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討方臘的西北六路大軍都由劉延慶一人統製，王稟、辛興宗

    這日，韓世忠正在營帳中冥思苦想：“朝廷放下話來，得方臘首級者授兩鎮節鉞，這可是兩鎮節度使，從二品的正任官。當一輩子兵也摸不到的機緣，天子親授節鉞絕無僅有的榮耀。”

    韓世忠正尋思著如何下手撈這功名，張大錘卻跑進來說道：“五哥，王淵將軍來了。”

    話音剛落，王淵便笑嗬嗬地一步邁了進來。論官職，王淵不止大了韓世忠一級，韓世忠立刻起身行禮：“將軍何必屈尊至此，若有事情吩咐人傳我便是。”。

    王淵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手撚胡須笑道：“沙場之上大家都是生死弟兄，何來這麽多規矩？韓將軍坐下說話。”

    韓世忠為人雖然直爽豪邁卻也是心明眼亮，否則大小百餘戰打下來也不可能留著性命。此時王淵貴足踏賤地，一聲不響地來了，顯然是有重要事吩咐。韓世忠立刻並退左右，隻留下副手宋翊一同旁聽。

    王淵待人退得幹淨，此時營中隻剩三人，心知宋翊乃是韓世忠信得過的弟兄，便才開口說道：“此時方臘藏身桐廬一帶，我軍困守多日，韓將軍有何計較。”

    韓世忠心道：“行軍作戰，排兵布局曆來都是中軍之事，何來問我一個區區隊將？”

    不過王淵既然問起，韓世忠也隻能仔細作答，便回道：“桐廬、清溪一帶，地處浙江中上遊錢塘江一帶，平地大小不一且十分分散，方臘所居之處被群山環繞，數萬叛軍閉門不出，實在易守難攻。”

    王淵手撚胡須沉思片刻說道：“叛賊以為我軍遠道而來，地理不熟而且疲憊，必然輕視我軍。我想，明日你率軍深入，以少擊多佯裝敗退，我安排強弩設伏於數百步外，必可取勝。”

    韓世忠聽罷一陣沉思，敵軍數萬之眾，冒然深入無異虎口奪牙。

    王淵複又說道：“你我二人同在西北邊疆殺敵守邊，韓將軍勇武過人屢立奇功，旁人不知我卻是心裏明白。怎奈將軍境遇不佳，至今仍是一個隊將副尉。眼下如此良機豈能錯過。我予你蕃兵一千①，何愁大事不成？”

    韓世忠本就是個膽大敢為的主兒，但他攀城頭、闖亂軍，幹得都隻是些孤身犯險的事。若是讓他自己去砍那方臘眼都不會眨上一下，卻不願拿自己這幾十名兄弟的性命去冒險。

    眼下王淵許給番兵一千，韓世忠心中已無顧慮。立刻跪拜道：“世忠報效朝廷，不惜肝腦塗地，隻憑將軍安排。”

    王淵立刻將韓世忠扶起道：“我早知這萬軍之中唯有韓兄弟膽量最豪。你有萬夫不當之勇，比那張飛、關羽不在以下，日後必成大器。倘若賢弟立得大功，我定當上表朝廷莫敢自居。”

    待王淵走後，韓世忠同宋翊說道：“老弟，明日我部分兵兩路，你與我一同帶兵進山偷襲方臘，花榮兄弟率領番兵弩手接應。”

    宋翊心知韓世忠對番兵終究有些放心不下，因此將手下弟兄分成兩部。

    此去凶險無比，宋翊本心不願犯險，奈何一來韓世忠相托，二來身在軍中也不好抗命，隻能下去仔細分配人手以保萬無一失。

    轉日天剛擦黑，王淵、韓世忠便已帶人進山。早已有軍中探馬摸清了方臘的紮營地點，隻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韓世忠、王淵帶著部眾登到一座山頂，遠遠可見一處平地紮有營寨。營寨內大小營帳上千頂，借著月色依稀可辨，便是叛軍所在。

    王淵指著叛軍營地說道：“這方臘還真會選地方。叛軍安營之處，四周群山環繞，隻在東側留有一處十丈左右的缺口，隻需在缺口處布上一營軍馬便可安枕無憂。”

    仔細看了看，王淵又冷笑兩聲：“這叛軍統領必是不通兵法，山野農夫一般，既無聽子守夜也無巡隊夜遊，營帳布置也是散亂無章，又或是倚著地利有恃無恐。”

    轉頭又對韓世忠說道：“世忠，你趁夜偷營燒他糧草，在營中放起幾把火來。切記，不要久戰，將叛軍引致西側山坳之中，我率弓弩在那處接應，定能殺得叛軍大敗。”

