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再見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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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情難免被情傷,萬花穀中雲天蕩】
來到彭老葉家,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彭老葉知道高漢武二人早晚要回來,於是早就湊齊了“三幺台”的材料隨時準備宴請二人。
所謂“三幺台”就是請貴客吃飯,一頓飯要吃三次才算完事。第一台為“接風洗塵”,要有九盤果品糕點。一般是:乳白酥食、天星米麻餅、百花脆皮、紅帽子粑、美人痣泡粑、核桃、花生、葵花、幹柿餅九種,每人再配一碗茶,主客在邊飲茶邊品小吃的閑暇中暢談。
茶點後的第二台為“八仙醉酒”。一般是九盤供下酒的鹵菜和涼菜,酒則是自釀的包穀小鍋酒。酒菜上桌後,先點香化紙敬祖,之後客主才就位入席。第一杯為敬客酒,第二杯為祝福酒,第三杯為孝敬酒。三杯過後,酒歌助興,依量暢飲,氣氛熱烈。
第三台正席,名為“四方團圓”,九個大碗內盛裝以肉為主的大菜,保準客人酒足飯飽。
彭老葉和高漢武、宋翊三人坐在那裏吃著幹鮮果品飲著油茶,彭曉月和母親忙活著後麵的酒菜。吃飯的隻有他們幾個人,所以果品並不是很多,全都用小碟盛著,酥食、麻餅等也都是仡佬族家中常備的待客小食。
宋翊再見彭曉月已然是心潮澎湃,彭曉月也是時不時偷看宋翊兩眼,麵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宋翊想要上去幫忙,想了一想最終還是忍住了。
高漢武性格豪放,最看不得繁文縟節,不管什麽二台、三台,所有葷、素、冷、熱酒菜一同上了,大家一起吃喝痛快。彭老葉也是隨性之人,讓妻子女兒一同上桌,三個男人大碗倒滿包穀酒,推杯換盞大喝特喝。
宋翊酒量變得甚豪,幾乎趕上高漢武,七八碗酒下肚依然麵色不改,彭老葉驚道:“哎呀!幾日不見,宋老弟不但長相變得豐神俊朗我幾乎認不出來,而且這酒量更是變得嚇人。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真好!若不是曉月早有婚約,我到真是想把你…,哦對了,還有族規。”此時彭老葉已是醉的口齒都不清楚了,該說不該說的都順嘴遛了出來。
彭老夫人白了他一眼說道:“老東西,你真是喝得多了,什麽話都說得。”
宋翊雖然喝了酒,卻也聽得真準。本來隻是有些頭昏腦漲,現在卻覺腦中嗡嗡作響亂成一團。腦子裏來回來去隻有一句話“彭曉月早已有了婚約”!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漲滿了宋翊的腦子,旁人再說什麽也聽不到,一切也再與自己無什麽瓜葛。扭著頭呆望向彭曉月,彭曉月卻低著頭,不敢迎接宋翊的目光。
宋翊又猛灌下幾碗酒,引得彭老葉一陣喝彩。宋翊一碗接著一碗地喝酒,想將自己灌醉,而卻偏偏那麽清醒,心中的痛反而更加明顯,隻覺得遠遠超過化骨之苦。化骨之苦算得什麽,如若能掩蓋心中的痛,立刻便要再來一次。明明早就可以預料,知道結果時卻還是如此撕心裂肺。世間還有如此一種痛苦,隻叫人肝腸寸斷。
宋翊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的山上,他隻知道昨天的不是一場夢,因為他醒來依然覺得心痛。他把自己泡在溫泉裏希望能夠好受一些,可是毫無效果,這溫泉的藥湯可以治愈身上的傷痛,卻無論如何也進不到他的心裏。
高漢武隻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他沒有辦法,宋翊隻能自己承受,而卻偏偏繞不過去。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宋翊一起喝酒,這樣的日子一連三四天。
這一日,高漢武卻要像宋翊告別,宋翊雙目黯淡無光地望著高漢武問道:“你不帶我去群英殿嗎?”
