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巨門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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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門寶刀入中原 劍生心魔斬八方】

    李守靜十四歲時便拜入張虛白門下,為人沉默寡言,一本道德經常伴身邊。他用來讀書的時間,比練功和說話的時間都要多。

    沒人知道李守靜的身世來曆,就連師兄弟們對他都知之甚少。隻知道,二十年前張虛白外出遊曆將他帶回白雲觀,從此收為弟子。

    何守圓等幾名師兄弟一起長大,平日裏也曾互相討教武功,李守靜卻是最弱的一個。李守靜隻使得六壬化神劍中後天劍一式,而且唯有一個守字,每每拚盡全力守得密不透風,最終也不免落敗。

    何守圓平日裏也常開導幾句,讓李守靜著力武學鑽研,卻都被他一笑付之。估計,就連最為年少的雲守清也已將他超過。而張虛白對此卻不溫不怒,似乎還對李守靜的行事頗為讚賞。

    今日又逢庚申之日,按照道教的規矩要守庚申伏三屍,徹夜打坐修煉。張虛白百歲高齡偷活天年,對守庚申一事尤為重視,每逢此時都要徹夜閉關不出,就算皇上宣召入宮都要由李守靜應付過去。

    李守靜雖然武功平庸,行事卻謹慎小心,因此深得張虛白信任。平日裏看守宮觀的事情都由李守靜安排打理,每逢庚申日則要由張守靜親自值夜。

    左右無事,其餘值夜的幾名小道都被李守靜打發回去休息,隻有他自己一人在正殿之中打坐,替師傅守夜。

    夜至子時將盡,忽聽正殿房頂上傳來一聲咯咯輕笑。李守靜眉頭緊皺,心道:“此時來人非奸即盜,膽敢明目張膽來闖龍德太一宮的山門定然不是易與之輩。”於是開口問道:“來者何人”。

    未聽有人答話,卻從屋簷上直愣愣墜下一柄金環大刀,刀尖朝下穩穩插在殿前青磚之中,刀背上九個銅環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個大漢緊隨其後落到地上,雙手環抱,歪頭斜腦地看著李守靜。

    來人身高將近六尺,光頭虯須,高鼻闊口,濃眉細眼,滿臉橫肉,穿一身土黃色粗麻短衣,露著兩隻筋肉精健的胳膊,大馬金刀往那一站仿佛和尚廟裏的大力金剛一般。身側那柄大環刀,精鋼打造,長約四尺,刀身寬厚少說也有十幾斤重。①

    李守靜長歎一口氣,再次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大漢拱手抱拳咯咯笑道:“我乃大白高國②,奇刃堂巨門星顏超多坨,敢問道長尊號?”

    李守靜仍舊盤坐在地上,聲音毫無波瀾地說道:“貧道乃是白雲真人門下弟子李守靜,道號玉清子。敢問,尊駕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顏超多坨說話之前總要笑上兩聲,似乎頗為不屑,說道:“我有幾名下屬被法師差出公幹,卻大多折在你們龍德太一宮手上。也不知你們太一宮有何高明手段,今日特來討教一二。”

    李守靜方才聽對方報出名號便知來者不善,心中已盤算著應該如何應對。卻見對方話音方落,便伸腳尖向身旁大環刀刀盤挑去③,大刀騰空而起閃電般向李守靜劈去。

    顏超多坨講話雖然客氣,出手卻毫無征兆。幸虧李守靜早走準備,抄起身側長劍,來不及拔劍直接用劍俏迎上大刀。

    大刀與劍鞘相擊飛旋著彈回顏超多坨手中,李守靜隻覺一股巨力從劍俏傳來,長劍險些脫手,再看劍鞘上竟被砍出一道寸許長的缺口。

    來不及多想,顏超多坨已然揮著大刀砍了過來。李守靜不與對方硬拚,抽出長劍尋到破綻直刺肋下。顏超多坨冷笑一聲調轉刀頭格擋,長劍嗡鳴一聲,又是險些跳脫李守靜的掌心。

    李守靜覺察對方巨力驚人,使出後天劍式專用長劍劍身貼靠對方刀身盡量卸掉刀上勁力。後天劍水勁陰柔,隨型而就,斬不斷折不服。

    大環刀絕對是一件重兵器,先不說刀身的重量加上銅環的重量至少要有十幾斤。單說銅環的作用,當豎起大刀時,各個銅環下垂,這時刀的重心會往手的方向偏移,這樣能夠便於控製好整把刀。當用力劈砍時,圓環會隨之向前甩出,這時刀的重心會往刀頭的方向偏移,從而增加劈砍的力道。

