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刀名盡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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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皆可斷,唯有情絲常相連】
韓祿聽到天邊一陣悶雷聲響,立刻轉頭跑回屋內取出一個泥範①,約有五尺多長手掌寬窄。
韓祿早已在院中挖了一個土坑,土坑挖得十分精整恰到好處,堪堪將泥範整根插入,隻留頂端寸餘長的一塊在外麵。
泥範頂端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凹槽,凹槽底部有一小孔直接通到泥範內部。此時悶雷之聲越來越密集,天空中的烏雲越壓越低。韓祿急忙將一張“引雷咒”符籙放在凹槽之內,又向宋翊討過玄金放在符籙之上。之後,韓祿迅速地取出火折將符籙引燃。
符籙沾了明火,瞬間燒得一幹二淨。韓祿趕忙招呼宋翊、花榮跑出幾十步開外,在那裏靜待佳音。
幾人仿佛小孩第一次點燃一個大炮丈一樣,既新奇又焦急。宋翊在太一宮見識過天雷之威,此時心情要比其餘兩人緊張許多。
天空中陰雲密布,似乎所有的烏雲都聚在了四海鏢局上空。濃黑的雲層越壓越低,抬頭望去隱隱可以看到紫色的電光在雲層中四處攢動。雖是正午時分,四海鏢局卻已像黑夜一般。
天空中的異象越來越重,三個人的心情也越發地緊張壓抑,新奇的感覺已經消失。宋翊與韓祿對望一眼,似乎都在詢問對方:“該不會出什麽事吧,是不是再離遠些?”
忽然伴著一聲清脆的雷鳴,天空中忽然落下一道紫色閃電正中泥範所在之處,明亮的電光照得四周一片通明,但是閃電隻有一道而且十分細小。若是太一宮的閃電是一條巨龍,那此時的閃電,充其量不過一條小蛇。
閃電落下,烏雲鋪散開來,天空中竟然下起細細的小雨,四周回複了光亮,一切又歸於平靜,隻有泥範在雨水的淋澆下冒著絲絲的青煙。
宋翊望了韓祿一眼,問道:“這就完了?”
韓祿也是一臉懵懂地回問道:“啊,完啦?”
宋翊氣道:“我問你呢,你問誰呀?”
韓祿回道:“那就是完了唄,我這靈符要靠火燒的,你想有多大的威力?”
宋翊心中有氣,問道:“沒用過呀你?好懸沒出事,你到底行不行呀?”
韓祿回道:“那就過去看看唄!”
幾人來到近前,隻見以泥範為中心,四周一片焦黑,泥土之中隱隱有些晶亮的東西。泥範上凹槽內的玄金已經消失得蹤影皆無,隻有槽底的小孔仍在徐徐冒著青煙。
三人冒著小雨,七手八腳將泥範挖了出來。打碎外殼,裏麵是一個黝黑烏亮四尺多長的刀形薄片,看成色應該是玄金所化,隻是薄得有些過分,幾乎比紙還要薄,宋翊將它輕輕拿在手裏都生怕它折斷了。卻聽韓祿在一邊興奮地喊道:“成了成了。”
宋翊沒好氣地問道:“什麽成了?”
韓祿回道:“當然是刀做成了,你沒見玄金已經被天火融成刀形了嗎?”
宋翊怒道:“這有什麽用?這麽薄,再堅硬也會折斷的。”
韓祿卻沒有回答,而是一個勁地向屋裏跑去,回頭招呼道:“先進屋再說,外麵下雨了沒看到嗎”。
宋翊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拿著玄金刀片與花榮跑進了屋裏。二人剛進屋便聽韓祿說道:“就你那點玄金,要是擱到一般鐵匠手裏肯定沒用。照你之前那柄覆土法燒出來的破刀,肯定是不夠用呀。”
宋翊知他又有新奇招數便問道:“別吹牛呀,你又有多大能耐?”
韓祿心靈手巧卻是心路單純,受不得宋翊激他,便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吹牛?你知道夾鋼刀嗎?”
也不等宋翊回答,韓祿便撇著小嘴解說道:“諒你也不知道。覆土燒刃做出的刀,刀身韌性十足,刀刃堅硬利於劈砍確實不錯。但它也有一個缺點,刀刃一但稍有損壞便無法補救。因為研磨刀刃確實可以消除一些小的缺口,但是由於刀身材質與刃口不同,所以研磨後的刀刃會失去硬度。
而夾鋼法製成的刀卻不同,先製作出堅硬的刀芯,然後再以具有韌性的鋼鐵包夾在外麵。這樣一來,堅硬的刀芯作為刀刃,即使崩缺了也可以繼續研磨,露出裏麵的刀刃依然保持堅硬。你的玄金就這麽點,正好用來製作刀芯,而且作為刀刃當然越薄越好,否則你要怎麽研磨。”
宋翊看了看手中的玄金刀芯,質地平滑均勻薄如紙張,以此為刃定可削鐵如泥無堅不摧,而且形狀與之前自己所要求的刀形一般無二,充分考慮到了日常的用刀習慣。能將泥範做到如此精細,韓祿的手藝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宋翊問道:“那刀身的鋼用什麽,需要炒多長時間。”
宋翊還想著彭老鐵那裏聽來的炒鋼法,韓祿卻笑道:“炒什麽炒?咱不是有現成的好東西嗎?”
