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夥房雜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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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自古不存奸,人善總有善人助】

    宋翊回到夥房洗菜、切菜,幫著葛圓打雜準備晚上的飯菜。用過晚飯,賈道勤果然主動留下收拾碗筷打掃便堂,宋翊仍是心中不忿絕不上前幫忙。碗筷都是賈道勤分好幾次搬回夥房之中,臨走前卻不忘使勁瞪上宋翊一眼。

    便堂之中換了賈道勤、莊道正和許道成三個人輪流打掃,宋隻做夥房中的雜活,頓時輕鬆許多。這一日,師兄弟們吃過了早飯便去聽早課,葛圓則到山下去買青菜,宋翊忙著在廚房裏洗刷鍋碗,飯也沒顧上吃,隻給自己留了一碗溫粥。

    剛將手中活計忙完,卻有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道士走近門來。這道士身材中等,臉麵白皙唇薄齒潔,劍眉入鬢,雙目明朗精氣流轉,一看便知是個聰明伶俐的人。

    年輕道士見到宋翊便嘻嘻笑道:“新來的啊,還有沒有飯吃?”

    宋翊指著碗廚說道:“隻剩一碗稀粥一碟鹹菜和一個饅頭了。”

    那個年輕道士顯然是餓極了,一個箭步衝過去就開始狼吞虎咽,頃刻間將飯菜一掃而空。

    宋翊站在一旁看得愣住了,待得對方吃完才急道:“這是我自己留的早飯,你這人吃飯的時候幹什麽去了?”

    對方並沒答話,雙手抱拳行了個禮,轉身便跑得無影無蹤。宋翊心裏念叨著:“這都什麽是事,進了道觀還要挨餓。這家夥該不是又是那個尚道遠的師兄弟吧,存心整我不成?”窩著火,餓著肚子繼續幹活。

    用過晚飯,葛圓早早便已回家去了。宋翊剛將夥房收拾利索,尚道遠便帶著賈道勤、莊道正和許道成三個人來檢查。

    尚道遠背著手四下查看一遍,回到宋翊麵前說道:“你這個碗筷是怎麽洗的,這麽髒。認真重洗一遍,碼放整齊。”說完話自顧自的離開,還將賈道勤留下監工。

    尚道遠身居“典造”一職,專管夥房飲食,宋翊不敢違背,隻得認認真真地將碗筷重新刷洗幹淨。莊道勤插著雙手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隻待宋翊將碗洗好了才慢慢悠悠地離開。

    尚道遠每日都到夥房檢查,橫七豎八挑些毛病。宋翊每晚累得一身臭汗,回到房中倒頭便睡,早上還要早早起床準備早飯,幾日下來便覺吃不消。

    不僅如此,每天早上那個年輕道士都按時來搶自己的飯吃。宋翊初來乍到不便與人交惡,後來幹脆就特意給那個道士多留一份等著他來吃。

    而到了晚上尚道遠都要來檢查,總是找出各種理由讓宋翊多幹活,弄得宋翊十分窩火。

    這日宋翊索性對那名年輕道士攤牌道:“你這早飯不要吃了!”

    年輕道士竟然露出不解的表情道:“你這不是留了飯菜嗎?怎麽又不讓吃了?”

    宋翊卻道:“你白天搶我飯吃,晚上你師兄便來刁難於我,我先前一再忍讓,今日我就不讓你吃了。”

    年輕道士眼珠一轉嬉笑一聲:“端起粥碗一飲而盡,也不說話一溜煙的跑了。”

    宋翊苦笑道:“這個主兒臉皮倒厚,把他戳穿還要將飯吃完。”但也沒當個什麽事自顧自的繼續幹活。

    當天晚上宋翊剛剛洗過碗筷,尚道遠、賈道勤、莊道正和許道成四個人依舊按時按點的來了。宋翊早知會是如此,笑道:“怎樣,典造大人又來視察嗎?”

    豈料尚道遠氣急敗壞的道:“宋翊你好大的單子,本執事給你安排事情你竟然到監院那裏去告我的黑狀。”

    宋翊心想,尚道遠不定在哪裏吃了癟,竟以為是我背後搞他,反正受夠了這廝的鳥氣,索性頂他幾句,於是說道:“你白天派人搶我飯吃,晚上找事來裏料我,敢做還怕說嗎?”

    尚道遠卻瞪著兩隻眼睛道:“放你娘的狗屁,誰讓人搶你飯吃了?!”

    宋翊回罵道:“你娘才是狗,要不你怎麽生出你個狗東西,敢做不敢認!”