“不帶!”高漢武簡短而剛毅地回答。“你還沒有準備好,你的心中沒有天下,隻有兒女私情。等你何時準備好了再來找我,我在群英殿等你。”
“群英殿在哪!?”宋翊驀然地問道。
“用你的玉牌自會找到。”高漢武的回答依然簡短。
宋翊確實沒有準備好,他的心裏現在隻有彭曉月,甚至師父的仇都要淡了許多。他隻能目送著高漢武下山,沒想到來時充滿朝氣與希望離別時卻默然無語。一連兩天,他除了喝酒就是坐在樹樁上望著遠處發呆。
兩天的深思終於讓他清醒了許多,就像高漢武所說,彭曉月屬於這裏,宋翊要去給師父報仇始終不能永遠陪在這裏,他們本就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何苦悖逆天意。
宋翊正思索間,卻被一顆石子重重地打在腦袋上。宋翊吃痛四下尋找,卻見一名苗族少女笑吟吟地從草叢中轉出來,皮膚白皙身材玲瓏嬌小,鵝蛋臉龐柳眉大眼,正是上次與彭曉月爭奪野豬的那一位。
此時,那苗族少女衣著華美了許多,藍布短衣上前胸後背多了許多苗繡,色彩豔麗層次分明。胸前佩戴一副銀壓領,鏤空花紋華麗繁複,手工精湛細巧,絕對是苗族銀飾中的上品。
細瞧臉上,唇印朱紅,眉目輕描,本就白皙的臉蛋略施薄粉更顯滑 嫩。少女此次顯然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整個人少了一分俏皮可愛卻多了一分成熟嬌媚,那是果實剛要成熟時特有的青澀混合著微甜。
少女湊到宋翊身旁輕聲問道:“小哥哥。你在發什麽呆?”聲音依然如銀鈴般清脆,隻是刻意的壓抑著聲調。
宋翊回過神道:“沒有,沒發什麽呆?”
少女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又問道:“那個小姐姐沒和你在一起嗎?”
這話又是引得宋翊一陣心痛,當即抖了抖精神說道:“沒有,她下山了。”
少女試探地問道:“下山?你們吵架了?”
宋翊道:“沒有吵架。”
少女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她輕輕坐到宋翊身旁繼續與宋翊聊天:“小哥哥你有沒有去過山裏麵,景色美的很,什麽都能忘記了。”
宋翊所在之處隻是群山的邊緣,往中心去才是人跡罕至的十萬深山,那裏是另一個天地。宋翊自打進到山中,還未曾往深處去過,也對深山老林之中存有神秘的想象,這些天自己心中委實窩囊,四處走走散散心也好,於是便問道:“山中可有什麽好去處?”
苗語少女立刻向宋翊身邊又湊了湊,這時兩個人幾乎挨到了一起,宋翊可以清晰地聞到少女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忽然覺得有些麵皮發燙又有些緊張,想要挪遠一些卻又怕反而顯得尷尬,卻聽少女繼續說道:“我家附近有處‘雲天蕩’,那裏巨樹遮天蔽日,奇花異草遍地皆是,還有許多奇蟲異獸保準你從未見過。站在雲天蕩的最高處可見四下雲霧茫茫,如登仙境,煩惱盡去。”
“我都不認識你,你叫什麽名字”:宋翊問道。
“我叫仡羋莫離,你叫我小鹿就可以了。莫離是我們苗語,漢文就是小鹿的意思。”這個苗族少女倒是有點像小鹿一樣歡快活潑。
宋翊念道:“仡羋,好耳熟的姓。”
小鹿也沒容宋翊有時間多想,雙手挽住宋翊的胳膊將宋翊拉起來歡快的向山裏走去。苗族少女的性格比之漢人少女熱情開朗許多,宋翊哪裏見過如此主動的女孩,自己自幼飽讀聖賢之書一時間難以適應,當時便羞得麵紅耳赤,急忙將手抽了回來。
