!我似乎再也找不到那能溫暖我的溫和地帶。

    “小子!你一個人在這裏想什麽呢?”一隻巨手在我肩上猛地一拍,一串雷聲在我耳邊炸開,我不由地一哆嗦!眼淚、孤獨、淒涼倏地從我的世界裏去,危險和鬥爭霎時充滿了我的思緒,我急忙扭頭看去,鴕爪一張粘滿雪花的臉在我眼前出現,看似冰冷的臉上卻有著溫暖的笑顏,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小子!你哭啦?”他的手繼續在我身上輕拍。

    “尊貴的隊長!你好!”我壓製著被鴕爪引出來的感觸,卑躬屈膝地向他行了一個軍禮——在這一刻,這個關係不明的鴕爪似乎成了我的上帝!我忍不住有一種依靠他的想法。

    “嘿!鐵小子!你怎麽在這裏?那是一個傷員可隻有師長一個人在照料!你一個小兵倒還在這裏偷懶!”鴕爪的聲音似乎也埋藏了不少的感觸,有一種融化我的動力。

    “我正在按照師長的命令休假!今天晚上我可要熬上一個通宵!”我發現臉上的熱度開始消散,那淚珠有結冰的動靜,我急忙用手套抹掉。

    “那你還不快去找輛車多睡會兒?幹嘛跑到這裏來黯然傷神?”鴕爪這個“黯然傷神”用得好有威力,我的心都記下了這個詞。

    “沒什麽?我在想一個女人!一個很棒的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她!”我仰頭望著天上的雪花出神——腳機械地往前走著。

    “看來你小子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文人!許多文人才有的瘋狂、多愁善感在你身上都有!可惜你識字不多,否則你倒可以為我們創作一兩首歌來聽聽!”鴕爪長歎一聲,“好久沒聽見音樂了!我的心真是不舒服!”突然扭頭看著我很期望地說:“小子!你會唱歌嗎?趕快唱上兩首來解解饞!”

    我搖搖頭,“也許我可以吟上一首流傳於我們奴隸口裏的歪詩!尊貴的隊長你想聽嗎?”

    “快!快!快!”鴕爪激動不已,“沒歌聽聽聽詩也好!可惜我的腦袋就是記不住!”他閉上嘴,瞪著眼,豎著耳朵等著。

    其實,我根本不會作詩,但我看過教會那些書裏的詩,現在隻有詩的影子,為了表達我此刻心中的五味情感,我就跟著這些影子胡亂臨場作上一首:

    那一年,雪花降落到大地!

    我的靈魂,就藏在一片片雪花裏,

    飄飄忽忽地往下落!

    飄飄忽忽地飛舞著!

    我為何藏在這裏?

    心,回到了天主的身邊!

    那樣子是多麽的惹人相依,

    那話語是多麽的引人入勝!

    我不想離開天主,

    可我的衣角卻不小心,擦過了,天主的睫毛!

    我的快樂從此結束,

    我的思念開始生長——

    我被天使扔下了天堂!

    扔下了天堂!

    我的身體開始碎裂,

    就在離開天堂的那一刻,

    就在那一刻!

    像我早已碎成粉末的心,

    碎成粉末的心!

    失去了飛翔的力量!

    失去了求生的yu望!

    化為天地間第一場雪,

    往下落!

    往下落!

    風——輕輕地卷著我,

    在我的雪花身邊吟唱,

    那是一首什麽樣的歌?

    我記不清了!

    那種旋律讓我的靈魂有了希望,

    那些歌詞讓我的靈魂有了夢想!

    輕輕地卷著我,

    給了我很多很多的力量!

    很多很多的力量!

    我加速往下衝!

    吸收風中的水分,

    化為強壯的雪片,

    往下衝!往下衝!

    砸在樹葉上,

    伸出手,

    狠狠地抓住,

    把自己的靈魂碎末往裏擠,

    拚命地往裏擠!

