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群英殿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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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雲山莊”所在,乃是山頂最大一處平壩,占地二百餘畝,四周圍牆高聳一丈有餘。四周山霧繚繞雲海茫茫,仿若居於雲海之中,蹬臨仙境一般。登高遠望,心生呼風喚雨之能,誤入神龍盤踞之所。

    山莊兩扇大門一丈高矮,由兩尺寬厚的整木拚接而成。此時山門大開,兩名家丁裝束之人分別把守左右。

    守門的二人均是二十出頭年紀,五尺三寸高矮,身形筆直,目露精光,樣貌英武,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雖然穿家仆衣衫,卻難掩武者氣質。

    這二人禮數周全,見得漢高武帶客上山,隻是齊齊行禮卻不多說多問。宋翊進了山莊,隻見亭台樓閣氣勢雄渾,頗具盛唐之風。

    大宋樓閣裝建,風格纖巧秀麗注重裝飾,絢爛而富於變化,著眼於小處精雕細琢手工精細,屋頂鬥拱層疊,脊角起翹輕柔舒緩。盛唐樓閣則規模宏大,規劃嚴整,宏敞寬廣,色調簡潔明快,屋頂舒展平遠,門窗樸實無華,莊重大方。

    “居雲山莊”院中以青磚鋪滿百畝方圓,東西兩側各有一排房屋,分為回事房、管事處以及各類職司所在。

    正中一座兩層樓閣,坐中軸線而建,足有六丈高矮百丈寬闊。樓閣氣勢磅礴,形體俊美,莊嚴大方,整齊而不呆板,華美而不纖巧。鬥拱層疊宏大屋簷深遠,承梁插入鬥拱之中,相互拉結堅實耐震。朱漆梁柱青瓦鋪頂,簷頭筒瓦前端均以青龍瓦當遮擋。殿門上當一張藍底匾額,三個金漆大字“群英殿”。

    僅是大殿底座便有四尺多高。抬頭望去,四級台階頂上站著一名四十出頭的男子。

    這男子五尺五寸身高,頭上戴白玉蓮花冠束發,橫插碧玉簪。足蹬雲頭文生履,身穿素緞斜領交裾長衫。帛帶束腰,外罩繡金絲素白錦羅長袖褙子。

    此人生得麵若冠玉,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劍眉入鬢,鼻直口窄,須發如墨。一雙丹鳳美目瞼裂細長,內窄外寬黑白分明,輕輕一動靈光流轉。此人額頭最是與眾不同,隻見一道微微隆起,自發尖直抵眉心。

    漢高武上前一步,向台階上男子躬身一禮說道:“稟報殿帥,身後這位兄弟便是宋翊。”

    宋翊本以為,這公冶繁龍既然名為“群英殿殿帥”理應一身戎裝。沒曾想,竟是一身文儒打扮,趕忙躬身行禮道:“在下宋翊,見過殿帥。”

    那男子正是“群英殿殿帥”公冶繁龍,急忙說道:“宋兄弟何必多禮,快快起身。”聲音柔和親切令人心生好感,讓人很難與“殿帥”之名聯係起來。

    宋翊聽話起身,不經意間與公冶繁龍對視一眼,隻覺此人雙目神光內斂,雖是一雙美目卻透著無上威嚴,讓人不敢逼視,於是立刻將錯開目光。

    公冶繁龍“嗯”了一聲似笑非笑,目光始終望著宋翊,說道:“江湖傳聞,宋少俠可是幹了不少大事呀,聲名鵲起威震兩浙。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少年。隻不過,我群英殿一向表裏並重,我想要看看你有多少真才實學,不知可否?”

    宋翊心中大驚,難不成公冶繁龍要親自出手試探武功?心中慌亂之間,宋翊猛一抬頭又對上公冶繁龍的目光,隻見他美目圓睜神光爆射而出。

    宋翊隻覺得有一股無形壓力將全身籠罩,雙膝一軟險些跪倒,於是趕忙運轉真氣灌注全身充盈雙目對望過去,目中竟然蒙上一層淡淡金色。

    公冶繁龍輕“咦”一聲,麵露微笑說道:“好,能幹出這些大事,果然有些膽識氣魄。今日我倒要測測,你到底有多少斤兩?”