小鹿見宋翊如此羞澀,不由得噗嗤一笑,銀鈴般的笑聲縈繞在寂靜的樹林之中,更襯得莫離歡快可愛。二人踏著小路順著山勢蜿蜒而上,小鹿一路上又蹦又跳,有意無意地還要拉扯著宋翊的胳膊看這看那,講上一些苗族傳說,時不時地還要唱上兩句。
苗人本就善唱,小鹿嗓音又極是甜美清脆,歌聲悠揚地回蕩在原始而又寂靜的樹林中,仿佛在訴說著此刻不同往日。五月的天氣細雨綿密,山中的空氣充滿泥土嫩草的清香和芬芳,小鹿的歌聲就像澆到宋翊心中的細雨,仔細地衝刷著胸中積鬱的陰霾。
受到小鹿的影響,宋翊的心情好了許多,臉上也漸漸地泛出笑意。兩人越行越深,逐漸人跡罕至,幾乎沒有了道路,有些地方二人隻能俯身攀草而行。
越是走得深了,景色越是絕美。參天古樹隨處可見,奇花異草又密又高,堆堆簇簇遮人耳目難辨東西,幸而小鹿對道路十分熟悉才不至迷路。宋翊仿佛置身神奇異域,又懷疑是否回到了鴻蒙初開之時,蠻荒天地之間仿佛隻有自己二人而已。宋翊心神皆醉,深深體悟著天地間的神奇造化,孕育生命的瑰麗多姿。
二人行了約有兩個時辰,之見前方薄霧繚繞,雜草叢生,尋常綠植竟有一人多高。宋翊正以為走到絕路,卻見小鹿隨手摘了幾片綠葉遞到麵前說道:“此處瘴氣太重,將葉子嚼爛,用衣袖掩住口鼻。”
宋翊不疑有他,依照所說將葉子在口中細細嚼碎,並用衣袖將口鼻捂住跟著小鹿鑽進草叢。
進到草叢之中隻覺四周空氣中有淡淡腥味,眼睛四周有些發癢,口中葉子不知是何種類,嚼碎之後齒頰之中生出一絲涼意,方能睜開眼睛,跟著小鹿身影扒開荒草摸索前進。
行了一盞茶的功夫,前方豁然開朗,雖然仍舊草木繁盛但明顯有人為修理過的痕跡。各種綠植隻有膝蓋高矮,參天巨樹也不似先前般稠密,山中奇花異草此地均可見到,而且不同花草各自成片紮堆生長涇渭分明,顯然是人為移株此處。
莫離輕聲說道:“此處名為‘藏花穀’,穀中四季溫潤如春。數十年前有人發現此處,便刻意將山中奇花異草盡數移來細心栽培,時至今日可保四時不凋,日日可賞萬花不謝之景色。”
宋翊問道:“你不是帶我去‘雲天蕩’嗎?怎麽又來了‘萬花穀’?”
仡羋莫離噗嗤一笑,伸出嫩蔥樣的手指向高處一指,說道:“雲天蕩當然在那雲天之中。”
順著手指望去,花叢圍繞之中,是一處高聳的山峰。宋翊隨著小鹿指引踏上一條直通峰頂的小路。
二人來到山頂之上,可見四周煙雲繚繞,當真如臨仙境。此處雖不算高,但距離其他幾座山峰甚遠,視線不受遮擋。遠遠望去,群山重巒疊峰,綿延縱橫,山高穀深,雲山霧罩猶如紗縵輕圍。看腳下,萬花千彩絢麗耀目,好似世間顏色擠做一堂。遠近相稱,絕美得奪人心魄。
宋翊席地而坐大口喘息,四周空曠氣息清爽,吐故納新頭腦中一片空明,隻覺得一切問題也能想得通順。自己與彭曉月相處日短,不過少年玩伴。人生路長,本是匆匆過客,何必拖累旁人。自己忠要回到紛繁亂世之中,彭曉月注定終老於此逍遙度日,自己不如早早上路免得誤人誤己。
想到此處,宋翊站起身來衝著遠方大喊一聲,喊聲在山中回蕩著越飄越遠,似乎將宋翊這幾個月的記憶和煩惱也帶著遠去了。
宋翊胸中煩悶盡消,抖擻精神欲要下山。此時居高臨下,來時穿過的草叢盡收眼底。初時以為天然生成,這時才看得清楚。草叢寬約百丈,密密麻麻將山峰齊整整圍了一圈,看不出有任何道路。草叢之中霧氣縈繞,卻不向四周擴散,定是有人用心栽培,刻意將此處與外界隔離。
正在暗自奇怪之時,卻聽小鹿說道:“哥哥既然來了何不到家中做客。”
宋翊反問道:“此處有幾戶人家?”