    二人商議停當，分兵兩路各引人馬而去。

    方臘每日都要飲得盡興，就寢之時又需兩名美女侍寢，玩得痛快淋漓才能入睡。真把自己當做天子一般。一切軍務盡皆交給宰相方肥，與時任統帥鄭魔王。

    這鄭魔王本就是一名屠戶，對於行軍打仗一竅不通，但對方臘卻是言聽計從十分忠心。

    方臘一個草頭天子哪裏懂得用人之道，成天隻管開心快活，生怕別人篡權奪位，無論有何能耐隻要忠心聽話，再大的官爵也敢給出去。

    這鄭魔王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一路走來不離不棄，打也打得罵也罵得。

    自從方臘買賣做大越發看方七佛不順眼，此次更是封了鄭魔王一個三軍統帥的頭銜，命他統領三萬叛軍，地位已在方七佛之上。

    鄭魔王雖然無甚能耐，但也懂得小心侍奉自家主子。自打穿戴了方臘賞賜的金盔金甲，也不知是忠心侍主還是舍不得，每日睡覺也是衣不卸甲。

    今夜，鄭魔王睡得正自香甜，忽被一陣喊殺聲吵醒，猛然間坐起身來腦中一片木然。隻見傳令兵跑了進來，單膝跪地稟道：“將軍，不好了，有敵軍前來偷營。”

    鄭魔王這才一下驚醒，慌忙問道：“多少人。”

    傳令兵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農民，此時已然慌了手腳，結結巴巴回道：“不，不，知道有多少人，數不清楚。”

    鄭魔王心中大亂，自語道：“數不清楚？莫非敵人大軍前來！”轉頭對著傳令兵喝道：“快去通知聖公。”自己慌忙拿了拆豬大刀前去督陣。

    韓世忠最擅長奇襲，而且行事粗中有細，他先是孤身一人潛行至山口處查探。

    隻見山口處布滿拒馬鹿角，有四名守夜兵丁來回巡邏，兩側又豎四丈高的敵樓，樓中各有察子一人。

    韓世忠看罷心中有數，這叛軍主將甚是稀鬆，十丈寬的山口竟然隻有這幾人守衛。

    於是，潛返本隊，將眾人安排在草木茂盛之處，由軍頭張大錘帶領。自己則帶著宋翊、李猛及十幾名弩箭好手，悄然潛到距山口五十步左右。

    韓世忠等人所持神臂弩長三尺三寸，張弩時需以足踏銅蹬，雙手拉弦，力有三石，強勁無匹，射二百四十餘步，仍可入榆木半箭，如此五十步遠近可十發八中。

    此時，眾人早已將弩張開，三停箭②放入箭槽之中，手指鉤在懸刀之上，兩人瞄定一人，透過望山死死盯著守衛的咽喉與胸口，之待一聲令下便要插心封喉。

    宋軍武器以弓弩為主，軍中弓弩手雖不及花榮精準，但五十步內以弩射人也是遊刃有餘。

    三停箭短小無聲，紛紛插入六名叛軍的咽喉與心口，六人一聲未發便去見了閻王。

    拔了前哨，韓世忠大手一揮，張鐵錘帶人移開拒馬，幾百人便悄無生息地潛入叛軍營寨。

    幾百人分成十幾隊各自去尋目標放火殺人，營盤之中也有巡夜兵丁，韓世忠的手下都是身曆百戰殺人不眨眼的主兒，無聲無息宰幾個農民不過是手到擒來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韓世忠卻將手下一百多個番兵交給張鐵錘，自己摸了一口單刀不知要奔哪去。宋翊立刻將他拉住小聲道：“五哥，你要上哪去？”

    韓世忠笑道：“兄弟，你看那前方最大的營帳，四周守衛森嚴，定是方臘居處。待我從後麵摸進去，結果了方臘性命便是一了百了。”

    宋翊一聽，使勁拉著他胳膊說道：“那營帳四周怕不是有幾十個衛兵，你一過去立刻被人發現。”

    韓世忠卻全不在意地說道：“發現又怎樣，我殺他個措手不及，衝進去手起刀落立便將事情了結。那西夏駙馬兀移身邊一二百人護著，還不一樣讓我衝進去砍了腦袋，你別攔我，我去去就來。”

    宋翊聽罷卻不放手，說道：“五哥，我們此次偷營一為燒了敵人糧草，二來要將叛軍引入設伏之處。王將軍的話你忘了嗎？”

    韓世忠還預再說，卻見四處火起，營寨中亂做一團，原是大錘等人已經放起火來。

    方臘叛軍哪裏見過如此陣勢，頓時亂做一團。各營帳中衝出的叛軍猶如沒頭蒼蠅一般，也不知來了多少的敵人偷營，隻見四下火氣起人頭攢動定是來者不少，實則多數都是自己人。

    張大錘拎著一柄二十多斤的烏金八棱錘，帶著百十名番兵趁火打劫到處殺人。整隊的士兵慌亂中遇到他們轉眼便會被吃掉，有時甚至衝到營帳中大殺特殺。

    此時，韓世忠若再動手已然不及，方臘營帳四周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同時，各營軍將已在收束手下士兵，再若耽擱下去立馬就會被人發現隻有這幾百號人，到時山口一封，這幾百人順時就要交待了性命。

    於是，韓世忠放了一支響箭，各隊番軍逐漸向山口聚攏，此時身後已然燃起無數火把。

    備注

    1蕃兵

    北宋為了對付西夏，給接受宋朝統治的內附羌人（熟戶）部族首領封授官職，所組成的蕃兵。

    2三停箭

    宋代曾公亮《武經總要前集·器圖》：“三停箭。三停者，箭形至短，羽、幹、鏃三停，故雲三停箭。中物不能出，以短故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