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友不但劍法快，身法也快。隻見他身形一動便已轉至宋翊身側，劍鋒直指宋翊脖頸。

    宋翊與黑煞廝殺之時已經悟出觀步查行、止寸封步的法門。之後又接連用李子健等人輪番印證，此時已然得心應手。

    吳德友身法再快也跳脫不出以步帶行的圈子。因此，宋翊多少能有些時間進行應對。

    龍脊劍將到脖頸之時，宋翊手中的“盡斬”及時搭到劍脊之上使出“舉鼎”，盡斬將龍脊劍向上一帶便要順勢一刀斬下。

    吳德友心中大驚，刀本就是講求直來直去的兵刃，對方的刀法更是粗鄙不堪，怎會突然使出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打法。

    吳德友雖然心中吃驚，但手下功夫卻是絲毫不亂。他身形一矮便旋身至宋翊懷中，脫出盡斬刀鋒之下。同時，手中龍脊劍順勢直斬宋翊當腰。

    吳德友這一轉令宋翊措不及防，但他已將斷金刀法使得熟極，不自覺間便將“舉鼎”變為“迂回斬”，雙足發力後縱，盡斬卻依然斬落，直奔吳德友左肩。

    這一招連消帶打，吳德友隻能回劍抵擋。他將龍脊劍平端架於肩頭之上，以劍脊抵擋盡斬鋒刃。刀鋒劃過，劍脊擦出一溜火星，在劍脊上留下一道凹痕。

    吳德友躲過肩頭一刀，剛要晃動身形出劍，卻見宋翊身形一晃複又攻回。

    盡斬乃是宋翊心愛之物，刀身長短了若指掌不差分毫。這一刀尺寸拿捏巧妙，刀尖剛夠劃過吳德友頂門，而吳德友的劍了短一尺卻是力所不及。

    吳德友就地一滾躲過一刀，龍脊劍燦若遊龍蜿蜒曲折直奔宋翊，蹤跡難測。

    二人刀來劍往戰在一處。刀乃百兵之膽，善於劈斬，講求勢大力沉，有敵無我，實用而且容易上手，深受軍隊和普通江湖豪客的推崇。

    劍乃百兵之王，劍者君子之氣，有君王之風，若論劍術，講求變化多端，輕靈快捷，以巧破拙。

    但劍法極難習練，不如使刀來得方便，因此逐漸成為君王、大臣之禮器，隻有少數江湖高手還將劍作為兵刃使用。

    劍法若練至登峰造極便可君臨百刃力壓群雄，就如張虛白一般。但這吳德友的落星電光劍還未有這份火候，若論變化比那六壬化神劍有天壤之別。

    論起武功，吳德友勉強可以躋身一流高手之列，比起張守真尚有一段距離。說他劍法為一絕，也就是兩浙路上黑白雙煞一等的江湖人封送的。

    宋翊初入江湖便夾在一流高手之間，什麽世麵沒有見過？臨兵應變經驗著實豐富，就算吳德友劍法稍勝一籌，倉促之間也難以取勝。

    二人鬥得一百招上下仍是難分勝負，雖然各自還有壓箱底的殺招未出，也足以讓在場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李子健等，同宋翊交過手的尋常江湖俠客，直感覺後頸發涼。方才隻為沽名釣譽搶著出手，實在與送死無異。若非人家宅心仁厚，豈能有命走出這個場子。

    自家心事自家知，李子健等人表麵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品評指點。

    此時，吳德友心中卻是暗自懊惱。本以為三兩下便能將宋翊拿下，沒曾想他年紀輕輕竟然深藏不露，還不知有何後招未曾使出，生怕自己重蹈黑白雙煞的覆轍，陰溝裏翻了船。

    吳德友早年是兩浙路處州（今浙江麗水）青雲觀的弟子，青雲觀乃屬靈寶一派①，講求修習法術，借此幫助別人行善得道，普度眾生。

    吳德友早年間習過一些法術也得祖師爺授籙，之後因出門遊曆才學到劍法，從此便倚仗一身能耐在外胡作非為，與青雲觀漸行漸遠。

    此時，吳德友眼見難以得手，便要想個下黑手的法子。隻見他強催真氣，劍法陡然一快，狂攻幾劍將宋翊迫退三尺，左手向袍袖中一縮便捏出一道符籙貼在劍脊上。

    緊接著，吳德友五指變幻，飛快地掐出幾一套決目，口中簡短念了咒文。劍上符籙騰起火焰，再揮劍時便已甩出一個人頭大小的火球。

    吳德友這一套 動作行雲流水毫無拖滯，顯然是長期已來使得極為熟練。

    宋翊剛緩過神來火球便已到眼前。要是換做別人，吃驚愣神的功夫就得著了道，但宋翊卻是見怪不怪，輕輕側身便將火球讓過。

    江湖正道或是綠林之人都是以武功為主，即使有些歪門邪道也多是機關暗器、毒藥迷煙之類，很少有人會使法術符籙。

    因此，吳德友在與人搏殺之時，武功加上法術的打法才屢試不爽。兩浙江湖上才給吳德友冠上一個符籙絕的名頭。若論道法，吳德友實在不足林靈素的一成。所使道術，也都是些簡單易學的低級貨色。