    隻聽“嘭”的一聲陽鳴炸響,公冶繁龍目中神光再次加強凝若有型,宋翊隻覺心中壓力陡增,仰望台階上的公冶繁龍,仿佛萬仞絕壁欲要迎麵傾倒過來,不由得眼神都變得有些散亂起來。

    宋翊心念一動四輪同開,心輪的紫色瓣花散發出柔和紫光包裹全身,令宋翊感到無比安全、舒適、信心大增,恐懼之意一掃而光,望向公冶繁龍的眼神又重新凝聚起來,逐漸生出一股反抗的氣息。

    宋翊正在竭力對抗公冶繁龍的威壓,卻又聽公冶繁龍問道:“宋兄弟對天下之事有何見解?”聲音威嚴十足。

    宋翊此時方才明白,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公冶繁龍看似文弱書生模樣,實則神氣內斂深不可測。

    宋翊陪伴張守真左右常聽他提及天下形勢,自己又曾隨西軍平定方臘之亂,對天下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宋翊稍作思考,便小心回道:“回殿帥,如今天下已呈大亂之勢,大宋朝岌岌可危。

    金人虎狼之師,取遼國而代之,隻是早晚之事。而以金人的貪婪奸詐本性,必定不肯止步於燕雲之地,宋、金兩國日後定有一戰。

    西夏國雄踞漠北,雖無染指中原的實力,但卻枕戈待旦隨時見利而起,天下一亂必成禍患,不得不防。

    但大宋朝最大的危機卻非外患,而是內憂。當今朝堂之上奸佞當道,巧借名目吸食百姓膏脂,以致於民不聊生盜匪四起。

    而軍中也已成了爭名逐利之地,當權領兵之人皆以軍功為敲門磚,爾虞我詐權利交換更甚朝堂之上,鎮亂平叛之時倒比匪患更甚。

    如今遼國危如累卵無心南顧,卻是我大宋整頓河山秣兵厲馬的大好時機。”

    公冶繁龍聽罷哈哈大笑,宋翊隻覺對麵神光一收周身壓力盡去,卻又聽公冶繁龍說道:“高堂主,既然宋兄弟與你相熟,那就編入你行罰堂,守真道長已然仙去,隨身玉牌便由宋兄弟保管。”

    漢高武與宋翊立刻拜謝,公冶繁龍袍袖一揮瀟灑而去,對宋翊的言論也不做任何點評,不知其心意如何。

    人走到半途,卻聽悠揚聲音飄來:“李金元,你們幾個隨我到後堂來。”李金元幾人聽罷,立刻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眾人走後,高漢武一拍宋翊肩膀說道:“兄弟,我先將你安頓好,今晚咱二人飲個痛快。”

    宋翊哈哈笑道:“就是不知你這酒夠是不夠,我可是酒量大長呀。”

    大殿身後便是“居雲山莊”後院,占地將近百畝,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各個總堂及成員居所都在此處。

    高漢武向“內務處”給宋翊討了一間獨居,位置離著自己的住處很近。宋翊安頓好一應事物已經快到晚飯時間,高漢武來得倒挺及時,說要帶著宋翊到雲下客棧飲酒。

    宋翊奇道:“怎麽,這雲居山莊還飲不得酒?還要跑到山下去。”

    高漢武哈哈一笑說道:“喝酒倒是可以,但是沒什麽好菜。‘居雲山莊’將近千人,飲食都有火頭統一調配,菜肴平淡無味,酒也不是什麽好酒。”

    宋翊一想,正好捎帶著去看一眼九爺,便欣然應允。別看這小老頭老是刁難宋翊,一路走來卻還真讓人有些放不下。

    下山之時,宋翊高漢武有心比較腳力,高漢武力灌雙腿施展縮地之術快似烈馬奔騰,宋翊調用真氣猶如猿猴穿林,二人你前我後難分上下,隻是片刻便到“雲下客棧”。

    “雲下客棧”從掌櫃到夥計都與漢高武是老相識,見到二人進店那肯定是熱情招呼。掌櫃專門在二樓開了一件客房,搭上一張桌子讓二人飲酒,以免有人打擾。

    宋翊先去看過九爺,沒想九爺一見宋翊竟是老淚縱橫,抓著宋翊衣角說道:“你可真有心,我還以為你把九爺扔這就不管了,沒想剛到了晚上便來看我。”這番話說出來反倒是讓宋翊沒來由的心生愧疚隻感,急忙招呼九爺一同飲酒。

    掌櫃真是不含糊,知道高漢武飯量大,滿滿登登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又有小二端上一壇好酒。

    掌櫃指著酒壇介紹道:“高堂主,這是你經常喝的‘錦江春’,這一壇尚未開封,足有四斤,可夠喝嗎?”

