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針穿身也無畏，隻因仇將心如鐵】

    睡意正憨，宋翊夢到有人用針刺自己。一開始用小針輕刺，刺了一陣又換一根尺餘長針，照著自己全身猛刺。針刺之感越發逼真，宋翊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緩了緩神，隻覺筋肉骨骼針刺般疼痛瞬間遍布全身。全身骨骼仿佛寸寸碎裂，猶如被人用小錘細細敲過一遍。

    天還未亮，高漢武被宋翊喊聲驚醒，急忙過來查看。宋翊將疼痛的感覺講了一遍，高漢武百思不得其解:“你這種疼法應該是骨骼重新生長時才會出現，但你並未吃藥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

    隻是說話的功夫，宋翊疼痛變的更甚，已經有了被人抽剔骨髓的感覺，隻疼的全身冷汗淋漓。

    高漢武立刻將宋翊抱出草屋，放到小眼的溫泉之內。溫熱的泉水包裹著宋翊的全身，令疼痛稍有緩解，仿佛化作嬰兒重回娘胎莫名地生出一絲安慰。

    高漢武匆忙回到草屋裏鼓搗了一陣，用冷布裹了一大包草藥放到溫泉裏。然後坐在旁邊沉思了一陣道:“宋翊，你之前說過你吃了一顆什麽丹來著？”

    宋翊想了一想說道:“師伯說為了救命，用太一宮的麵子向林靈素討了一顆大還丹，據說乃是道家至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

    高漢武沉吟道:“那一定就是這顆大還丹的作用，大還丹藥力還殘存在你體內。雖然你為了修習更骨術而主動服用金湯化骨，但是金湯化骨的藥效畢竟是對你的骨骼造成傷害，因此你體內的大還丹藥效發作主動修補身體，抵抗金湯化骨的藥效。根據你現在的情形判斷，應該處在長骨階段。”

    宋翊心中已然明白目前形式，便問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高漢武答道:“現在直接進入第二步，文火煮骨。”

    宋翊又是一驚：“文火煮骨是何意，難道是要把我熬湯？”

    高漢武哈哈笑道:“我可喝不下去。這一步是需要熱湯藥浴，配合你所喝的藥湯，幫助你的骨骼筋肉重新生長。如果沒有這個溫泉我就要每天給你煮熱湯讓你藥浴，而且還要用文火保持藥湯的熱度。這個溫泉是一個天然的藥湯浴，熱度穩定持久，扔個藥包下去就齊了。當初我廢了多少功夫才找到這麽個寶地，真是便宜你了。”

    宋翊懶懶散散地笑道:“這個過程較為舒適，我倒是可以接受。不過你這更骨術裏的藥名起得太過嚇人。”

    高漢武輕笑著說道:“舒適？你等著吧。”

    宋翊又問道:“我還要繼續喝藥嗎？”

    高漢武想了想說道：“我覺得要喝。大還丹隻是補齊你身體損傷估計不會超過你原本的程度，理應加些藥力促使你骨骼生長到更骨術的要求。”

    宋翊聽罷拿腔作調地說道:“那你還不趕緊去熬藥，大還丹藥力迅速不要錯失良機！”

    高漢武聽得一愣，複又苦笑道:“在下這就去，小太爺您別著急。”扭過臉小聲嘀咕道：“我這真是沒事找事。”但兩個人相處日久，脾氣又相投，因此經常打科插渾漸漸成為好友。高漢武雖然嘴上抱怨，卻興衝衝地去熬藥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溫泉的熱力逐漸深入體內。雖然溫泉的熱度高過人身不多隻是達到略微燙手的程度，但是若讓熱力慢慢浸透了照樣難以忍受。而且宋翊感到池內水溫越來越高，實則藥包下池漸漸生出藥效侵入身體。