    李守靜越打越是心驚。大環刀刀勢威猛,但由於掛有金環的原因,刀法多限於直劈直砍。否則,如若中途變化招式而金環的甩出方向不變極易傷到手腕。

    因此,江湖上極少有人用九環大刀,多在三環至七環之間。甚至有人隻用一個大環掛在刀頭部位,作用有限,基本上隻是為了限製刀身劈入的深度和拔刀時使用。而顏超多坨,僅單手使用九環刀卻圈卷如意,快捷迅猛,仿佛普通單刀一般。

    張守靜隻守不攻,鬥了十餘招便穩落下風。顏超多坨反而氣勢如虹,仗著一身神力,刀法大開大和專找李守靜硬碰。

    張守靜心知敵人武功不在大師兄何守圓之下,況且倚仗力量上的優勢穩穩吃定自己,於是真氣灌注劍身,劍花一抖幻出滿天劍雨。

    顏超多坨一直占盡優勢,未料對方突然間轉守為攻,一時間手忙腳亂連退幾步,劍尖擊在刀身上叮當作響。

    張守靜得了空隙單身躍出牆外,臨走時高聲喊道:“狗賊!此地不便施展,恐怕損壞了天尊神像。有膽隨我找個空曠地方分個高下。”

    顏超多坨也是一個武癡,冷笑一聲足尖點地緊隨其後越牆而出,二人一前一後向城郊奔去。二人身法均是快捷無比登房躍脊不在話下,巡城邏足眼中便是兩道黑影一掠而過,再要細看已不見蹤影。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二人便已來到城外十裏一處荒僻樹林之中。張守靜還要往深處去,忽聽背後金器破空之聲,立刻閃身避讓。大環刀飛旋著擦身而過砍到一棵環抱粗細的槐樹之中,刀刃深入樹幹數寸。

    顏超多坨縱躍兩步趕到進前,伸出一根手指拉動金環將刀提了出來,冷笑一聲道:“這裏差不多了。你怕我傷了宮中徒子徒孫所以將我引來此處僻靜之所,以為我不明白嗎?趕緊動手吧,將你解決了我還要去找那張老頭呢。”

    張守靜冷笑不語,手掐法訣抽出長劍,調運真氣灌注劍身,猛然間劍尖一抖猶如猛虎出籠直奔顏超多坨麵門。長劍豪光綻放,劍氣森然,氣勢威猛。

    顏超多坨輕咦一聲,舉刀格擋,長劍不避不讓迎上刀鋒。白虎乃是十二神將中的凶神,五行屬金,最是狂猛剛勁。劍、刀交擊,竟然險些將陳猛的大環刀磕飛。

    顏超多坨也是見獵心起,鼓起勁力與張守靜硬拚硬打,口中呼嘯道:“原來你還有此等實力,讓大爺好好瞧瞧,把壓箱底的功夫都使出來,否則小心我把你劈成兩半,帶著一身功夫進棺材。哈哈哈!過癮、過癮。”

    長劍的使用本是講究靈活輕巧,若與鋼刀之類武器比拚劈砍卻是大大不如。李守靜卻是棄長取短,隻取白虎劍式的狂猛剛進,以手決道法催動真氣化為金鋼劍氣加持長劍,猛劈直砍與顏超多坨針芒相對。

    李守靜真氣越發強盛,仿佛積蓄已久的洪水終於在堤壩上找到一條縫隙。洪水源源不絕地從縫隙中噴薄而出,迫不及待地要將縫隙撕開好宣泄壓抑已久的力量。

    刀劍相撞,黑暗中迸發出無數星火,金器碰撞的聲音響徹整片樹林。斑駁的月光與閃動的星火,仿佛記憶的片段略過人的心頭。

    綏州,地處宋朝與西夏邊界,為兩國必爭之地,飽經戰火,歸屬不定④。李守靜便出生在綏州邊陲的一個小村莊中。這類村莊遠離中土,中原漢人稱之為邊民。雖為漢人,卻很少受到朝廷恩澤與庇佑,僅靠自己的力量抵禦外敵。因此,民風彪悍,家家備有兵刃,尋常官兵也不是對手。西北冬日枯寒,糧草缺乏,西夏騎兵便會到村莊中進行搶掠。

