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舍身成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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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戲秋風如何奮力抵擋,往利河在的劍圈仍在一寸寸地縮小,戲秋風深陷困境,已是越來越難。
同時,隨著往利河在體內火氣不斷充盈,熾陽的熱力不斷升高,“劍氣”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長。戲秋風越來越難以防範,身上已經出現了數條被“劍氣”割開的傷口。隨著一舉一動,傷口崩裂不斷地湧出鮮血,揮灑向四周的沙地上。
往利河在已經開始大膽出手試探偷襲。因為點金劍已經可以進到戲秋風一尺之內,“劍氣”隨時可以刺穿他的心髒。而戲秋風的失誤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難以接下往利河在的劍招。
往利河在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是時候終結這次比鬥了。大量的快速跑動、跳躍、出劍,往利河在的體力也逐漸開始不支。
這一劍,戲秋風左手劍脫手而出,直奔往裏何在胸口。速度之快,猶如強弩射出的疾箭。
通常,兵刃脫手乃是拚命的招式。此次也不例外,這一招名曰“春風二度”,乃是戲秋風的換命招式。左手劍脫手乃是投石問路,真正的殺招卻是右手劍。這劍,他側身出劍,右手劍緊隨左手劍的劍柄,遠遠地刺了出去。
在熾陽耀眼的光華下,戲秋風雙眼難以看清對方,全憑感覺遞出殺招,不知他為何如此心急。
可惜,兩柄笞劍的方位都有所偏差。往利河在心道戲秋風如此冷靜之人也會急於求成,八成是血快流幹淨了。
往利河在豈能放過如此良機,側身讓過戲秋風右手笞劍,點金劍的“劍氣”硬生生地橫切過戲秋風的麵門。
往利河在並未有勝利的喜悅。因為,他感覺後心處莫名的一冷,生命正再迅速地從背後一個小孔中流出。
他心中十分驚疑:“不可能,我明明讓過了他的劍鋒,他怎麽可能從背後刺中我。”
往利河在低頭看了看彎曲的笞劍,戲秋風用內力迫使柔軟的笞劍瞬間彎曲,堪堪刺入往利河在的後心。
往利河在想不到,自己正是傷在了笞劍的柔弱之下,但他更加難以置信的是,就算自己被笞劍所傷,而“熾陽”也應該切下戲秋風的半個腦袋才對,但那個可惡的家夥卻笑意正濃地看著自己。
往利河在疑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點金劍,劍身上包裹著幹涸的血液,“熾陽”也暗淡地蒸騰著血氣。
往利河在凶惡地再次將點金劍揮向戲秋風,戲秋風又怎會被他窮途末路的一劍砍中,飛速抽身後退,笞劍猛力地從往利河在後背抽出。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往利河在向落在地上的活魚一樣挺直了身子。
戲秋風甩掉劍上的血跡,淡淡地說道:“這劍刺得不深,隻是在你後背開了個透氣的窟窿。你不要輕舉妄動,等人來救還能活命。若再亂動,胸腹之氣外泄卻馬上便會斃命。
此時,往裏河在的呼吸已經變得艱難,卻仍舊劍指戲秋風說道:“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你用血淋濕了我的點金劍,將‘熾陽’的高溫降下來,才避過這一劍。”
戲秋風笑著點點頭:“確實,你若穩紮穩打,我早晚被你耗死。所以在比鬥中,我以笞劍為尺,多次丈量了你我兩人的兵刃長短,對你的點金劍了如指掌。
當然,你恐怕對我的笞劍也是一清二楚。因此,我才故意賣個破綻,誘你出招殺我,利用了你對兵刃長度的自信偷襲你。
其實,我早就在不停地給你的點金劍淋血降溫,隻是過程極緩避過了你的眼睛。”
接著,戲秋風又故意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也隻贏了你一寸左右。”
往裏河在說了這麽多的話,後背的破洞灌入胸肺之中不少涼氣,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此時臉漲得通紅,卻仍然冷笑著說道:“等人來救我?你想以逸待勞,耗死我才是真的。”
此時,戲秋風已然恢複了原本的懶散模樣,也懶得再否認什麽,笑著聳了聳肩說道:“沒錯,你死定了。我當然不會讓你活著!”
往利河在一邊咳嗽一邊罵道:“漢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卑鄙陰險之人!”