    熱力深入骨髓宋翊正感骨痛煎熬之時，高漢武端著一碗湯藥急匆匆趕了過來，直接讓宋翊在池子裏將藥喝了。湯藥入口苦澀難當，宋翊這幾天藥是沒少喝，這副藥還算過得去。

    湯藥下肚外攻內應，骨痛之感愈加強烈，比先前猶有過之。再看高漢武，脫得一絲不掛下到對麵那眼大的溫泉之中安心享受。

    宋翊正要罵他幾句，未及張口高漢武卻扔過一根兩尺長的空竹管道:“把你的全身連頭帶腳都沉到池子下麵去，用這個竹管呼吸。泡藥湯浴要浸泡全身才能生長均衡，你要是不建議將來長得頭小腳大那就當我白說。”

    宋翊哪敢不聽，若真是長得奇形怪狀如何去見彭曉月？這些時日，彭曉月的俊俏模樣總是在宋翊眼前晃來晃去，縱使在夢中也要見她幾回。

    宋翊依言，口含竹管將全身沉入池中。本就被熱湯熬得難耐，深入池中頓感胸中憋悶難當呼吸困難，壓力陡增遠不是一根竹管能夠解決。剛要把頭探出來透口氣，卻又被一隻大手摁了回去，隻聽高漢武喝道:“想給你師傅報仇，這點苦都忍不了嗎！？”

    宋翊想起張守真，頓時一腔熱血湧上頭頂，口含竹管盤膝坐在池底，全憑自身意誌忍受著煮骨之苦。池底又熱又悶，不僅呼吸艱難，而且藥力、熱力內外交加，上至頭頂下至足尖猶如鋼刀刮骨痛不欲生。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骨痛之感漸漸消退，隻剩下熱湯熬煮之苦。又忍了一個時辰，正要放棄之時，一隻大手將宋翊從池中撈了出來，原是高漢武考好了豹肉讓他吃飯。

    宋翊泡的全身通紅熱氣蒸騰，張大口鼻貪婪地吞吐著山林間清爽的氣息。抬頭見已是烈日當空，回想起池底的溫熱憋悶恍如隔日。換過一身幹淨衣服坐在火堆旁，半隻獵豹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折騰了一個上午，宋翊腹中饑餓難忍，隨手撕下一隻豹腿大快朵頤。

    吃了幾口豹肉，感覺饑餓之感稍緩，便問一旁高漢武道:“我每次到底要煮多長時間？”

    高漢武正在啃一隻豬腿，想也不想地答道：“骨痛之感消失就可以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

    宋翊瞪著眼睛問道:“那你怎麽不早點把我弄出來？”

    高漢武則不以為然地說道:“我這不給你烤肉了嗎，忘了！”

    宋翊嘴裏含著烤肉楞在當場，忘了！

    飯後，高漢武將第一天用剩下的那節樹幹用短刀在一端掏了兩個握把，讓宋翊抓著握把將樹幹一端提起來。宋翊試了試，樹幹有二百多斤，若將一端提起來也得用一百多斤的力量，於是問道:“要提多久？”

    高漢武淡淡地說道:“提一千下，不許停。你的骨骼、筋肉正在迅速生長，必須借此機會給你的身體施加壓力，這樣長出來的骨骼才會強韌、筋肉才會強壯，而且你的身體會迅速適應，明天恐怕還要加重。”

    宋翊雖然心中叫苦卻也隻能依言行事，一個時辰之後才提完一千下，已經是汗流浹背雙臂腫脹，而且腹中饑餓難耐，於是又將剩下的豹肉吃了。吃過肉，高漢武讓宋翊脫了衣衫再去泡半個時辰的溫泉。這次沒有喝藥，隻是浸泡在溫泉中十分舒服，宋翊可以明顯地感到身體正在迅速的恢複。

    宋翊剛穿好衣服，高漢武又讓宋翊抱著一塊四五十斤的青石原地蹦了一個時辰，說是為練縮地成寸打基礎。高漢武在一旁將另外半隻豹子烤了給宋翊當晚飯，吃過晚飯還要泡溫泉，泡過溫泉還要繼續搬木頭。說也奇怪，宋翊晚上搬木頭時，居然感覺輕鬆了很多。高漢武推測是湯藥的藥性和大還丹的藥性相容的原因。