    當年,張虛白遊曆至綏州邊陲一個村莊,村內近百名村民正與幾十名西夏騎兵浴血奮戰。地上死傷一片,但村民手持刀槍棍棒毫不示弱。陣仗之中一名十幾歲的少年手持柴刀,孤身一人便敢與一名落馬西夏兵對砍廝殺,身旁倒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少年雖然體弱,但卻悍勇無比,以命換命般地砍殺竟然令凶殘高大的西夏騎兵暫居於下風。但是孩童畢竟不是成人的對手,不多時便被老辣的西夏兵將腿砍傷,但他依舊執拗地掙紮著揮舞手中的柴刀。

    那西夏兵陰損至極,並不急著與他硬拚,而是這砍一刀那砍一刀圍著行動不便的孩子下損招。

    不多時, 那少年身上便又新添了四五處傷口。雖然自知在劫難逃,但眼神中依舊充滿殺氣,單膝跪在地上,用柴刀拄著地,仍死死地盯著揮刀向脖頸砍來的西夏騎兵。

    一道金光閃過,鮮血噴薄而出,熱血沾滿了少年的衣衫。西夏騎兵身首異處翻身栽倒,少年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活著。

    回眼望去,隻見一名須發皆白的道長,手中長劍金芒吞吐,擋者人刀皆斷。數十名西夏騎兵竟無一合之將,轉眼間殘屍遍野。老道長神威凜凜,猶如天神降世主持公道。

    張虛白收了長劍來到少年麵前,問道:“麵對西夏騎兵你不怕嗎?”聲音威嚴十足,猶如天雷滾滾。

    少年並未驚慌,指著身旁的兩具屍體說道:“這是我的父母,他們都被那個西夏騎兵所殺,我為報仇何懼之有。”

    張虛白長歎一聲轉身欲走,少年掙紮著攔在張虛白身前將柴刀橫在自己脖頸上。

    張虛白奇道:“你做什麽?”

    少年決絕地說道:“我想讓您收我為徒。我左右已無牽掛,您若不同意我便死在當場。”言罷,柴刀稍一使力脖頸處皮破血流。

    張虛白雙指一點,兩道淺白色劍氣分別射中少年肩井。柴刀頓時落地,少年雖未受傷,但兩隻手臂軟軟地垂著再也使不上分毫力氣。

    張虛白繞過少年繼續前行,卻聽身後砰地一聲悶響。回頭望去,隻見少年跪在一塊青石邊上撞得滿頭是血,眼神倔強地盯著張虛白,見張虛白不為所動便欲再撞。張虛白急忙將劍鞘擲出把青石擊得粉碎,少年掙紮起身一瘸一拐地又向另一塊青石走去。

    張虛白長歎一聲道:“你拜我為師又是何目的?”

    少年道:“學武功,殺黨項⑤狗賊。”

    張虛白袍袖一揮說道:“那我不能收你。”

    少年又問道:“那怎樣才能收我為徒。”

    張虛白道:“你殺性太重,需與你約法三章。你若答應我便收你,若是不應你便自己尋死去吧,免得他日濫殺無辜。”

    少年立即磕頭道:“師父請講。”

    張虛白點點頭說道:“第一:你每日都要讀一遍《道德經》消磨身上戾氣;第二:不得爭強好勝與他人好勇鬥狠,修心為主習武為輔。第三:不得濫用武力,枉殺生靈,輕易顯露武功。”

    少年聽罷又磕頭道:“師父,以上三點我定然遵守。”

    張虛白道:“你且莫要忙著應允。他日你若違犯,我定然要廢去你的武功。你仔細想明白了。”

    少年連磕三個響頭道:“師父,教誨弟子謹記,如敢違犯不勞師父動手定然自廢雙手。”

    張虛白見他心意堅決說話又誠懇,便命他起身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道:“我叫張桐。”

    張虛白手撚長髯說道:“你入我門下,我便賜你一個新名字,張守靜。希望你日後平心靜氣,你看可好?”