    尚道遠身為執事,卻在師弟麵前被一個記名弟子侮辱,頓覺顏麵掃地。而且已經坐實了是宋翊告發自己,惱羞成怒之下訴諸武力,伸手一掌摑在宋翊臉上。

    宋翊臉上吃痛心裏發狠,自己隨著師父四處遊曆,每日刻苦練功還能怕你不成。心念及此,猛地揮出一拳直搗尚道遠胸口。

    這一拳又快又猛包含了宋翊這些日子的憋屈與憤怒。尚道遠未曾想到宋翊還敢還手,待得緩過神來,拳頭已然到了近前。

    宋翊本當這一拳打個結實出了心中憋氣,沒料想尚道遠為人下作功夫卻不含糊。

    隻見尚道遠原地旋身堪堪避過一拳,緊跟著反手一掌,正好拍到宋翊後背之上。

    宋翊這一拳本就傾注全身力道,又被尚道遠借勢拍在後背上,此時身形拿捏不住向前奔出五六步一個狗啃屎重重摔在地上,引得其餘三人一陣哄笑。

    尚道遠等人在太一宮中習武多年,生得又比宋翊大,宋翊在他手中猶如孩童一般稚嫩,無論如何拚命也不能打中尚道遠一拳,反而挨了不少拳腳。

    兩人隻打了十餘招,宋翊拚了命再出一拳,這一拳打的又直又正毫無招式可言,破綻百出。尚道遠尋了空檔一腳蹬在宋翊小腹之上,宋翊隻覺一陣氣悶,四肢無力身不由己跪倒在地上。

    尚道遠啐了一口道:“小王八蛋,現在誰像狗一樣撅在地上吃屎?我告訴你,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胳膊腿都廢了。”言罷,頭也不回領著三個師兄弟走了,仿佛宋翊真是一隻野狗一般。

    宋翊撅在地上回嘴的氣力都提不起來,倒是尚道遠嘴上說的硬氣也不敢真下狠手,宋翊緩了一盞茶的時間便能順過氣來。好在不用重新刷碗,於是忍著皮肉之痛回屋睡覺去了。

    轉天清晨,那個年輕道士依舊過來搶飯。宋翊昨晚吃了痛,知道自己與人相差太遠因此也不敢阻攔,隻得眼睜睜看著對方嬉笑著將飯吃完後匆匆離開。

    當天晚上,尚道遠又帶著幾個師弟來尋宋翊晦氣,不過隻是自己叉手看著,讓賈道勤他們對宋翊施以拳腳。賈道勤等人雖然武功不及尚道遠,但是三人聯手,宋翊也隻有挨打的份。

    此後幾日,宋翊每晚從刷碗變成了挨打,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一日,那個年輕道士吃飯時不住的看著宋翊,竟然樂出聲來。宋翊怒道:“你笑什麽不怕噎死你嗎?”

    年輕道士卻說道:“你這練功也是太賣力氣了,整日練到鼻青臉腫,佩服佩服。”

    士可殺不可辱,宋翊終於忍不住了,啐了一口道:“放屁!你師兄弟每天晚上都來打我,你卻在這裏裝作不知,仍舊要戲耍我一番。”