小鹿答:“僅有我家一戶。”
宋翊心中好奇,誰家能有如此大的手筆,用如此大的一片綠植將山峰環住,又在下麵種了百畝花草打理的井井有條。心中有此疑問當然想看個究竟,便問小鹿道:“你家在何處?我怎未見一處房屋”
小鹿笑道:“我家在山峰的另一側,你在這裏當然看不到,我這就帶你去”
宋翊跟著小鹿繞道山峰一側,卻見半山腰一處不過十畝的山嶴上,有一處吊腳樓依山而建。
吊角樓結構雖然簡單卻修得極其宏偉,沒有雕梁畫棟但是做工精湛齊整幹淨。吊腳樓共有兩層,高約四丈,寬有十五六丈,進深也在七丈左右,在吊腳樓中已算十分巨大。
為了堅固,在山體石壁上硬生生鑿出一座高約三丈寬約十幾丈的石台作為地基,吊樓一半坐在石台上,另有一半探出石台五丈左右,由七根方形木柱落地支撐,形成懸空吊腳。
房子四壁用杉木板開槽密鑲,樓外有繞樓的曲廊,曲廊還配有欄杆。所用木料也是十分講究,除了七根木柱之外均是一般長短寬窄,打磨精細榫卯整齊,裏裏外外都用桐油細細塗過既幹淨又亮堂。七根木柱均是兩人環抱粗細的楓木製成,皆是三丈高矮,木紋、色澤也是極為相似,雖然山中老樹比比皆是,但若選出這七根木柱也絕非易事。
倚著石台開有一眼溫泉,四周用精細打磨的黑色石材砌成方形水池。水池約有兩丈方圓,全部都在腳樓遮掩之下不受日曬雨淋。此時細雨蒙蒙,溫泉之中水汽蒸騰,透過淡薄的水汽依稀可見水霧之中有一名女子正在浸泡。
宋翊心中正覺納悶,莫離何等家世背景,能夠動用如此人力物力建造如此一座吊腳樓。要知此地不比中原,深山之中資源匱乏,一般富戶旺族家的房屋也不及此地一半。宋翊心中正在胡思亂想,卻聽莫離用苗語同池中女子交談起來。
宋翊雖然聽不懂交談的具體內容,但從語氣判斷一開始還算平和,待到後來二人似乎漸漸爭吵起來,那池中女子顯然有些生氣。
莫離也不肯示弱,回嘴頂了兩句,乎聽那名女子喝道:“蘇八紮絲!”宋翊正不明其意,不知從何處竄出一名身材壯碩的苗語婦女,猛地一拳直搗宋翊麵部。宋翊趕忙舉拳相對,兩拳相擊苗族婦女倒飛而出,翻身落地,方知宋翊膂力遠盛自己,自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旋身向宋翊腰部斬去。
宋翊心中暗罵:“這個女人怎麽如此蠻橫,見了麵便要動刀。”但也由不得宋翊多想,那悍婦已然到了近前。出門時宋翊尋了一把柴刀別在後腰,隻為披荊斬棘使用,此時趕忙自後腰抽出柴刀順手使了一招小旋斬。
宋翊不願傷人,隻是擊到對方刀身之上。那苗族婦女隻是悍勇非常,卻非什麽武林高手,遭到重擊虎口巨震,手中短刀火星四濺,應聲脫手飛出老遠。
隻聽水霧中的女子輕咦一聲,緊跟著喝道:“蘇瓦!”