    少年急忙跪倒再又磕頭道:“多些師父賜名,弟子一定牢記於心。”

    張守靜自從進了白雲觀,每日必要細讀《道德經》,逢事也不和師兄弟們爭搶,真個清清靜靜。唯有武功一道,每日瘋狂習練白虎劍式。張守靜心性堅韌,雖然謹遵師父教誨不與他人爭強鬥狠,卻是偷偷躲起來與自己玩命,劍法修煉精進神速。

    張虛白曾私下問他為何隻煉白虎劍式,李守靜卻道:“那日,師父使出白虎劍式盡斬西夏騎兵,神威凜凜如天神臨凡拯救蒼生,弟子終身難忘。”

    張虛白歎道:“修煉內功真氣的法門有形導、音導、意導、力導。所謂形導就是以形體動作引導氣血修煉真氣。六壬化神劍每一式都有形導的作用,而且又須手決配合引導真氣發動法術。白虎本是凶神,你隻煉此一式不能調和內息,心中戾氣越來越重卻被你強行壓製藏於心底。你需修習其它劍式,調和五行,否則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後天劍乃是吉神所化,五行屬水,經常修煉可以平息戾氣。且金又能生水,五行相生,白虎越凶,後天越強,越能消除戾氣。”

    李守靜謹遵師父教誨。從此之後,平日裏隻使用後天劍,而淩厲的白虎劍卻永遠封藏。

    今時今地,人跡罕絕,李守靜對上黨項狗賊怒火中燒,心中殺機湧動衝開胸口枷鎖。而且顏超多坨也是一流高手,更是激起李守靜久違的爭勝之心。

    此時此刻,李守靜已沉浸在砍殺帶來的快感之中。十數年來刻苦修煉的真元內力實已超過何守圓,卻一直被自己刻意壓製。現如今,怒濤駭浪般的真氣灌注經脈之中,猶如久旱之河渠被春水填滿,暢快無比愈戰愈酣,劍上的金色劍氣已然吞吐有型。

    李守靜波瀾不驚的臉孔上慢慢出現了醉心的笑容,隻是這笑容出現在此時此刻讓人看來多少有些恐怖。這是一種陶醉於生死相搏之人才會有的笑容,這種人已經不在看重勝負,眼中隻有你死我活,而誰被誰砍殺卻又變得無所謂,最重要的就是有一方倒下,而傷痛隻能帶來更加刺激的快感,這已經大大違背了武學的初衷。

    白虎劍似乎就是李守靜的天命,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修煉白虎劍。他已盡得真意,他就是發瘋的猛虎,劍就是獠牙利爪,饑餓的獸王麵前一切都是食物而已。

    大環刀寬厚的刀身上滿是劍痕,鋒利堅硬的刃口也犇了幾處。

    在這之前,顏超多坨正麵硬碰從未輸過,即使麵對位居奇刃堂七星刃之首的“貪狼星”也毫不遜色。

    奇刃堂專為西夏國培養精銳殺手,人數不多卻都是國內精挑細選的高手。尤其“七星刃”,個個都是貴族出身,精中選優。各自身懷本宗族的獨門絕技,再由大法師進行調教。

    顏超多坨,是顏超家族的嫡子,自小修習族內煉體秘術,一身巨力善使單刀,又經大法師指導刀法,一柄大環刀罕逢敵手。今次不顧大法師告誡,隻身潛進中原漢地,就是要將龍德太一宮掃平,揚名天下。

    今日對上李守靜,對方如此瘦小卻占盡上風,自己顏麵何存,惱怒之下一柄大環刀使得疾風驟雨一般。沒成想李守靜毫無退縮反而越戰越強,戰到性起反而放生大笑道:“來呀來呀!黨項狗種,你就這點料嗎?”