    藥湯和大還丹都是輔佐宋翊恢複的藥，大還丹為養命之藥是上藥，今日所用湯藥為養性之藥是中藥，二者君臣相合療效更佳，因此宋翊骨骼筋肉增長的速度遠超預期。也正是這個原因，宋翊必須加倍鍛煉，因為不知何時骨骼就會長到極限。高漢武規定，除了睡覺和泡藥湯、吃豹肉，其餘時間必須用來鍛煉。宋翊一直練到深夜，吃了豹肉幹泡了溫泉就倒在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翊起床之後發一夜之間全身蛻了一層皮，摸了一下臉也是揉下一層死皮，頓感一陣惡心，穿了衣衫立刻去找高漢武。

    高漢武仍舊在給宋翊熬藥，看了一眼說道:“你的身體正在迅速生長，蛻皮是很正常的事情，蛻皮越頻繁說明進竟越快，需要抓緊時間淬煉身體。”

    宋翊也不用高漢武多說，自己喝了湯藥便拿了竹管進到池子裏。高漢武笑了笑，依舊丟了一包新藥到池子裏，說是要去山下買酒就離開了。宋翊再次經受了一番磨難，一個時辰後穿好衣衫，開始修煉。

    宋翊提了一下樹幹，感覺輕了許多。於是，幹脆用尖刀在樹幹中間掏出兩個握柄，雙手拿住握柄，兩膀一使力將樹幹舉過頭頂。未曾想兩種練法所需力道差別甚大，自己力量不濟，一試之下險些摔倒，打了一個趔趄趕忙將樹幹放下。

    宋翊正想著怎樣才能加重合適的分量，卻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宋翊尋著笑聲望去，卻見彭曉月與剛漢武走了過來。

    宋翊一見彭曉月，立時有些魂不守舍。隻聽高漢武輕咳一聲道:“我今天下山本打算找彭老葉弄些酒喝，彭丫頭卻非纏著我要上山來看看。我

    說你這守著大山住著山上什麽沒見過，她偏說沒見過漢人怎樣采藥。沒辦法，我就隻能帶她來了。”

    宋翊忽然變得木納起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卻是彭曉月先開口道:“宋翊哥哥，我知道你們不是來采藥的，是來練武的對不對！”聲音如百靈鳥兒清鳴，紅潤的臉頰泛起淡淡的酒窩，讓人心神搖蕩。

    宋翊急忙辯解道:“不，不是，就是來采藥的。”

    彭曉月又笑道:“你說你們來采藥，為什麽從我家討了這麽多的藥帶上山？”

    宋翊被問得一時啞口無言，卻聽高漢武道:“確實是來采藥的，不過既要一邊采藥，也要一邊交宋翊武功。要不然我們為什麽偏要到你們這大山裏來練武呢？”說罷指著草屋前新采的草藥道:“你看，那不就是。宋翊身體弱，練武的時候需要喝些藥補一補，這才找你阿爸討了些寶貝。”

    彭曉月不再追問采藥的事情，卻又纏著高漢武教自己武功:“高叔叔，你教我武功吧，在這裏學，你怎麽教宋翊就怎麽教我。”

    高漢武頓時倍感頭痛，急忙說道:“不可不可，我的功夫女孩可學不了。”

    彭曉月卻執拗地說道:“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天天上山來找你。”

    宋翊心裏巴不得彭曉月天天上山來，隻是站在那裏傻笑。

    高漢武生怕彭曉月每天來搗亂，隻好答應說:“好好，我教你，每個月教你一次好不好。”

    卻聽彭曉月說道:“不行，哪有學武每個月教一次的。”

    高漢武卻道:“練武練武，主要在練不再教。要不這樣，我教你一次你先練，練會了你再來學好不好？”

    彭曉月想了想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你先教宋翊我在一旁看著。”說罷尋了一個樹樁坐下，等著看宋翊練武。

    高漢武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宋翊，說道:“你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練？”