    龍德太一宮並非道教大宗大派，但它乃是今上親自督造的祭祀之所，又由張虛白親自主持打理，因此宮內藏書閣中各種道教書籍一應俱全。

    宋翊在龍德太一宮時廣讀文獻，對道法、符籙、手決知道的比吳德友還多。他雖不能施展法術，但看吳德友一掐手決便知他要施展何種法術，又怎會中了他的招數。

    不論吳德友施法手段再怎樣精熟也會占著些心思，難免運劍之時有些拖滯。宋翊洞察玄機卻不表露出來，瞅準機會便發難狂攻。

    吳德友怎樣鬧不清楚，往常以道術配合劍法施展，便如虎添翼一般屢試不爽，今日一連三道符籙都未見尺寸之功，反而倒落了下風，處處受製。

    吳德友心中大怒，自懷中掏出一張黃符，要施展“旋火術”。

    這“旋火術”說來也是普通法術，便是同時打出三顆拳頭大小的火球，半路上三火合一形成一個三四尺大小的火球。

    這火球飄飄忽忽，主要便是為了迷惑對手出其不意，並無什麽大威能，僅是取巧而已。但對吳德友來說，畫這張符籙已是花了大力氣，本來準備用在江湖一流高手的身上，沒想到今日竟然這般使了，也是痛心至極。

    打到這個份上，吳德友早將其他的事情拋在了腦後，一心一意要置宋翊於死地。他將符籙趁機貼在劍脊之上，一邊施展劍法與宋翊纏鬥，一邊默念咒文手掐法決。

    自從吳德友施展法術，宋翊就開始暗自偷笑。一來，吳德友劍法打了折扣。二來，應對五行法術，宋翊自有心得，隻待一個機會而已。

    此時，宋翊看到吳德友手掐火雲決，便知是要施展火屬法術，深知機會已到。

    吳德友閃身斜縱幾步與宋翊拉開當子，此時劍上符籙已然開始焚燒。宋翊也不急於上前搶攻，隻待吳德友發動法術。

    吳德友龍脊劍一揮，三個拳頭大小的火球旋轉著朝宋翊而去。宋顧做不知厲害，迎上火球。吳德友心中大喜，終於讓對方中了自己招數。

    火球到得宋翊兩步之內，陡然何合成一個四尺巨大火球，宋翊也是為止一驚。

    吳德友正在對麵暗自高興，忽聽宋翊打大叫一聲：“桑皮卷！”。一句話便將吳德友拉回清醒之中。

    吳德友“哎呀！”一聲暗道不妙，竟將正事忘個幹淨。事出突然，吳德友不自覺地向宋翊跑去。

    吳德友身法之快超過了火球的飛行速度，正當他離火球不足一步之時，盡斬刀鋒竟像切瓜一般將火球一分為二，熊熊烈火瞬間消散。

    吳德友來不及驚訝，略帶溫暖的刀鋒已經到了胸前。吳德友身法飄忽，來得快去得也快，足尖點地倒縱身形。同時，手中龍脊劍化作一道銀光脫手而出，直奔宋翊胸腹射去。

    吳德友這一招也是陰狠至極，眼看自己難逃一刀便要與對手拚個兩敗俱傷。

    宋翊哪能與他同歸於盡，當即左手棄了刀柄改為單用右手持刀，側身避讓龍脊劍。

    但這龍脊劍乃是吳德友拚死一擲來勢太快，宋翊難以全身避過，腹部仍被龍脊劍劃了一道尺許的傷口。但同時，盡斬也在吳德友胸口留下一道兩尺來長的口子。

    吳德友傷勢不輕，刀傷處皮肉翻卷血如泉湧。吳德友趕忙封了傷口附近穴道暫止血流，口中說道：“閣下武功高強，道爺今日受教，來日方長有機會再行切磋。”

    言罷，吳德友立刻排眾而出，自行包紮傷口。鎏銀龍脊劍定在一棵樹上也顧不得取回。

    他傷勢遠比宋翊嚴重，又失了手中兵刃，再戰下去隻能白送性命，此時退出不失為明智之選。

    備注

    1靈寶派，亦稱閣皂宗、葛家道。由葛玄創立，是產生於東晉末年的一個道派，活躍於江南一帶，本山為閣皂山，與上清派的出現時間大體相同。

    該派是以信奉和傳承《靈寶經》係而形成的教派，也因主傳與主修《靈寶經》係而得名。

    葛玄（164年-244年），漢族，吳丹陽郡句容縣都鄉吉陽裏（今江蘇省鎮江市句容市）人，祖籍山東琅琊（今山東省青島市黃島區琅琊鎮），三國時期著名高道，道教靈寶派祖師。

    字孝先，號仙翁，被尊稱為“葛天師”。道教尊為葛仙翁，又稱太極仙翁，與張道陵、許遜、薩守堅共為四大天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