    顏超多坨毫不示弱大喝一聲:“看刀!”一刀直奔李守靜胸膛,這一刀,顏超多坨雙手持刀用上了十成力氣。李守靜長嘯一聲不閃不避,竟然挺起胸膛硬抗這一刀。

    金色劍氣化為護身真氣流於胸前表皮,力道雄渾的一刀劈入筋肉不到半寸便不能進,若是換做旁人即使身穿劄甲也免不了一分為二。

    顏超多坨大驚失色,並不是因為對方內功如此深厚,而是他憑血肉之軀,以身試刀的瘋狂舉動著實令人膽寒,倒底誰才是最凶狠暴戾的那一個?劍,斬開了心魔的枷鎖。

    李守靜左手拉住刀身銅環,右手長劍自下而上斬出,欲將對方雙臂斬下。顏超多坨急忙棄刀後撤,裸露的雙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不住的流淌。

    李守靜並沒有急著追殺,而是立在原地眯這雙眼細細的品味著,似乎極是享受傷口處的疼痛。

    顏超多坨背上不由地升起一股寒意,漆黑寂靜的樹林裏立在他對麵的到底是什麽,是煉獄深處爬上來的惡鬼嗎?他甚至懷疑李守靜是否被樹林裏的什麽不幹淨東西上了身,這令他第一次對黑暗產生了恐懼。

    但這恐懼很快便被心中的驕傲所驅散,他顏超多坨何曾懼怕過什麽?堂堂的大白高國貴族,七星刃的第二高手有何和可懼?想到此處亦是放聲大笑,引得李守靜緩緩睜開雙眼好奇的看著他問道:“怎麽,你還能戰?”

    顏超多坨哼道:“笑話,勝負未分,你也高興的太沒來由了。”

    李守靜陰惻惻地笑道:“好的很,你最好能有什麽壓箱底的東西,好讓道爺開心盡興。”說話間將手中大環刀擲到顏超多坨身旁。

    顏超多坨也不急著去拾刀,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皮囊,從中掏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塗抹在傷口上,又將皮囊內剩餘的粉末盡數倒進嘴裏。

    李守靜嘿嘿一笑說道:“你現在就開始療傷未免早了些,過些時候你會新添更多的傷口。”

    顏超多坨笑道:“老子療什麽傷,這是大法師所賜“地精塵”,聽說與你們漢人的五石散⑥有些淵源,比金子還要貴重。像你這種‘貧道’當然不會了解。”

    李守靜也不急燥,就在那裏貓戲耗子一般地看著。

    片刻間,顏超多坨好像被熱水燙過一般,全身通紅熱氣蒸騰,撕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健的筋肉,關節間嘎嘣嘣亂響。顏超多坨的頭腦似乎已經十分混亂,他左顧右盼地看了半天似乎是在尋找對手,最後才死死地盯住李守靜。

    顏超多坨慢慢地撿起地上的長刀,剛一起身卻閃電般的到了李守靜進前,鋼刀借著前縱之勢劈出,力道、速度都不是之前可比,李守靜仗劍一抵竟然勢均力敵。

    盡管雙臂血流如注,顏超多坨依然將大刀使得疾風暴雨一般竟然越戰越勇。李守靜手掐法訣改為後天劍式,一口長劍使得遊若流水,連消帶打消磨對方勁力。可是顏超多坨的力量好像無窮無盡一般。

    一個內功深厚一個勁力綿長,二人鏖戰一夜已至東方泛白。刀鋒劍氣所過之處殘枝斷樹比比皆是,樹林中一片狼藉。

    顏超多坨弓著身體,大口裏淌著涎水,兩隻鼻孔呼呼地喘著熱氣,手中的大刀滿是豁口,刀背上的銅環也被削掉了三個。藥力已過,全身筋肉劇烈的抽搐著,疲倦像潮水一般湧來,若不是傷口的疼痛時時提醒自己,恐怕早已昏厥。

    李守靜也不好過,手中長劍幾乎已經沒了劍刃,持劍的手不住地顫抖著。虎口處的血已經凝結,筋肉酸楚全身乏力,真元消耗甚巨如再強催便會傷及根本。

    兩個人依舊死死地盯著對方,誰都知道再打下去就是兩敗俱傷。但是他們都知道,誰也不會棄兵休戰。

    地精塵在五石散的基礎上又加入了十幾味猛烈的藥材,可以使人忘記疼痛,迅速透支體能,衝破自身的保護使用超越極限的力量。但後果也很嚴重,重者筋肉爆裂,輕者昏睡幾日。

    顏超多坨心中很清楚,自己在這裏倒下去就是任人魚肉的結局。因此,李守靜必須死。而李守靜的國仇家恨已然爆發,也絕不可能放顏超多坨走。今日,必是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局麵。