    宋翊收拾精神跟高漢武說道“我這尋思著加點分量，可這截木頭我又舉不起來。”

    高漢武想了想說道:“嗯，搬這個木頭確實輕了一點。”

    於是找了一棵一尺粗細的小樹，隨便砍出兩刀便截了四尺來長的樹幹，掂了掂約有一百多斤，又在中間雕出兩個把手，對宋翊說:“從今天起你就舉這個。”

    高漢武又將彭曉月叫到一邊，隨便交了一套簡單的拳法。學拳的時候，彭曉月不住地向宋翊那邊張望。高漢武看在眼中不住歎氣，問彭曉月道:“你總是看他做什麽？”

    彭曉月卻反問道:“為什麽他練的和我不一樣？”

    高漢武道:“他是男人自然和你練的不一樣，難不成你也想像他一樣去舉木頭，練出一身的腱子肉。”彭曉月聽罷吐了吐舌頭認真看高漢武打拳。

    高漢武演了一套太祖長拳的第一式。太祖長拳乃是大宋太祖皇上趙匡胤所創，軍隊之中人人都要練習。高漢武一口氣將第一式全部演了一邊，讓彭曉月記牢回家之後勤加練習，心道：“彭曉月要想把第一式練熟至少也得十天半月，他小孩子心性說不定就知難而退了”。看看已經正午十分便將彭曉月打發回家了。

    宋翊這邊，一開始舉得頗為費勁，但舉了幾十次便找到用力的竅門，漸漸熟絡起來。看到彭曉月離開本想打個招呼，但見高漢武正在一邊瞪著自己，隻能將話又咽了回去。

    宋翊的午飯依舊是烤豹肉，吃完了飯還是抱著石頭四處蹦。日子總是不斷地循環往複，除了自己的力氣見長卻也沒有什麽變化。又蹦了三天，宋翊剛泡過溫泉，高漢武尋思著再給他換個重一點的樹幹，卻看到彭曉月又跑上山來。

    高漢武心道：“這哪是來學武的這分明就是來找宋翊的”，於是還未等彭曉月開口便問道:“我教你的拳法都學會了嗎？”

    彭曉月卻爽脆地答道:“當然學會了，你不是說學會了就來學新的嗎？”

    高漢武當然不信她的話:“不許騙人，你打一遍我看看”

    彭曉月俏皮地說道:“師父，你看好了！”

    高漢武道:“我什麽時候成你師傅了?”

    彭曉月道:“你教我拳法當然是我師傅了。”

    高漢武無奈地說道:“你打吧，打吧。”

    大出高漢武意料，彭曉月這套太祖長拳打得行雲流水有模似樣。雖然太祖長拳不是什麽高深拳法，但像彭曉月這般短時間內深得要領的還真不多見。

    宋翊卻在一旁看得魂都丟了，隻覺得這套拳法彭曉月打出來真是絳唇珠袖兩清風，更稱美人精神氣，比那高漢武打的漂亮百倍。

    高漢武無奈，又將第二式和第三式太祖長拳合在一起交了彭小月一遍。彭曉月今天來得很早，學完拳便去看宋翊舉木頭，邊看邊和宋翊聊天。宋翊也是有心賣弄，淨是講些京城繁華的事情，將一棵破木頭耍得呼呼生風。

    高漢武不好意思直接將彭曉月轟走，好不容易到了中午，高漢武才借口讓彭曉月回家吃飯將她請下了山。飯後又給宋翊找了一棵沉點的木頭讓他舉。

    剛過了三天，一大早彭曉月又跑上山來，說自己已經把拳法練熟了。高漢武依舊不信，還是讓她打拳，依然是打的圓潤自如，彭曉月還真是個練武的材料。

    高漢武無奈，依然交了兩式太祖長拳，彭曉月學了拳依舊去找宋翊聊天。兩人年紀相仿都是花季少年越聊越是情投意合，看得高漢武不住歎氣。

    真是，入得相思門，方知相思苦。日日相思不相見，百裏山路聚還散。若知今日心牽絆，不如那日未曾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