說到此處,往利河在卻想起了自己的大恩人——鍾守離。
若說心機,誰又能比得上這個西夏國的大法師。皇上隻見了他一麵便被他搞得五迷三道,給予莫大的權利、財力支持,挑選各部族的最精銳武士助他組建奇刃堂。
不過,鍾守離確實有過人的本領與非凡的見識。別的不論,單是他能將往利河在奇跡般地治好,便已足夠讓整個朝廷震驚。
西夏,地處西北苦寒之地,民風彪悍,熱衷武力,舉國上下的壯年男子幾乎皆為兵士。①
鍾守離初來乍到,雖然西夏皇帝李乾順對他另眼相看。但在黨項各大部族的眼中,這個遠道而來的漢人不過是嘩眾取寵的醜角而已。禦封為大法師,奉命組建奇刃堂,更是令人妒恨欲狂。
雖然有李乾順撐腰,這些黨項部族明麵上不敢如何,暗地裏卻處處與鍾守離做對。詆毀的言語不斷地灌到耳朵裏,李乾順也有些動搖。
鍾守離的阻力來自四麵八方,幾乎所有的黨項部族。他如果想在西夏待下去,隻抱緊李乾順這個大粗腿還不夠,他還需要一個強力的黨項心腹讓所有人閉嘴。而往利河在,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曾經,黨項八大部族往利氏的嬌子。如今,整個黨項部族中出了名的廢人。往利河在是最適合的人選。將他治好就是一麵活招牌,而且能救他於萬劫不複之地獄,必然會忠心耿耿以死相報。曾經有多麽痛苦,如今便有多麽忠誠。
鍾守離不但救了往利河在的性命,而且還將他培養成了西夏第一的高手。
救活往利河在,證明了鍾守離非凡的手段,足以讓鍾守離再李乾順麵前站穩腳跟。而為了徹底讓奇刃堂的黨項武士折服,鍾守離又讓往利河在加入奇刃堂,並以真火三段廢掉了七星刃原本的首座。自此,鍾守離才在西夏皇朝中成為了屈指可數的人物。
往裏河在自然不會想到這許多,他隻管對鍾守離盡忠。盡管被利用,他也對鍾守離佩服得五體投地。正如鍾守離所預料的,曾經有多痛苦,現在就有多麽衷心。
此時,往利河在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替鍾守離清除這個威脅。
將一整包五石散吸入口中,往利河在仰天長嘯一聲,哀鳴的嘯聲震動四夜。漆黑寂靜的夜空中沒來由地吹過一陣冷風,似在響應著悲風凜冽的武士走完他生命中的最後一程。
他自知在劫難逃,卻要將戲秋風一同拖入地獄之中。本就是身在地獄火海受罪的修羅惡鬼,全賴鍾守離的恩賜才得以暫脫苦海,東山再起登頂巔峰,不過再死而已有何懼哉,起碼不用再受人白眼。作為武士,能夠驕傲的死去,足矣。
沒有鍾守離,就沒有貪狼星瞬間的閃耀。鍾守離的恩情形同再造,此時此刻,便要將鍾守離的恩情還了。
往利河在眼中滿是視死如歸的神色,口鼻之中噴吐出徐徐的熱氣。往裏河在特殊的體質配上五石散②,那簡直就是熱火澆上滾油。
此時的他戰意如狂早已忘卻生死,那是未曾有過的痛苦、火熱。他身體中仿佛燒著一團烈火,火焰再他的血脈中奔騰流竄。他不惜引燃生命來超越極限,化身為極火之神。
往利河在滿臉漲得通紅,整個人麵容逐漸變得扭曲猙獰,不停地大口喘息著,口中噴吐出大團大團的熱氣,似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伸手扯去上身衣衫,精健的筋肉亦是通紅一片,血脈不住鼓動抽搐,仿佛一條條小蛇爬滿全身。
寂靜空曠的夜晚,戲秋風看著眼前詭異的情形,心中竟然泛起些許畏懼。這往利河在難不成真是從地下爬出來的惡鬼?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他震驚。
往利河在身形一動,疾箭一般飛也似地射向戲秋風,那速度何止快了一兩成。
戲秋風手中隻剩一柄笞劍,迎著往利河在的心口刺去。那笞劍卻刺了個空,往利河在身形一轉,竟然開始圍著戲秋風瘋狂地打轉。那速度越轉越快,竟然變成了一圈幻影,將戲秋風困在中間。
戲秋風心中納悶,這往利河在被自己刺透胸肋,喘氣說話都費力,哪來這麽大的力氣?剛要持劍向那圈幻影鞭去,那圈幻影竟然猛然間變成一道火牆。
那火牆熱力極高,灼熱的氣浪竟讓戲秋風睜不開雙眼。
戲秋風心中正自驚駭:“哪裏來得這麽大股火焰?”卻見一個火人自火牆中騰身而起,自上而下直撲而來。
不以對錯論英雄,各為其主盡忠心,昂揚七尺化烈刃,碧血燃盡報師恩!