宋翊一愣,一種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試探著問道:“什麽好東西?”
韓祿笑道:“當然是邪刀餘鐵呀。”
果不其然,宋翊差點驚掉下巴:“這麽邪門的東西,你要用來給我造刀?”
韓祿卻一本正經地說道:“以上古名鐵包裹天外神物,定能造出絕世之刃,肯定超過我爺爺的作品。”
宋翊懷疑地問道:“你說得到是很好,但那三塊鐵太過陰邪……”
沒等宋翊說完,韓祿卻插嘴道:“給你用正合適,別人用不了你卻用得。”
宋翊輪穴中的靈元,確實可以克製邪鐵中的陰邪之氣。況且,神兵利器對於練武之人的誘惑確實太大,宋翊越想心中越是動搖,於是提醒韓祿道:“能不能用天雷的力量試一下,天雷乃是世間邪物的克星。”
韓祿聽到此話卻愁苦道:“不瞞你說,你想到的辦法我爺爺早就想到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爺爺曾經請過道士對付這三把邪刀,你知這道士是誰?衝虛通妙靈惠真人王文卿①神霄派的創始人,其雷法造詣還在林靈素之上。
王文卿曾祭起五雷法術轟擊邪刀。也不知這邪刀上的陰邪之氣是怎麽來的,輪番轟擊之下竟然絲毫不減。煉鐵之時又用三昧真火燒過,也隻能將邪氣逼到一處卻不能損其分毫,因此這才餘下這三塊邪鐵。
就連王文卿都铩羽而歸,也別怪家祖對道教法術嗤之以鼻。唉!也不知這三塊邪鐵為何對你如此忌憚,否則我還真不舍得將這塊寶貝給你。”
王文卿的名字雖然未曾聽過,宋翊可是見識過林靈素的雷法之威。竟然如此猛人都無辦法,宋翊又開始有些猶豫起來,嘴上說道:“誰稀罕你的寶貝,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劉祿心思都在作刀上,一聽宋翊推辭,立刻哀求道:“別,別,別,你要是肯幫忙,我有辦法把邪氣消了。”
宋翊有些不能相信:“你有辦法?你爺爺和王文卿都沒辦法。”
劉祿壞笑道:“這不是有你呢嗎?”
“我?”宋翊心道肯定沒什麽好事,可想得到絕世寶刀,也隻能聽之任之。他也想看看,韓祿到底有什麽辦法。
其實劉祿的辦法就是讓宋翊幫他打鐵。打這個鐵可是個力氣活,這三塊邪鐵不但質地不同甚至顏色也不一樣,一塊淡銀色、一塊淡金色,一塊黑得木炭一般,若要將他們融合而一需要反複地猛火煆燒、擰結折打。
用劉祿的話講,這三塊邪鐵質地不同而且各有優缺,若是將它們燒成鐵汁重新澆鑄,不但難以融合反而優點盡去略處倒曾。若用反複折打之法,可以人為地將三鐵交織在一起,揉合一處取長補短。
自此之後,宋翊不但整日掄錘打鐵還要自己拉動風箱煆燒鐵條,韓祿則在一旁指手畫腳,真把個宋翊氣得夠嗆,這分明是拿他當苦力了。 每天都要把三邪鐵擰成的鐵條,擰花、折疊、捶打幾十次。
如此過了七八日,宋翊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韓祿偏偏在旁邊吆五喝六地火上澆油:“哎呀,你用點力呀,沒吃飯嗎。火這麽弱,燒得透嗎?賣點力氣好不好。”
宋翊從風箱旁邊站起來說道:“來,給你拉,我打鐵。”
韓祿一看宋翊生氣立刻賠笑道:“你看我這身子板,幹得了這活嗎?而且最重要的活不得我來幹嘛?”