    年輕道士聽罷一愣,但也未有多言,依舊嬉笑著把飯吃了扭頭便跑。

    當天晚上,尚道遠幾人依舊例行公事一般來找宋翊的麻煩。盡管幾人多次拳打腳踢,宋翊雖然吃虧不少卻也每次都會還手,倒是硬氣的很。

    這一次輪到莊道正率先出手。莊道正武功不弱,尤其身法靈活。笑嘻嘻地走到宋翊麵前,雙手一叉,大馬金刀地站在那裏,卻是要等著宋翊先來出手。

    宋翊倒也不含糊,左右都是挨打倒不如拚個痛快。卯足力氣照著莊道正前胸就是一拳。

    莊道正本欲旋身避過再行反擊,好在師兄弟麵前顯顯身手,沒想到突然間左腿窩處一麻單膝跪倒在地,正好被宋翊一拳結結實實打在臉上。

    宋翊也是學過拳腳功夫之人,全力一擊自然也是不能小窺,莊道正這一拳挨得結結實實當場昏了過去。

    賈道勤、許道成二人見宋翊竟然一擊得手,叫罵一聲同時出手搶身攻上。

    賈道勤二人武功隻是比宋翊略高,但是二人同時出手卻是穩穩吃定宋翊。二人本是多年師兄弟,每日在一起習練武功配合默契無間,沒過幾招宋翊便已招架不住。

    賈道勤尋了空檔轉到宋翊身後,一掌直拍宋翊後心。

    賈道勤手掌離著宋翊尚有三寸距離,忽覺右肩一麻,整條手臂軟軟捶了下來再無半分力氣。

    宋翊哪能放過此等良機,用身體將許道成撞出幾步,回身一腳踢到賈道勤臉上,登時口鼻流血隻能用左手捂住。

    宋翊踢出一腳便也賣了身後空檔,許道成搶上兩步並指為刀劈向宋翊後頸。

    脖頸之處乃是人身要害,若是被劈個正著肯定受傷不輕。

    許道成已然惱怒之極,這一招使了十成力氣誓要將宋翊劈成殘廢。正當他手掌高高舉過頭頂正要淩空劈下,乎感腋下一陣刺痛立刻又將手臂縮了回去。

    這一下尚道遠看得真切,正是一枚石子結結實實打在許道成腋下。許道成不明所以仍要再打,卻被門外一人喝住。

    眾人齊向門外觀瞧,原是一名與尚道遠年紀相仿的道士,長的濃眉大眼麵貌剛毅,卻不是整日搶飯吃的那一位。

    尚道遠向來者拱手一禮道:“師兄安好。”

    來者正是何守圓的大徒弟趙道真,位列八大執事巡寮一職,專門負責糾察、巡檢太一宮中一眾弟子的日常行為,為人正直深得何守圓的信任,地位還在尚道遠之上。

    趙道真回了一禮說道:“師弟,你們幾人做法有些欠妥,師傅特意讓我來查看。”

    尚道遠幹笑兩聲說道:“師兄此言差矣,我們隻是來向宋師弟討教武功。”

    趙道真卻正色道:“師弟,監院有話,如你再不改過,便要免去你典造之職。”

    尚道遠實在名利之心深重,聽到“監院”要免去自己職務嚇得驚慌失措也不敢多做辯解,連聲道:“定然要改,要改。”卻扭臉狠狠瞪了宋翊一眼。

    此時莊道正已然被許道成喚醒,倒也並未受什麽重傷之是有些頭昏。監院有話,尚道遠不敢多言,立即帶著三個師弟離開夥房。

    看看離得遠了,許道成才小聲問道:“師兄,你與趙道真同為八大執事,而且入門時間也都不相上下,難道真的怕他不成。”賈道勤捏著鼻子悶聲自語道:“怎的今晚陰溝裏翻船,吃了那小子的虧。”

    卻聽尚道遠不耐的說道:“你們幾個懂得什麽,趙道真與我武功不相伯仲,即使有他師傅護著他我也不需要害怕,但是你們可曾知道今日吃了何人的虧?”

    莊道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均是一頭霧水,賈道勤問道:“難道今日還有其他人從旁幫手?”

    尚道遠見師弟們如此無能十分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你等均被他人由遠處擲出石子封了穴道卻渾然不知,簡直廢物!

    此人手法精準、時機拿捏巧妙,石子由幾十步之外擲出卻依然力道十足,無論手法及內功修為都遠在我與趙道真之上,肯定是哪位師叔輩所為,此人並不露麵已是給足我們幾人麵子。”

    莊道正三人聽到師兄分析緣由全都驚詫不已,尚道遠想了想又歎口氣道:“宋翊有師叔輩的人從暗中保護,你們幾人以後要對他敬而遠之切勿再去尋他麻煩,聽清了嗎?”

    莊道正三人平常行事都以尚道遠為首,尚道遠若不帶頭誰會無事去找宋翊,眼下卻被反過來教訓一通,心中雖有不平但也不會去觸尚道遠黴頭,隻得連連點頭稱是。

    又聽尚道遠咬牙切齒自語道:“趙道真,仗著有你師傅撐腰,處處壓我一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些賬咱們來日再算,你給我的等著!”

    平日裏,尚道遠已然對趙道真懷恨在心,今日這賬無處記下卻又算了趙道真得頭上。

    尚道遠走後,趙道真又安撫宋翊道:“師弟不要害怕,若有困難隻管說出來。我師父這個人身在其位麵冷心熱,實際上對你十分關心。今後你要潛心修習牢記師祖教誨,在宮中自會有我照顧。”

    趙道真跟著何守圓修習日久,脾氣秉性與何守圓極為相似,倒也是個熱心正直之人,一番話說得宋翊心中一陣溫熱,衝著趙道真躬身一禮道:“多謝師伯、師兄照料,宋翊今後一定謹記教誨。”

    趙道真也是不愛言語之人,向宋翊還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此間事情總算揭了過去,宋翊終於覺得在太一宮中有了靠山,睡覺的時候都踏實許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