    泥土!石頭!

    成了我新的身軀!

    草兒!樹木!

    成了我新的汗毛!

    我的新生從這裏開始!

    我的新生從這裏開始!

    我終於衝破了身體的束縛,

    化身為人類的侍者!

    ——神的子民的侍者!

    手,帶著血汗,

    腳,帶著骨肉,

    用我的一切來求得寬恕!

    傷了,大地會幫我修補!

    死了,大地會幫我重生!

    我總有一天,

    會求得寬恕!

    求得寬恕!

    回到屬於自己的家!

    回到那屬於自己的家!

    啊!天主!

    我隨著夢想的目的吟出了這首詩——也許,我不是為了求得天主的寬恕,而是把天主從本來屬於我們的地方趕出來——我的心情變得非常的激動,一股雄心壯誌在我身體的每一部分裏旋轉!看來,我已經複活了!

    “小子!你再吟一遍!”鴕爪激動得抓住我的肩,渴望地看著我。

    我撓撓自己的腦袋:“哎!”長歎一口氣,無奈地說:“尊貴的隊長!我實在是念不出來了!其實這裏麵大部分都是自己隨口說的!現在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無所畏懼地說出半真半假的原因,推出已經存在的結果——我已經忘了!

    “不會吧!”鴕爪很不甘心地跳起來,“你不是文人嗎?怎麽連剛念過的東西都不記得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扭頭向天祈禱,“天主啊!救救我吧!我的饞蟲已經被這小子給勾引出來了!可他卻不讓我聽個飽!我太辛苦啦!救命啊!天主!”

    我的生命裏隻剩下了尷尬,實在是沒什麽辦法,我真的已經全忘記了!看著鴕爪那被搔動的心引發出來的行動,我無能為力,隻能尷尬!

    “鴕爪隊長!我記住了!讓我給你念吧!”一個大漢在後麵大叫大喊起來。

    鴕爪如同看見寶貝一樣跳過去,一把抱住正牽著馬的大漢,激動地大叫:“快說!快說!”

    我既然腦子記不住!何不用我的筆記下來?再怎麽說這也是我的作品!我急忙從懷裏掏出本子,準備好筆——那個大漢為了吟好這首詩,先清了會兒嗓子,再擺了擺走路的姿勢,我終於趕上了,一句一句記下來!當然,我是在大漢吟了好多遍以後才能把這首詩給記全了!

    我懷著喜悅的心思,踏著溫柔的雪地往前走!愉快地往前走!我喜愛上詩了!可我不敢再作詩,因為我再也找不到作詩的原因!也許這是我一輩子唯一的一首詩!

    在鴕爪的反複要求下,這首詩在他身邊不停地重複著,連旁邊的車隊裏的部分士兵都能背下來了!而我,已經隻能記住幾句,不打開本子,我永遠也記不清。這種成就感真是不得了,我都飄飄然啦!也許以後我將和筆結成許久的合作關係!因此,我的心已經容不得這首詩啦,再怎麽跟著別人的吟唱,我始終沒有多記住一點,反而忘記的更多。

    我的腳步快速地向前移動著,警衛隊離我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土坤騎著馬來到我麵前。興師問罪,這是土坤給我的心理準備。土坤掉轉馬頭與我並行,他的馬鞭在手中不停地被揉捏著,“小子!你知道你犯了什麽軍紀嗎?”“啪!”地一聲,馬鞭抽在他那堅挺的靴子上。

    大事不好!我又惹了什麽麻煩?“尊敬的隊長!”我的聲音開始發顫,站定行一個軍禮,馬上跟上,“小的糊塗,不知錯在何處?”