“拉風箱的活你不能找個別人幹嗎?你一天到晚閑得坐立不安你有什麽活?”宋翊聽韓祿說自己還有活幹好懸沒氣樂了。
韓祿卻故作驚奇地回答:“你難道不懂呀?這鑄刀最重要的當然是火候呀。你沒見我每過一會就要站起來看一眼嗎?什沒時候打,打幾錘,不都得由我來判斷嗎?我能坐在那裏安心拉風箱嗎?再說,這火候的判斷都是我的修為,怎麽能讓外人知道,所以隻能你來拉風箱了。”
宋翊笑道:“你這倒是拿我當自己人使喚了?”
韓祿瞪著一對大眼反問道:“當然,咱們自己兄弟能說兩家話嗎?你快點,這火力還不夠,耽誤事呀!我告訴你,這三快鐵要想揉得好了,越往後火力越得足,你可得多賣力氣。”
宋翊也是無話可說,苦笑著搖搖頭,繼續賣力拉動風箱。也虧得他筋骨強勁,把個爐火催得爆熱通紅,火苗竄得老高。生怕著三邪鐵揉合不到一處。
打鐵時宋翊暗自運轉輪穴,將靈元遍布全身。捶打之時剛猛用力,狠不得將靈元一同錘進邪鐵之中。
見宋翊如此賣力,仿佛與邪鐵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每一錘都打得如此賣力,幾乎要將鐵砧一同砸癟,韓祿仍在一旁加油鼓勁道:“打得好,用力越足揉得越結實。”
宋翊聽到,氣得差點沒給韓祿頭上來上一錘。不過說來也奇怪,這輪穴中生出的靈元仿佛邪鐵的天生克星。自從宋翊捶打開始,這邪氣便沒再出現一絲一毫,仿佛真被他砸沒了一樣,看來韓祿的推測確實沒錯。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反複折打,三塊邪鐵已經完美地揉合到了一起,渾然天成不分彼此。
由於刀刃乃是事先用泥範鑄好,略過了燒結刀刃產生形變的步驟,因此刀形更好把控。整刀造好之後,與宋翊要求的刀形一般無二分毫不差。四種材料結合緊密,如同天生長就一般。
上好刀擋刀柄,宋翊將長刀拿在手中仔細觀察。刃口處露出一線烏黑,薄厚均勻、色澤柔和,乃是玄金所化的刀刃。
刀身金、銀、黑三色花紋密密交織,天霞雲紋一般,乃是三塊不同色澤邪鐵細細擰結而成。邪鐵包裹著玄金刀芯,觸手所及卻是溫潤光滑毫無異樣之感。
沒曾想,三塊邪鐵揉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種玄妙莫測的美麗之感。刀身表麵被一層溫潤的烏光包裹,不似一般刀劍用水銀反複洗鎏後的流光水華,反而更顯得神秘莫測。
隻聽韓祿自誇道:“好刀,三柄邪刀埋於地下千年也不見鏽腐,我這火候掌握得相當好,這刀也絕不會生鏽,我看也不用鎏了,免得掩住這絕美的花紋。”
宋翊斜了他一眼,韓祿立刻深情補上一句:“這花紋可都是你一錘錘打出來的呀!”
宋翊掂量一下手中長刀,長短、寬窄與先前無異卻是重了幾分。以宋翊的膂力自然也不在乎這些差別,這幾日沒日夜的玩命打鐵不但膂力大增,就連靈元與自身也變得更加契合,達到了隨心念運轉的程度。
神兵在手不試不爽。宋翊靈元隨心而動隱入雙臂,雙手持刀朝著鐵砧直劈而下,心中想道:“以玄金之堅怎生也能劈進一分,即使不能也不至於崩缺,若是崩缺不要也罷!”
宋翊倒是一刀下去不管不顧,可把韓祿心疼壞了,想要出聲製止已然不急,隻能瞪大雙眼,看著新造的寶刀向鐵砧碰去。
這玄金乃是天外星辰所化不在五行之中,豈是凡物可擋。長刀毫不拖遝一閃而過,斬斷砧頭依然不止。宋翊沒曾想鐵砧如此不堪,用力過猛收刀不住,竟將下麵墊鐵砧的木墩一同劈了。
韓祿生怕壞了新造的寶刀,立刻奪過來查看。鐵砧上手腕粗細的切口齊齊整整,刀刃卻毫無缺損,刀身光亮如新,雖不是削鐵如泥但當真堅不可摧,真乃神兵利器。
韓祿輕輕撫過一遍才還給宋翊,口中嘟囔道:“刀是你的,東西卻是我出的,手藝也是我的,用的時候在意些。”
宋翊拿過長刀愛不釋手,反複摸索。卻有聽韓祿說道:“刀既是你的,便取個名吧。”
如此寶刀豈能無名,宋翊心中感念惆悵往事,便道:“盡斬”。
刀名盡斬,宋翊不但要用他斬盡世間奸惡之人,更希望它能連自己煩惱也能一並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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