往利河在全身浴火,自知命喪當日,卻要化身為烈火利刃與戲秋風同歸於盡,隻為守住那句在鍾守離麵前許下的那句承諾。
這烈火由內而發,燃盡五內熱血先燒己身,全身浴火的痛苦豈是常人所能忍受,即使往利河在心如堅鐵也發出厲聲嘶嚎。就算戲秋風一項處事冷靜,此時也被驚得呆住。
往利河在身形如電飛撲而來,戲秋風近在咫尺避無可避,隻覺得熱浪纏身須發焦糊,心中暗道:“吾命休矣,沒想今日竟與一個黨項人共赴黃泉。”
正在千鈞一發之計,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從戲秋風頭頂掠過,直愣愣穿過那團火焰。同時,黑影中想起一聲低沉而有力的怒喝:“別擋路!”
往利河在已然由內到外燒得通透,鮮血、五髒都以幹如焦炭,被這黑影一撞,登時化為滿天飛灰火絮。也正因如此,戲秋風卻在間不容發之計撿回一條命來。
驚魂稍定,戲秋風轉頭看去。那道黑影被往利河在阻得一阻,自半空裏落了下來,直愣愣站在地上。
這一看,戲秋風剛剛放下的心卻又提了起,道謝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隻因遇到眼前這人比方才情形還要驚險數倍。
隻見那人四十出頭年紀,突額深目,斜眉入鬢,薄唇緊閉,麵龐硬朗猶如刀刻,通關鼻梁又高又尖略帶鷹鉤,微黃色的雙眼猶如鷹隼一般銳利,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散落在肩上,三縷長髯微微卷曲上翹,卻不是耶律真秀又是何人。
戲秋風不由地攥了攥手裏的劍柄,心中暗罵倒黴,剛脫火坑又入苦海,怎麽遇到耶律真秀這個煞星。
耶律真秀背向著戲秋風也不轉身,頭顱卻如鷹隼一般擰轉過來,冷冷盯視著戲秋風,淡金色的眼珠,眼神銳利如芒。
戲秋風被他那鷹隼一般的目光盯視,心髒猛然一緊,如芒在背,心中不住發毛,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脫身之法,也不知這位爺如何闖到這裏來。
看著戲秋風全身傷痕累累,驚魂未定。耶律真秀又將頭轉了回去,啐了一口說道:“都是些廢物,平白耽誤了本王時辰。”說罷,雙足猛力一蹬,原地縱出四丈多遠,向著不夜宮方向飛奔而去,幾個起落便已不見身影。
見那耶律真秀去得遠了,戲秋風提著的心方才放下,口裏長出了一口大氣。緊繃的精神一放鬆,隻覺渾身一軟,沒來由地生出一股乏力的感覺。與往利河在以命相博之時,戲秋風也沒覺得如此勞累。
趁著此地空曠,戲秋風趕忙處理了周身傷口,懷中翻出一顆保命丹放入口中,就地盤膝打坐恢複真氣,心中卻暗自琢磨:“沒想到這個怪物也來不夜宮這裏趟渾水,也不知是哪一邊的,目的何在?
不過,他能放過我,倒也不像是不夜宮請來助拳的。不行,我得趕緊去通知高漢武,免得他沒來由地去招惹那個煞星。”
這保命丹藥香撲鼻入口即溶,止內血補元氣,乃是群英殿秘製的療傷良藥。每名群英店兄弟出門公幹都要配發兩丸,配合止血散內服外敷,效果甚佳。隻是片刻,戲秋風便已恢複了不少氣力,不敢久留,立刻起身前往不夜宮尋找高漢武。
臨行前,戲秋風看著滿地焦屍碎屑,心中不免生出一陣歎息。這往利河在也算是一流高手,黨項人中的豪傑,生性堅毅忠直。若非各忠其事,必須以命相搏,卻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此人若不是生性如此執拗,也不至於落得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往利河在落得同樣下場,姚廣鶴大仇得報,此時也不是戲秋風多愁善感之時,袍袖一揮便向不夜宮飛奔而去。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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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鼎盛時期的人口不過300萬,也就是宋朝個人口的百分之五左右。但在宋夏戰爭中,西夏卻能夠集結50萬的軍隊(永樂城之戰)。一旦發動戰爭,全國15歲至60歲之間的男丁,全部都會應征入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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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石散,是一種中藥散劑。它的主要成分是石鍾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還有一些輔料。
五石散有一種類似搖 頭 丸的功用。服藥後,人體忽而發冷,忽而發熱,肉體暫時陷入一種莫名的苦痛中,然而精神卻可以進入一種恍惚和忘我的境界之中。
世俗的煩擾,內心的迷惘,都可以被忘懷,剩下的是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什麽都不配拘束自己,隻有膨脹的自我意識,任意所之。
服散之後全身發燒,之後變冷,症狀頗象輕度的瘧疾。但他們發冷時倘若吃熱東西穿厚衣物,那就非死不可了。一定要穿薄衣,吃冷東西,以涼水澆注身體。所以五石散又名“寒食散”。(www.101noveL.com)