    “媽的!別跟老子裝瘋賣傻!你應該知道,你現在正在違反師長大人給你下達的命令!這叫做違抗軍令,按軍法從事該處於斬首之刑!”得意,一股瘋狂的得意,我身邊的氣溫倏地下降到最低溫度,“來人啦!把這個違抗軍令的小子給綁了!”他的馬鞭朝空中一舉,輪不多領著幾個兵匆匆地向我撲來。

    “隊長!我沒有違抗師長的命令!”我衝上去捧住土坤的腳,慌張地大叫起來。

    “什麽?沒有?”土坤冷冷地笑了笑,“師長大人的命令是:你白天得躺在車上休息,也就是說不能下來,跟不能走路!”衝已經抓住我的輪不多一點頭,“帶走!”頓一頓,“現在是非常時期,為了整肅軍紀,把這個小子拉去砍了!”

    輪不多扭過臉來,衝我不懷好意地笑著,我的心沉到了毫無知覺的天地,被輪不多他們揪住的右手艱難地拉扯幾下法杖兄弟的帶子,嘴裏絕望地叫喚:“兄弟啊!你……”一隻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一個清楚的字也說不出來了!

    “住嘴!小子!沒人會來救你!你就是該死!”輪不多那瘋狂的笑聲撕破了我的心,他們拖著我就往一邊走,我的掙紮在他們手中毫無作用。

    “嘭!”我被狠狠地扔到地上,我要請求!我急忙控製住已經離開別人控製的手腳,慌亂地爬著,要把半埋在雪裏的頭抬起來……誰的腳“嘭”地一聲跺在我的脊背上,痛得我一絲勁也使不出來,雪塞滿了我的嘴鼻,再也不能呼吸了,我的腦袋一片茫然——“唰!”刀出鞘的聲音,“行刑!”——“啊——”“嘭!”沒有砍著我的身體,砍在頭的前方,我茫然的腦子裏出現了一點慶幸!“他媽的!這都砍不準?再來!”“啊——”“嘭!”再一次砍在我的頭前方。我掙紮著終於抬起了頭,把被急火融化的雪水嗆進了肚子,借著空隙大口大口喘氣!眨動眼睛,隻見那隻剩下刀把的刀挨著前額的發絲陷入雪裏:“救命!就……”我的頭被一隻腳踩入雪裏,這次我的反應比較快,嘴閉上,頭稍歪,沒讓雪再次嗆著我,但是隻有一絲一毫可以呼吸的縫隙,聲音隻剩下喉嚨的“哼哼”!“他媽的!丟人現眼!連個人都不敢殺!”輪不多在我背上大罵著,“讓我來!”幾隻腳在我背上開始交換,我頭上的腳突然消失,我急忙抬頭,“啊——”“嘭!”一把刀又砍在我頭前的雪地裏,我抓緊機會大叫:“救命啊!”然後自動地把頭往壓出的雪坑裏埋,等頭上的腳再踩下來,我的身子借著頭手腳的支力,拚命地掙紮著,可頭上沒有腳踩下來,掙紮卻還是不見功效,急忙再抬頭大喊:“我冤枉啊!”馬上又把頭埋進雪裏。

    “住手!住手!”我期待的喊聲從遠處響起,馬兒的蹄聲向我衝來!

    “你們這些笨蛋!連個人都不敢砍!”土坤那惡狠狠的聲音,壓得很小聲。

    “不!不!不是啊!”輪不多焦急的分辯的聲音。

    “住手!”另一個方向上傳來了鳩尾的聲音——那,剛才的那個又是誰?

    “土坤!你他媽的!怎麽隨便殺人?”鴕爪怒喝的聲音,“還不趕快放開!你們找死是不是?”馬兒、人兒一起來到我身邊。

    身上的壓力一鬆,我掙紮著先跪趴在地上,一使勁繞過埋進雪中的刀,不辨方向地往空地撲去,“嘭!”摔在雪地上,再來幾個滾,滾離剛才的刑場有五六米遠的時候,我才安撫了一點自己的心,坐在雪地上,喘著氣,神色慌張地注視著眼前的每個人——騎馬的將領紛紛趕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