    高漢武笑道:“我與兄弟久別重逢,這一壇將將夠用。”說話間一把拍開泥封,香甜酒氣立刻布滿房間,宋翊不由得讚了一聲:“好酒”!

    高漢武笑道:“這‘錦江春’乃是成都府數一數二的好酒,每次來著我都要喝個痛快。掌櫃與我交好,總要給我備上一兩壇,一般人可討不去。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此時掌櫃、小二已經退了出去,房中隻剩宋翊、高漢武、九爺三人。

    別看高漢武生性灑脫不拘禮數,但也知道尊敬老人,先給九爺斟滿一碗酒,又給宋翊倒上一碗。

    宋翊腹中酒蟲翻動,忍耐不住先飲一口,隻覺酒味甘甜純美,雖不似“鳳翔”酒一般純烈,倒也濃醇有味。

    宋翊夾了一塊九尺板鴨放入口中,鴨肉鮮嫩多 汁油脂滿口,與“錦江春”簡直是絕配。

    高漢武看著宋翊一臉享受模樣,不由笑問道:“怎麽樣,滋味如何?”

    宋翊擦了擦嘴角的鴨油,笑道:“若說這板鴨,可比你烤的那沒滋沒味的豹肉強上百倍。”

    提起豹肉,二人複又回憶起在山中修煉更骨術的日子,不覺同時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對飲而盡。

    九爺體弱不勝酒力,自顧自地小口飲酒大口吃菜,口中不住歎道:“九爺我苟活了大半輩子,隻是這幾天才跟著好人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如此飯菜管飽的日子過上幾天,死也值了。”

    宋翊聽罷,心中不住泛起酸楚,勸慰道:“九爺,你既然有病在身,為何不願讓我問脈醫治?”

    九爺歎口氣道:“我這病呀,沉屙已久,到了這把年紀,什麽時候死,自己心中有數。更何況,無誌空活百年,我這樣苟活於世有何意義,難道真要讓你養我大半輩子不成?”

    九爺說罷端起酒碗道:“來,老朽敬過二位。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明天生或死。”

    宋翊端起酒碗心中暗歎:“大宋天下當真民不聊生,九爺這般窮苦之人竟然自覺生不如死。今日暫且作罷,日後我再慢慢勸慰九爺,說什麽也要延他今年活命。”

    漢高武也端起酒碗,衝著宋翊說道:“九爺說得在理,管他那許多,生死有命,活得幾日便算幾日,你我刀頭舔血之人難保能有九爺這般年歲。”

    接著,漢高武又轉向九爺說道:“難得九爺如此灑脫。來!晚輩敬您老一碗。”

    宋翊、漢高武又將酒碗飲個底朝天,九爺卻隻淺飲一口倒也沒人管他。放下酒碗,高漢武又問宋翊道:“先前你說碰到我的兩位故人,到底是何人?”

    宋翊故作神秘地說道:“你可知我生擒方臘是與誰一同?”

    漢高武道:“那我豈能猜到?”

    宋翊夾了一塊羊肉放到口中,一字一頓地說道:“韓世忠!”

    漢高武聽罷哈哈大笑:“沒想到這小子還活著!是他,是他,憑他那個愣頭青還真幹得出來。這小子淨幹些出人意料的大膽之事,沒想到竟能活到今天。八成這孤身犯險的事還是他慫恿的。”

    宋翊笑道:“大哥猜的不錯,這主意根本就是韓大哥出的。如今他不但活著,還當了官呢?”

    漢高武又飲了口酒,笑道:“這小子是個官迷,而且膽大心細,是個帶兵打仗的材料,日後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怎麽著?生擒方臘這麽大的功勞,朝廷可不得賞他個大官做做。”

    提到此事,宋翊想想也替韓世忠生氣,嘴中罵道:“在這狗屁朝廷裏混世需得有個靠山,韓大哥哪裏懂得這鑽營之道。這麽大個功勞都被人搶去了,到現在還隻是個“進武副尉”的官階,一個區區的隊將。”

    韓世忠歎口氣道:“早跟他說過官場上麵不好混,他就是不聽。算了算了,人各有誌不能強求。”於是又催促宋翊飲酒。

    提起韓世忠,宋翊便又想起花榮,於是問道:“我有個好兄弟花榮,有沒有上山?”