    誰也不願浪費氣力說話,兩個人同一時間向對方衝了上去。李守靜的長劍穿進了刀環,順勢將大刀帶飛。與此同時,顏超飛起一腳將李守靜長劍踢飛。二人失了兵刃仍不罷休,全都憑著意念支撐,誰也沒有心思再去講究拳法、使用法術,隻是拳拳到肉埋身近戰,就似兩個市井無賴一般。

    兩個人都是有攻無守的打法,不多時便均已鼻青臉腫。顏超多坨胸口挨了一記重掌,同時一腳踹到李守靜的小腹,二人踉踉蹌蹌的各自退出五六步,緩了緩精神又欲再上。

    突然間紅光閃過,在地上劈出一道火線,將兩人分開左右,旁邊一棵小樹也被紅光劈作兩半在那裏慢慢地燃燒著。

    二人同時向一旁看去。卻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道,身穿鶴氅神威凜凜地站在那裏,麵沉似水,倒背雙手。原是張虛白出關之後未見李守靜,卻見老律堂裏打鬥的痕跡,掐指一算立刻趕到現場查看。

    李守靜立刻跪拜道:“師父,弟子知錯了。”

    張虛白輕嗯一聲道:“降妖衛道乃是我輩之任,責無旁貸,不需愚守教條。你莫要自責,回去後要加倍靜心修習。”轉頭又像顏超多坨說道:“今日放你回去。你轉告大法師,他濫用道術害人,違背戒律,貧道定會擇日登門拜訪,無須再派人來找我。”

    顏超多坨狂笑一聲道:“老道,有話你還是自己去說吧。今日我來了就沒有道理空著手回去,我要帶你人頭去見大法師。”說話間抄起大刀,雙手握把,奮起最後的力量躍起三丈有餘,一柄大刀猶如山嶽般向張虛白頭頂壓去。

    這一刀氣勢磅礴比全盛之時尤有過之,誰能料到油盡燈枯的顏超多坨還有這樣的力氣。這完全是他最後的一招,心知自己此時萬難與張虛白比肩,因此這一擊奮起最後的生命,有去無回視死如歸!這也是自己作為一個貴族武士的最後驕傲,哪怕劈到張虛白一縷衣衫也沒白來,死而無憾!但是,他能夠如願嗎?

    張虛白哀歎一聲,右手並指如劍十幾道金色劍氣激射瞬間而出貫穿顏超多坨全身。顏超多坨未曾想對方武功如此之高,自己搏命一擊甚至未盡三尺之內,張虛白果真當世絕頂高手。今死,足以。

    顏超多坨鋼刀拄地,站立而亡,嘴角仍然帶著笑意,似是這一戰心滿意足死而無憾。

    張虛白、李守靜二人回到太一宮。靜室之中,李守靜細細說了原委,張虛白擰眉沉思良久後說道:“沒曾想,奇刃堂竟有如此高手,守圓他們恐怕難以應付。看來,我有必要親自去一趟。”

    備注

    1宋代一市斤為640克,一市斤又是十六兩。

    2大白高國,

    史稱西夏,國名“大白高國”是由西夏語翻譯而來,其國人崇尚白色,因此得國名“大白高國”。西夏人喜歡如此自稱。

    3刀盤

    刀盤就是刀格、護手,日本人的叫法是刀鐔或刀鍔,有些人亂用實在缺乏嚴謹。

    4綏州

    今陝西省綏德縣。

    5黨項

    黨項族是古代北方少數民族之一,屬西羌族的一支,故有“黨項羌”的稱謂。 據載,羌族發源於“賜支”或者“析支”,即今青海省東南部黃河一帶。宋朝時,黨項族頭領李繼遷開始獨立抗宋建立夏國。

    6五石散

    張仲景在東漢末年發明了“五石散”,用紫英石、白石英、赤石脂、石鍾乳、石硫磺五種礦石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攪拌碾磨再煆燒煉製而成。服用“五石散”後,會渾身發熱,精神興奮乃至癲狂,需要疾走散熱,這就是“散步”的由來了。但是五石散的一旦服用超過劑量,人的神智開始渙散,甚至在當時出現脫光衣服,與宮女裸體做yl之事情,何晏就是這種做派的始作甬者,其實這也在這位名人的傳播下,五石散的使用開始流行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