隨著喊聲,牆角中一條黑影電射而出直奔宋翊。先前視線被水霧遮擋,宋翊餘光掃到水池左邊角落裏黑乎乎的一片,但卻並未留意。此時自牆角處竄了出來方才看清,竟是一個鐵塔般的巨漢,身高六尺有餘,深目黑麵,裸露的雙臂上筋肉暴突。
眨眼間巨漢已到近前,碗大的拳頭當頭砸下,拳上罡風撲麵力道強勁。宋翊不敢硬接旋身躲過,反手一刀直劈巨漢手腕。巨漢變招也快,五指成爪反向宋翊持刀的手腕抓去。宋翊豈能被他抓實,身體一轉使了一招大旋斬,巨漢看似粗笨實則極為靈活,身形如電倒縱三尺堪堪避過。
兩人交手十餘招,宋翊所用柴刀不過一尺長短極不順手,所學刀法威力使不出一半,兼之臨陣經驗又少,因此處處落在下風。
那巨漢看似笨拙,打鬥經驗卻是豐富,宋翊使了一招映月斬,但因柴刀太短失了優勢,被巨漢趁機埋身近戰得了破綻,一掌切到宋翊手腕之上。
宋翊練過更骨術,雖然腕骨粗 大堅硬可仍覺骨痛欲裂,若是常人被他劈中定然骨斷筋折。宋翊忍痛不過,柴刀落地,但他心思堅韌反而借機一拳轟到巨漢胸口,豈料巨漢皮堅如鐵,反震得宋翊拳骨生痛。
宋翊驚疑之下露了空隙,巨漢吃了一拳渾無知覺,反而借機五指成爪當頭罩下。宋翊不及躲閃隻得用雙手架住,兩人僵持片刻已大感不支,單論膂力此人比高漢武隻高不低,五根手指一寸寸迫近宋翊天靈蓋,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波波襲來。
宋翊正是騎虎難下無技可施之時,卻聽水霧中女子冷笑一聲,用熟練的漢語說道:“更骨術、斷金刀法,你火候還未到嘞,竟敢到我‘藏花穀’生事。”
宋翊手軟嘴不軟,喘息著粗氣也要還嘴:“誰要上你的破山,有人請我來的。難道你們苗人都是如此待客嗎?我一身功夫都在刀上,今日兵刃不趁手,如若長刀在手這個傻大個豈能是我對手。”
巨漢也不說話,卻將另一隻手摁在自己小臂之上,宋翊頓感壓力倍增,額頭上頓時熱汗淋漓。
女子冷聲笑道:“我動動嘴便讓鐵虎要了你的性命,你還敢強嘴,好膽!與那漢狗倒有幾分相似。我來問你,高漢武是你何人。”
宋翊心道:“此人認得更骨術和斷金刀法,定是和高漢武有些淵源,不過先前聽她稱呼高漢武是漢狗肯定又是仇怨更深一些。眼下我已被她看穿套路,左右也無法抵賴,不如英雄氣概些。”於是朗聲答道:“沒啥關係,隻是跟他學的武功便有授業之恩。”
女子立刻問道:“他現在人在何處!?”語氣中滿是急切,顯然甚為關注。
宋翊如實答道:“前幾日他下山去了,不知所蹤。”
女子冷哼一聲道:“以他性格,既然教你武功豈又能不辭而別,你小子找死!”