    漢高武一拍腦門道:“嗨!這事我到忘了跟你說了。你那花榮兄弟真是箭法如神,殿帥十分賞識他。眼下正派他到各地分堂搜羅箭手組建弓箭隊。走了已有一個月了,估計過幾天便要回來了。”

    宋翊知道花榮無恙,心中大安,又與高漢武開懷暢飲一陣,韓世忠突然想起什麽又問道:“你之前說碰到兩個熟人,另一個是誰?”

    宋翊忽然變得愁眉不展地說道:“大哥,還有兩個事情卻是壞事。”

    高漢武押了口酒,定了定神道:“你說吧。”

    宋翊沒有說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高漢武。這信,正是仡羋幫留委托宋翊代為轉交的那封。

    高漢武一頭霧水地插開信封,看了多時,表情逐漸變得糾結複雜。最後,長歎一聲將信折好納入懷中,一個字也不願提及信上的內容,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高漢武輕輕飲了口酒,惆悵地說道:“沒想到你能遇到她,那你說的壞事自是與他有關了。”

    宋翊歎了口氣道:“也不全是關於她的,一件是彭小月被強征入宮,另一件是‘蠱王’的女兒莫離死了。”

    高漢武驚道:“什麽!你詳細說說!”

    之前,宋翊與高漢武相見之時報喜不報憂,隻撿好事說了。現在不得不提起愁苦之事,於是哀歎一聲飲了口酒,才將高漢武離開之後直到莫離為救自己被殺的事情細細講了出來。說道心痛之處,不免潸然淚下。

    高漢武與兩個女子的感情遠沒有宋翊這般親近,但終歸是故人之後,心中情緒不免被宋翊帶動,總有些苦楚難受。

    高漢武感歎一聲人生無常,狠狠喝了一口酒道:“真沒想到,我離開之後你身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境遇如此坎坷。莫離的事情已然這樣無法挽回,至於彭小月的事情,可以讓殿帥想想辦法。”

    宋翊奇道:“怎麽,殿帥在皇城內也有親信、勢力?”

    高漢武點點頭道:“群英殿‘隱部’的人遍布各處,皇城之內也不例外,隻不過這些人都由殿帥直接統領。”

    宋翊也心知群英殿數百年基業勢力龐大,不由得心中希望大增,端起酒碗與高漢武大口對飲,不由得又談起今日見到殿帥之事。

    高漢武解釋道:“殿帥今日試探你,也是看你的能耐能擔得起多重的擔子。能主持萬人的群英殿,實在也是不容易。殿帥乃是德才兼備文武全能之人,單說武功已是獨步當今武林,江湖三大高手,鷹王耶律真秀、武癡蘇九霄,金翅大鵬禽天鵬都敗給了殿帥。”

    九爺本已喝得昏昏欲睡,一聽說這話立馬又來了精神:“我就不相信還有人能力壓三大高手,我看多半是打成平手回來自吹自擂。”

    高漢武和宋翊聽罷九爺說話,隻不過嘿嘿一笑,九爺平生不過就是積累些道聽途說的小段,誰又會去計較他說的話。

    高漢武給宋翊倒上一碗酒,說道:“殿帥事後對我說,你的內功深藏不漏,已有一流高手的修為,小小年紀實在令人震驚。可我記得你之前真元盡失,不能再修煉內功呀。”

    宋翊飲了口酒,長歎一聲道:“我在絳州機緣巧合,曆經九死一生,才將真元修了回來。”

    高漢武端起酒碗笑道:“那我可得恭喜你了,真是有大機緣的人呢。來,喝了這碗。”

    九爺卻在一邊問道:“宋翊呀,你快講講在絳州有何奇遇。”

    高漢武對修煉內功的事情卻不感興趣,打斷九爺道:“我說九爺,你就愛打聽這些事。你一把年紀了還想修煉內功不成?來,我陪您老喝酒。”

    九爺端起酒碗白了高漢武一眼,嘟囔道:“怎麽了?問問還不行了,茶餘飯後作為閑談之資也行呀。”

    高漢武一聽,說道:“對呀九爺!左右無事,您老給我們講講故事唄!”

    於是,三人不再提些正事,推杯換盞開懷暢飲,直到喝得酩酊大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