巨漢如同得了指令,雙手又加了一份力,宋翊堅持不住幾乎要被壓得跪在地上,說到:“估計他是嫌我兒女情長做不得英雄好漢。”
女子嗯了一聲道:“薄情寡義倒是符合他的性格。即便回到此地也不打個招呼,難不成我真能將他吃了。”幾句話說到最後,語氣中竟然顯出些許幽怨。
呼聽莫離嬌呼一聲:“阿媽,話也問了你趕緊把放人了,鐵虎手下沒個輕重,別把他傷了。”
女子長歎一聲又用苗語說道:“呀木。”
鐵虎倒是聽話,得了指令立刻撤了力道,垂手立在一旁不再有所動作,靜靜地像個木樁一樣。
宋翊壓力陡失,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順勢撿起柴刀橫於胸前凝神戒備。
隻見水霧中緩步走出一名女子,看年紀不過二十幾歲。此女生得皮白肉嫩吹彈可破,下顎略尖雙頰桃紅,細眉輕挑,嬰口紅唇,雙目微陷,眸若星河。尤其是一雙鳳目,比莫離那圓大清澈的眼睛略長一些,其中星光璀璨琉璃生輝,與她四目相對竟有一股勾魂攝魄的感覺。
這女子身材高挑,卻未穿苗族服飾,黑緞樣的頭發披在肩上,內穿一身輕紗外罩紫色綢緞大氅,上繡花團錦簇。薄紗輕罩更顯婀娜身子,大氅半遮曼妙凹凸若隱若現。猛一看見便如天上仙子鶴立凡塵,國色天香也不如她。
宋翊一時間竟被女子美貌所攝,竟然弄得口幹舌燥,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心中想到:“此女若是莫離的母親,按說至少也應有三十多歲,為何看上去卻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況且姿色雖美卻也不應有這般攝人心魄的感覺。”心中雖然如此想著卻已將柴刀別回後腰,戒備之心盡消。
宋翊正在哪裏瞎想卻聽女子說道:“十年前,高漢武練功不慎走火入魔,欲要自行剖腹剜心,正巧被我采藥遇見才將他救下並將他帶回家中用珍惜草 藥日夜醫治助他練功。他在寨中一住數年,我對她日久生情本意以身相許,他卻嫌棄我帶著一個女兒莫離,假借英雄心懷天下不辭而別,臨走時還將我家祖傳的一塊玄金偷走。真是薄情寡義之人。”
宋翊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翻天覆地:“高漢武真是妙才一個,竟然騙得如此佳人垂青,平日裏看似一本正經,沒曾想還有如此風流韻事。”轉念又一想:“此人癡情不忘,手下那鐵虎武功又高,我須得說上幾句好話哄她好叫她放我下山。”
宋翊是何等伶俐之人,心念一轉隨口說道:“哦!這位姐姐原來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此花容月貌難怪他會每日掛在嘴邊。”
女子聽到剛漢武提到過她急切問道:“那個負心漢說我什麽?”
宋翊答道:“我倆經常飲酒閑談,每次他喝醉了就會提起當日之事,說他練功時全身奇癢難耐,正欲引刀破腹,刀都已經切到肉裏卻被一名絕色美女所救。每念及此處他便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又或是心馳神往呆呆發愣。問他後麵的事情卻怎麽也不肯說,今日若不是姐姐道破其中玄妙我也不曾知曉其中因果。”
宋翊半真半假編出一番說辭,反正無從對證隻能聽他信口開河。說完之後心中暗笑:“高大哥,將來若是成就你一段姻緣你可要好好謝我。”
女子聽了宋翊所說,回想當日之事進行印證確與宋翊說得一模一樣,於是深信不疑,又喃喃問道:“他當真如此對當日之事念念不忘,為何卻又不來見我?”
宋翊答道:“估計是心有愧疚,又或是身有要事怕拖累了姐姐。”
宋翊知道女人都希望自己青春永駐,因此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十分賣力。
那女子顯然被宋翊說得有些動容,自顧自地向宋翊自報家門:“我乃此地苗族十二宗支仡羋氏的後人,仡羋榜留。榜留的意思是蝴蝶母親,我們族人奉蝴蝶為祖先,以蝴蝶為名是族人對我的認可和尊敬。我奉先祖之命同統領上萬蠱苗,夔州一帶十萬大山之中,各宗支的養蠱苗人皆奉我為王,‘蠱王’!”
宋翊聽到“蠱王”二字後背汗毛倒豎,不由多想立刻將柴刀撈在手中,未等有何動作卻對上仡羋榜留的眼神,突然感覺身體失控,柴刀脫手落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